柯明雄嘴上說著推理,實際上卻沒有急著握上一把放大鏡四處觀察。
他覺得了解周邊的狀況的緊要程度,遠不如先了解自身,他暫時寄居的這具身體來的緊急。
他坐回到了小屋子的椅子上,看似平平無奇的木頭椅子,竟然意外的貼合著這具身體的曲線。
柯明雄看向了眼前的書桌,這張書桌散發著歲月的氣息,表面那蹭泛著綠光的玻璃桌面,險些將柯明雄的記憶牽扯到小的時候。
這裡應當是一個閣樓。
面積很小,稱得上是逼仄。
小小的窗戶之上就是收攏的屋頂。
柯明雄找到了厚厚一摞的手稿。
他望著那些畫滿了圖形的稿子,他注意到閣樓的門還開著,小蘇珊還站在門口。
柯明雄問道,“你要進來一起看嗎?”
蘇珊的聲音有些怯生生,“可以嗎?”
她的眼睛一閃一閃,就像是天上的星辰。
柯明雄招了招手,他說道,“快進來,當然可以了。”
蘇珊猶豫了片刻才最終邁開了腳步,進入到了閣樓之中。
她有些躡手躡腳,每邁出一步都要仔細尋找落點。
蓋因這個本就逼仄的小房間裡,不光放著各類的畫稿,還有各種各樣的書。
蘇珊走到了書桌側旁,柯明雄尋找了一圈沒有看到第二把椅子。
他這邊剛想拿一疊書堆成一個座位讓小蘇珊坐下的時候。
蘇珊指著柯明雄的跟前問道,“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柯明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低下了頭,他問道,“是想坐在我懷裡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
她說道,“好久好久以前,哥哥就是這樣抱著我,與我一起看漫畫的。”
以前就這樣過嗎?
柯明雄點了點頭說道,“好,過來吧。”
小女孩的身高不高,體重也很輕,她坐在了柯明雄的雙腿之上,隻感受到了輕飄飄的味道。
她那細弱的發絲的其中幾根落在了柯明雄的臉上。
他將這令人發癢的來源輕輕的撩走,他與腦袋與自己胸口齊平的小蘇珊,一起看起了畫稿。
柯明雄曾經看過一些漫畫,大多囫圇吞棗,很少細細品味。
他知道作品是一個人的集中體現,像是他自己用錄音筆錄下的聲音,以及程菲自己寫的日記都是如此,哪怕是面向更多讀者的漫畫,大抵上也是如此吧。
柯明雄翻閱著漫畫的圖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了腦子的緣故,他瀏覽著眼前的這些漫畫圖稿,產生了一種之前看漫畫從未有過的體驗。
眼前的紙張仿若有用魔力一般,讓他的雙眼牢牢的鎖定在了其上。
他似乎能感受到每一個筆畫從哪裡起筆,又從哪裡落下。
紙上的人物好像能夠呼吸一般。
格子與格子裡的畫面,連成了一個連續的整體,在他腦海裡像是動畫一般播放了出來。
柯明雄一頁又一頁的翻著。
他翻動的速度不快,他知道自己的身前還有一個小腦袋也在看這些漫畫。
第一個故事看完了。
他把手稿放在了桌子上。
玻璃特有的光滑和冰涼的感覺讓他的腦子清醒了些。
他回味著剛剛看過的漫畫。
這的確是一個推理的漫畫沒錯。
講述的是一個小男孩,在一個怪異的城市裡尋找消失的親人的故事。
漫畫裡的那座城市很怪,除了主角之外,所有的角色都是動物。
故事頗為平淡。
沒有什麽讓人熱血上頭或者是憤怒的地方。
盡管畫工還算不錯,可是柯明雄還是不太明白,這些畫能賺到錢嗎?
這不是關鍵……
柯明雄放棄了腦子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揉了揉的眉心。
如果拋去這部漫畫的所有表象,直指根源的話。
這是一個講述孤獨的漫畫。
漫畫裡小男孩所去的每一個地方,所見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有他們的生活,他們對於小男孩失去了什麽毫不在意,對他的突然闖入也漫不經心。
世界裡的一切好像在動,但卻又好像一切都不為所動。
柯明雄柔聲問道,“蘇珊,你覺得這部漫畫怎麽樣呢?”
蘇珊回答道,“孤獨,我感覺好孤獨。”
“如果看這部漫畫的時候,是在篝火邊就好了。”
“不過,能坐在哥哥的懷裡也不錯呢,哥哥的身體還是熱的呢。”
柯明雄察覺到了蘇珊言語之中有些怪異的地方。
他感覺好像抓住了什麽,但是又什麽都沒有抓住。
他說道,“我們看下一部漫畫吧。”
“好。”小蘇珊答道。
柯明雄拿起了下一摞畫稿,他看著最上面的第一頁寫著,“很久很久以前……”
這是一個童話故事。
只不過,這一部裡的主角比上一部的男孩大了一些。
“這是連續漫畫嗎?”
柯明雄心裡推測道。
隨著他的翻閱,漫畫裡的男孩越長越大。
柯明雄懷中的小蘇珊安靜極了。
安靜到呼吸的聲音清晰可聞,只有柯明雄提問的時候,她才會進行回答。
不知不覺,看完了的手稿已經高高壘起。
柯明雄的手裡只剩下了最後幾頁。
他翻閱到了最後一頁。
這一頁,只有一個格子。
這個格子裡的主角,照著鏡子,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倒映出愣住了的表情。好似在疑惑,鏡子中的那個人是誰?
此時,天也已經開始蒙蒙亮了。
閣樓朝向東方的小窗戶已經能夠看到曦光了。
小女孩蘇珊還是第一次並非柯明雄提問說出了話來。
她說道,“哥哥,明天學校就要恢復上學了呢。”
柯明雄說道,“是啊,明天學校就要恢復上學了呢。”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皮開始變得沉重,他好像隨時就要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呢。
她耳邊似乎聽到了小蘇珊在歌唱,“睡吧,睡吧……”
柯明雄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他還沒有睜開眼,他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的眼,是你嗎?是你嗎?”錄音筆裡傳出來的聲音略微有些失真。
柯明雄睜開了眼說道,“是我,我是回來了嗎?”
錄音筆裡的聲音問道,“我的眼,你說你回來了,你是去了什麽別的地方嗎?”
柯明雄說道,“說來話長……”
錄音筆的喇叭播音道,“不要緊,你握住我放在嘴邊講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