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強他們幾個每天從學校到市裡合資企業上班，交通不太便利。公司有時會送一下，大部分時間是做公交車。但時間長，也不太準點。公司搬遷學校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就打算找個司機，把公司平日裡用於市裡接送貨、辦雜務的一台白色桑塔納用起來。以往，這車是卓老板的司機小於駕駛的。他一個人兩天車，也實在忙不過來。

　　學校裡沒有合適的人選，振強就請本市的兄弟單位領導幫忙，給物色個合適的司機人選。

　　兄弟單位領導很上心，很快，推薦的司機人選來報到了，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眼睛黃黃的，看人目光有些遊移，但人顯得幹練老成，機敏而不失穩重。他告訴振強，他本人姓忽，叫明慧，是個回族。

　　第一天下班，振強叫明慧把車開回學校去。振強上了車，明慧掛擋起步，“咯噔咯噔” 兩下，車子就熄火了。明慧滿臉的窘樣，隻好再次發動車，掛擋起步。

　　在行駛的過程中，振強明顯的感到明慧開車技術不熟練，車子一衝一衝的。到了學校，明慧停下車，振強問他:“你多長時間沒開車了?”

　　明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大概有三年多了。”

　　原來，明慧在原單位也算是老司機了，剛參加工作那會兒，他是在消警隊，二十歲出頭就開消防車。整天演習訓練，駕車技術也越來越熟練。後來調到車隊開工程車，也是一把好手，安全運行三十萬公裡，年年的安全標兵。沒承想三年前出了意外。

　　那次他開車與維修隊人員一起到野外搶修，乾完工程回來，天下起了毛毛細雨。臨近黃昏，天色更加暗起來。車上的工人幹了一天的活，累的昏昏欲睡。

　　明慧把車開上了大堤，他隱隱約約看見前面有個人在走動，擔著扁擔，戴著鬥笠穿著雨衣。

　　離那人不遠了，他怕對方穿著雨衣聽不到車響，打一下喇叭，意思是告訴前面的行人後面有車。沒承想那人聽到喇叭，扭頭往回看了一下，原來豎著的扁擔一下子橫了過來，車到跟前根本刹不住，扁擔正好打在車前擋風玻璃，一下子劈到行人的腦袋上，滾下了大堤。

　　等到送到醫院，人是徹底斷了氣。

　　出了人身傷亡事故，給對方家庭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由於明慧負全責，不僅他自己受到了處理，單位全年的安全獎也泡湯了。處理決定其中有一條，他本人在單位不可再回司機崗位。

　　在單位工人的工作崗位中，司機是個令人羨慕的職業。有技術，不用下苦力，平日裡出車捎人帶貨，人人高看一碼。這下明慧沒了崗位，心裡感到十分窩囊。

　　那會兒趕上下海經商，明慧就停薪留職，與老婆一起開了個路邊飯店，每天招攬生意。

　　明慧人精明，經營有頭腦。他觀察到飯館最難得就是第一單生意，飯店裡有人氣，來吃飯的人就會越來越多。於是，每到開飯前，他就請家裡的閑散人員坐在飯店裡喝茶，有時再找台汽車開到飯店門前。想吃飯的人從飯館門前走過，看到飯店裡有人在用餐，感到有人氣，自然就會選擇在這裡用餐。

　　明慧的老婆是個寧波人，勤快又會做菜，小飯館開的很紅火，也鍛煉了明慧的經營能力。

　　單位取消了職工停薪留職的辦法，明慧隻好關了飯館重新回到了單位。他給領導提出，事情過了這麽多年了，能不能讓他再回到司機崗位。領導很為難，事情是過去了，但處理文件不過時，

怎麽能讓他再回司機崗位呢?　　正當單位領導為明慧的崗位安排為難時，振強正好需要一位司機。出了本單位，文件的規定就無效了。領導感到盡心，明慧又回到司機崗位，也很高興，還解決了振強用車的問題。一石三鳥，各方皆大歡喜。

　　振強了解到這些情況，感到讓明慧多熟悉熟悉車況，開車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他感興趣的是，明慧自己闖過市場，人又精明，再加上他是本地人，環境熟，關系也多，開車出入到市裡方便。總務及采購部門正缺人手，讓他一邊開車，一邊負責部分國內原材料供應，應該能夠勝任。他征求明慧的意見，明慧也很樂意，這樣就安排他到總務部工作，同時兼任部分材料采購。後來的實踐證明，振強的決策是正確的。

　　有了司機，振強就方便多了。他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把學校的廠房改造工作完成，把合資企業由市裡搬遷到新廠址。他每天往返於市裡和學校之間好幾趟，看現場，調整施工方案，各項準備完成後盡快開工。

　　辦公區改造的方案也拿出來了，是光道拿給他看的，並說是卓老板的小兒子新義的公司做的方案。

　　振強與光道認真審核了改造方案。這期間，卓老板還專門半開玩笑的對振強說了幾句:“你是董事不是不懂事，自家孩子開公司做生意，挺不容易，大差不差就可以了。”

　　振強心裡有數，他點點頭。

　　方案審查下來，振強感到問題比較多，預算做的高大上，許多不需要的地方也擴大了工作量。

　　辦公區室內牆壁噴塑，外走廊和大廳牆壁根本用不著噴塑，而且塗料用不著選進口的產品。大面積的鋁合金隔斷一直頂到天花板，把辦公區完全隔成一個個封閉的小空間，大大提高了工程造價。這完全沒有必要，既然是集中敞開式辦公，只需要隔開辦公桌就可以了，這樣空間大，也便於管理。大廳的地面全部換成了大理石，這更沒有必要了。振強去看過，門廳的水磨石地面很好，完全沒有必有打掉重新再做。辦公區全部改為鋪地毯也有些浪費，也沒有這個必要。只是會客廳，會議室和總經理辦公室鋪上就可以了。還有閉路電視監控系統，關鍵部位和崗位設置，其他多余的都應砍掉。

　　振強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光道聽了很讚成，他又講了他的幾點改進措施。振強讓他整理一下，做出個新的方案拿給他看。

　　很快，光道按照振強的意見把方案做了出來，整個造價比新義公司的方案減少了三分之一。

　　振強讓光道把新義找來，他要和新義當面談一談。

　　隔天，新義來了，略卷的頭髮，有神的眼睛，輪廓分明的臉龐，頎長的身材，是個標志的小夥。他滿面春風，感到在他老爸的公司，一切都應順順利利。

　　振強請他坐下，拿出他做的方案，然後和光道對方案存在的問題一項一項的指出討論。

　　剛開始，新義還滿面笑容的在聽，後來臉色越來越沉了下來，討論到最後，他看到工程造價降到了原來的三分之二，臉色有些發呆，喃喃的說:“這也砍的太多了吧?”

　　振強說:“公司搬遷，花錢的地方太多了。辦公區的改造，既要裝修的有檔次，有合資企業的形象，又要盡可能的節約，不該花的地方一定不要搞。”

　　他頓了頓又說:“現在合資企業經營情況不是太好，有資金要用在發展生產上。合資企業有你老爸的股份，多花錢也有他的份，所以，在達到標準的情況下，盡量減少工程造價，他也應該是同意的。”

　　新義聽了，勉強說:“那好吧，我拿回去再研究一下。”

　　晚上，卓老板把電話打到了振強的宿舍，他語氣有些生硬的問裝修方案是怎麽回事，振強耐心的給他舉了幾個例子講了一下。卓老板聽了，感到沒有反駁的理由，就順水推舟的說:“合資企業要有企業形象，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多余的部分讓他們砍掉，其余的工程也不可降低標準。”

　　第二天，振強上班，看到卓老板的臉色，感到冷冰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