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聲空洞，不帶一絲感情，仿佛是一句夢囈。

　　但這個聲音在我的耳邊卻猶如一聲炸雷響起。這聲音太熟悉了，可不就是曾經科裡的小護士林玥嗎?

　　林玥是科裡出了名的美女，我曾經追求過她，但幾起失蹤案發生後，她早早就辦了離職手續。之後我有打聽過她的消息，聽說因為方紅的緣故住進了康復中心，我還特意去探望過一次。

　　那家康復中心地址比較偏僻，從市區出發需要兩個小時以上的車程。我顛簸了半天過去，原以為能夠見上一面，至少送上一句早日康復，結果卻是撲了個空。

　　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向那裡的醫護人員詢問時他們臉上古怪的表情，我費了不少口舌才從他們口中得知林玥住院的當天晚上就自行離開了，沒有辦理出院手續，也沒有拿走身份證件。

　　醫生怕擔責就報了警，警方調查顯示當晚有一名身穿藍白病號服的女子乘坐出租車去往人民東路23號，而線索到這裡就中斷了。

　　警察查找了附近幾家賓館並調取監控錄像，都沒能找到林玥的蹤影，她就這樣消失在了鬼樓之中。

　　這件事已經過去好久，直到來之前我都沒有將人民東路23號與醫院舊樓聯系起來。這個地名還是下午背劇本時才記下的，但今晚它簡直像個幽靈，總在不知不覺中就會從心裡冒出。

　　我不知道此時自己臉上的表情是怎樣的，想必豐富程度不下於老家的佛跳牆。短時間內一連串的刺激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神經，我甚至有點想笑。

　　當然，笑不是因為可笑而笑，僅僅只是由於臉部表情已經無法做出太大變化。

　　我沒有預料到這次的“探靈”會出現這麽大的變故。團隊走散，信號干擾，機器失靈，再加上林玥突如其然的“出現”，太多太多的雜亂信息擾得我頭腦嗡嗡作響。

　　這幢鬼樓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它在無形中將曾經逃走的人們又拉扯進萬丈深淵。我機械地邁動雙腳，腳步聲在樓梯中回響，最後墜入無盡的黑暗。

　　手機閃爍電量不足的紅色信號，手電功能也被強製關閉，黑暗最終吞噬了屏幕最後的熒光。而我絲毫沒有覺察出異常，那種狀態就好像靈魂出竅，肉體隻依靠本能，一步一步走向未知。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左腳即將踏出的瞬間，我突然恍過神來。意識回歸的同時，隨即而來一個的問題又在我幾近碎裂的世界觀上猛地一擊。

　　只有一層樓的距離，為什麽還沒到頭?

　　我慌忙長按開機鍵，手機發出重症病人喘息一般的開機鈴聲後顯示出主界面。

　　99個未接電話。不，是99+。我不知道是誰在短時間內給我打了這麽多的電話，但這顯然不是我最先應該考慮的問題。

　　屏幕左上方的電量警報在無聲的呐喊，一個提示框跳了出來:手機電量不足，即將在30s後關機。請盡快連接電源。

　　該死，時間太短，我只能先記下時間，隨後火速給猴子和胖子群發了一條短信:112337。

　　這是我們的暗號，112指的是情況危險，337則是讓他們先撤退，出去聯系救援。這原本是為了應對叢林遇險所制定的暗號，沒想到卻在鬼樓中派上用場。

　　倒計時不斷跳動，在最後五秒時，手機提示短信發送成功。我剛想點開電話圖標，屏幕一下變暗。在手機最後一聲哀鳴過後，周圍的黑暗又一次貪婪地將我包圍。

　　11:15，

我走了半小時以上。小腿緊繃的肌肉和大腿根部傳來的酸麻感無一不在提醒著我，我怕是又回到了噩夢的起源，那條彭羅斯階梯。　　這難道就是命運的輪回嗎?我捫心自問，這種命運的捉弄以及對抗未知的無力使我再也無法堅持下去。

　　坐在台階上，我甚至想著與其走到零點打開門去面對紅月，還不如坐著等待審判的降臨。

　　屁股剛挨到地板沒多久，沒等我好好感傷自己倒霉的境遇，一股無名怒火騰地從心頭燃起。

　　“我去你的狗屁命運，愛怎怎的吧，反正我是沒力氣繼續走了。有本事你就把方紅喊過來，爺爺我一腳把她踹飛到陰曹地府報道。”

　　我坐在地上破口大罵，樣子荒唐可笑，但緊繃的神經卻是第一次松弛下來。罵髒話一方面為了壯膽，一方面也確實是心中憋了一口悶氣，不吐不快。

　　之前曾聽老人講過，鬼怕惡人，說粗口可以避邪。當時聽到後的第一反應是當著鬼的面罵街，這場面可謂是空前絕後。只不過我沒想到，多年後也有親身應驗的一天。

　　整整對著空氣怒噴了幾分鍾，我都沒想到自己還有罵人的天賦，長長的樓道中回蕩著汙言穢語， 倒也消減了許多恐怖氣氛。

　　我深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是把之前嚇丟了的三魂七魄都撿了回來，心中開始有序地整理思考後面的行動。

　　待在原地肯定不是辦法，之前自暴自棄的想法也隨著怒氣煙消雲散。舉目望去，樓下樓下盡皆一片黑暗，沒有照明設備，我的眼睛就算適應了環境也只能看清腳下。

　　真是霉運傍身，諸事不順。想起這段時間以來事業不順，又好死不死回到鬼樓，我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自作孽啊，早幹什麽去了，抱怨這些有用麽?”

　　我暗罵自己孬種，咬咬牙起身跺了跺腳。至少這次我不是孤身一人。我這樣想著，心裡總算有了些前進的動力。

　　正當我準備繼續上樓時，耳朵卻捕捉到一絲從樓下傳來的微弱聲響，聲音太輕，無法判斷是物體落地的聲音還是鞋跟的踩踏聲。

　　就在我以為這是方才跺腳的回音時，又一聲響動傳出，能感覺到聲音清晰了許多。

　　我不禁繃直身體，憋住氣繼續貼耳辨別。

　　篤篤......嘚嘚......噠噠

　　聲音越發清晰，這是人的腳步聲。我悚然動容，自以為已經提高的“恐懼閾值”在瞬息之間降至為“零”。

　　這哪是絕對不應期?分明就是超常期！我在心中狂喊，腳步卻愈加小心，避免發出聲音的同時保持大闊步加速朝上爬去。

　　如今的情形下，我打心底一百個不願意碰到別的什麽東西。哪怕那是一個人，他/她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一個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