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渠首位於“瓠口”(今王橋鎮上然村西北),鄭國到了大秦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走南闖北,最後經過多方勘測定了首位。
嬴政展開地圖,裹著厚被子,鼻頭髮紅的鄭大人因為兩次落水的原因被特許不用下床面聖。
鄭國又打了個噴嚏,發現房間裡的人都看了過來,趕緊擺了擺手。
“不礙事,不礙事……”
嬴政嘴角一抽。
本來這麽正經的一件事兒,應當在府衙內進行,但誰讓鄭國運氣太差,或者說……除了在水利工程上,這個鄭大人尋常都有些不大聰明。
鄭國萬萬想不到自己在秦王心裡留下的第一印象竟是不大聰明。
他拿著帕子堵住還在狂流的鼻涕,一邊翻騰出來平常沒事兒就會拿著看一看的地圖。
“陛下請看,這渠線沿王橋、橋底鎮東進,過寨子溝後東北折,經掃宋鄉公裡、椿樹呂村一線,於蔣路鄉水磨村附近橫絕冶峪河,至甘澤堡後東折,於龍泉鄉鐵李村入三原境。”
嬴政細細看去。
鄭國做事相當認真,一乾過程雖然沒有怎麽糾結,但看得出來都是認真研究過,才會選定地址進行水渠開造。
個地方都有詳細的記載和批注,旁邊還有鄭國自己算出來的,大致需求的人力物力以及財力。
換句話說,這地圖其實也是鄭國同治粟內史申請資金用的。
這事兒一直是鄭國和狄相在琢磨,嬴政隻負責最終的把關,因此還真不知道他們做了這麽多準備。
看上去才知道每一分銀錢都花在了刀刃上,鄭國出身貧寒,天生精打細算,愣是將每一分錢都花的知道去處。
這帳算的,若非治粟內史也是算帳的一把好手,嬴政都想讓鄭國去跟著他了。
那頭李慕白仗著房間裡的人都看不見,他以一個極其不雅觀的姿勢,伸長了脖子看地圖。
“沒想到這鄭國還有兩把刷子。”李慕白掃了一眼連續兩次腳滑的鄭大人,嘖嘖稱奇。
也難怪史書上對鄭國以及鄭國渠都大為稱讚。
嬴政收起地圖,深感鄭國有功,因而微微輕歎一聲:“鄭大人有心了。”
罷了又道:“水渠無名,本不該如此。寡人觀鄭大人如此盡心盡力,深感其誠心,若鄭大人願意,這水渠便名為鄭國渠!”
鄭國,鄭國。
一曰鄭國其人,一曰鄭大人那早已滅亡的故國。
鄭國渾身一震,連手帕都忘了攥緊,結結巴巴道:“這、這……”
他自然非常願意!
但若是以此命名,鄭國憂心有心人以此生出事端來。
這個時候他又突然想起來了自己那尷尬的身份。
一個滅亡鄭國的,來自大韓去往大秦,最初任務好似是為了削弱大秦國力的……間諜?
鄭國難得有些心虛,輕咳咳兩聲,又小小聲道:“這不妥……”
嬴政下巴微抬,目光讚譽:“鄭大人不必如此謙虛。寡人知你心中所擔憂之時,放心吧,帶到這段時日過去,一切都不成問題。”
鄭國眨了眨眼。
沒聽懂。
狄仁傑會意,拍了他一巴掌:“陛下如此恩賜,便是你應得的,收著就是!”
反正不管鄭國是哪國人,待大韓滅亡,最終他也是秦國的!
房間裡幾個老狐狸會心一笑,留鄭國一個沒聽懂的,像誤入了狐狸窩的綿羊似的。
李慕白莞爾,心道:“想來史書所記載,
確實因為我的存在而大有不同了。” 史記上有雲:“渠成,注填淤之水,溉澤鹵之地四萬余頃(折今110萬畝),收皆畝一鍾(折今100公斤),於是關中為沃野,無凶年,秦以富強,卒並諸侯,因命曰‘鄭國渠’。”
而今卻是嬴政金口玉言,賜鄭國的殊榮。
再者,李慕白觀嬴政所言,似乎隱隱的已有劍指天下之意!
半晌,由梅長蘇率先打破了這心照不宣的沉默:“陛下,鄭國渠遍布秦川,而後甚至還會擴建,不可無人監管。”
嬴政點頭:“蘇先生言之有理!”
他細細思索,見狄仁傑似乎有話要說,便直接點破:“狄相若有想法,但說無妨!”
狄仁傑摸著下巴,心中確實有那麽一點兒苗頭,但這些都是他在大唐任閣老時所見所聞。
如今猶豫,不過是因為不知道完全照搬是否會有不妥。
但嬴政已經開口,狄仁傑也不會一直扭扭捏捏,便直接道:“臣確有想法。”
“陛下不妨設水司,以鬥長管理,鄭大人統管水司。”
狄仁傑細細回憶著大唐六典中的記載:“:“每渠及鬥門各置長一人,以庶人五十以上並勳及停官。(一種候補官或停止職務的官員)資有乾用者為之,及灌溉時,乃專其水之多少均其灌溉焉。”
這勳官麽,說著好聽,不過是十幾鄉紳捐錢做官,聽著好聽罷了,空有官銜榮譽,不給實權。
富貴人家不會舍不得這點小錢,說出去面上有光, 還能給國庫創收。
這停官實際上和勳官差不多,若有朝中大臣犯了錯,停止職務,可分過去負責管理水渠。
也可以是有志之士,應酬中暫無空缺,所以做一個候補官職。
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就不用朝廷特別撥款派人巡查了!
嬴政越聽眼睛越亮,聽到最後直接一拍桌:“好!就按狄相說的辦!”
“吱——轟轟——”
隨意嬴政這一巴掌。
鄭大人房間裡那一看就是劣質產品的桌子吭哧一聲歪歪扭扭的倒下,嬴政呆了一下。
空氣凝結,萬物寂靜。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最終乃是梅長蘇這位老謀深算且慣會隱藏情緒的老狐狸第一個開口。
“陛下,時候不早了。”
這生硬的轉移話題救了尷尬的嬴政。
“蘇先生說的是,今日便不再打攪鄭大人休息了。”
“另外,派人將寡人寢宮中的桌子搬過來給鄭大人用。”
嬴政心情複雜的看了一眼同樣看傻了的鄭國,最後一甩袖子。
“起駕回宮!”
狄仁傑望著嬴政那明顯沒有那麽淡定的背影長長的歎了口氣:“鄭大人廉潔自律,在下自愧不如。”
這房間裡的用品都陳舊到這個地步了,還舍不得換,可以說是兩袖清風了!
鄭國:“……”
不是,他可以解釋!
這只是個臨時的辦公地點,因為他是突然落水才被抬過來的啊!
鄭國仰天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