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聽了我的話,皺著眉頭又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神色狐疑地打字道:“這海報我看了下挺正常的,會不會是有人惡作劇?”
我心中也是十萬個為什麽沒處問去,和猴子對視一眼就打算先把胖子找著了,出去再商量對策。
正當我倆有所行動時,海報後面忽然閃過一道紅光。我以為自己眼花了,眨眨眼後,又是一道亮光閃過。
我差點嚇出聲。還是猴子冷靜,他趴在地上伸手進去掏了掏,從廢紙堆中摸出一個東西來。我拿手電照了照,不禁罵了句髒話:“我去,這死胖子還能不能再離譜點,萬把塊的機器到處扔。”
猴子手裡拿的正是石胖子之前帶在身邊的紅外線熱像儀,這台機器是我們團隊裡邊最貴的設備,雖說是個二手貨,也花了不老少才從舊市場掏回來,結果現在不知怎的被他扔在這裡。
胖子這人之前就乾過這事,一次野外探險中他被密林中突然竄出的野兔子嚇了一跳,失手把一台價值五千元的補光燈丟進河裡,害的我們這次只能用手電替代。為了這事我沒少和胖子吵,他那種出事推卸的態度令我很是不爽,因此當我看到紅外線熱像儀時心裡想的全是見了面怎麽批鬥罵狠。
猴子把手機遞過來,上面寫了幾行字“阿石肯定出事了,不然把東西落這。”
我一拍腦門,自己真是思考不經過大腦,上次是東西落水裡才沒撿,這次丟在廢紙堆中,伸伸手就能夠到,沒理由還扔那,除非他丟了東西就沒打算回頭。
再看了眼海報,我心想別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搞出來的惡作劇,不然我真是天天往他家噴紅油漆。
海報上的幾個頭像此時看起來分外詭異。個個笑的鬼氣森森。當年那晚的事我還歷歷在目,事後也和好幾個朋友提過,他們和我提過一個說法,當晚我遇到的可能是彭羅斯階梯。
彭羅斯階梯,有名的幾何學悖論,階梯的最上方連接的恰恰是底層,無限的循環導致人們永遠也無法走到盡頭。猴子人比較耿,他聽不慣那些彎彎繞繞的理論,聽見我說彭羅斯的階梯以及那次遭遇後,直接打出幾個字:“這不就是鬼打牆麽?”
鬼打牆?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確實是這樣,二者的本質特征都是循環。這麽說來,當年我是不是也因為看到了白影才進的樓梯?那胖子是不是同樣經歷了相似的鬼影才落荒而逃的?
猴子看我模樣知道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這算是那次事件的後遺症,我的思維會不受控制地發散。他又拍了拍我,拿出手裡的熱像儀指了指屏幕。
對了,紅外線熱像儀是有照相攝影功能的。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順手拿過機器擺弄一陣後,我點開了回放功能,裡面果然有一段錄像。
點開錄像後,畫面顯示有一個紅色人像在不斷遠離,看身型是胖子。他似乎剛打開錄像功能就把機器丟了,因此畫面上下顛倒,看的十分別扭。那人影倒退的速度並不快,花了十幾秒才完全消失在畫面邊緣。
一直看到視頻結束,也沒有第二個有溫度的物體出現。我撓撓頭道:“不對吧,這怎麽看都是胖子自己嚇自己。”
手機上又有新的內容出現:“你別想當然,阿石的狀態很不對勁。有點像,怎麽說呢,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嗯,就好像,他特意把機器擺好拍攝似的,是,越看越像。”
猴子的話我聽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又重新播放了幾遍,
我確實能覺察出胖子舉著手好像在拿什麽東西,那移動速度看起來不像是在逃跑,不過因為視頻開始時熱像儀就已經被放在地上,因而我也沒法驗證猴子的說法是否正確。然而他的話就像顯微鏡一樣將我內心的恐懼放大暴露,身體似乎更冷了一些。 氣氛越來越壓抑,我剛想關掉錄像,一不小心又點到播放按鈕。這視頻現在真是恐懼源頭,我慌忙之中想去按下暫停,猴子突然說出第二句話:“別動。”
我手一僵,停在半空,猴子一把奪過機器,又開始一次一次重複播放。我被他的舉措嚇到了,剛想發問卻看到他臉上表情漸漸凝固,瞳孔在不經意間縮小成一個小黑點。
猴子從來就沒有被嚇到過,至少在我們的眼中,他就像一個失去驚恐情緒的“患者”,沉著冷靜近乎冷漠“無情”。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意外地發現猴子竟然將機器反了過來。
畫面中胖子依然在後退,不斷後退......我初時並未看出有何異常,但接連看了幾遍後,我後脖頸的寒毛根根倒豎,巨大的恐慌像電流一般席卷全身。我額頭開始滲出冷汗,小腿發軟打顫,大口喘著粗氣,忍不住蹲了下去,曾經那輪血月以及倒立的紅頭巾不可抑製地在我腦海循環上演。
一切的一切,我以為早已忘卻的恐懼從埋藏它們的噩夢樂園中蘇醒。胖子的身影和方紅逐漸融為一體,它們倒立行走,臉上浮現猙獰的笑容飛快朝我“奔”來。
我再也沒法忽視內心膨脹起來的怪物,大叫一聲撒開腿就往樓下跑去。猴子下意識往我身上一拽,沒拉住我反而把掛在我脖子上的攝影機扯了下來。攝影機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哢嚓聲,我卻絲毫沒有理會,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逃,趕緊逃出這家廢棄醫院,逃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只花了十多秒,我就衝下了二樓。因為太久沒鍛煉,突然的無氧運動導致我的肺部在接下去的幾分鍾內幾乎只能重複收縮, 舒張動作。我大口吸入渾濁的空氣,又急不可耐地將之吐出,沒過多久整個人就開始眼冒金星,完全無法思考。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我才明白自己剛剛的行為有多愚蠢。拋下隊友獨自逃跑本身就是對我過去行為的複刻,再加上逃走時身上裝備都落了個空,除了隨身手機外再沒電子設備,真可謂是“人財兩空”。
我摸出手機,看了眼屏幕,時間是晚上十點半,電量還有30%,用來照明的話支撐個把小時應該沒問題。但我實在沒有勇氣繼續逃走,先不說別的,猴子和胖子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我知道一旦踏出醫院大門,這一輩子怕是再也無法原諒自己。
唉,還是回去和猴子解釋一下,大不了說自己發神經,控制不住身體行為。我這樣想著,拿著手機上樓。
我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腳下的台階,但越控制不去想,腦海中反而不斷回憶起那些恐怖畫面。粉紅色的大象,我知道這個心理學試驗。但知道不意味著你會停止徒勞的嘗試,我不得不慢下腳步,試圖通過打電話來分散注意。
胖子的手機依舊是打不通,但猴子的號碼卻意外撥通了。我在接通後立即和他說明了情況,告訴他站在原地等我,我馬上就到。
奇怪的是電話那頭並沒有傳來回音,而是斷斷續續傳出電流干擾的雜音,我又試著“喂”了幾聲,還是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
正當我準備掛斷電話重新撥打時,一句清晰無比的女聲從電話裡傳出:“待在原地別動,我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