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很認真地思考過自己的職業規劃，這一點在他得到那個面板之前陸成就做過，只是在這個過程中，陸成對職業的規劃有過一些改變。

　　他好像有些太被動了，每次去做什麽事情，都總有一些事情去驅逐他去這麽做，而不是他主動想做什麽。

　　這是陸成非常討厭的一種感覺，包括抗腫瘤藥物、包括UID，包括後來李輝生病了，依然是如此。

　　而且，陸成還考慮了，那個系統的面板，那些副本，難道就僅僅只是為了讓他成為能夠在遇到了事情之後，才成為解決事情的人?

　　想來應該不是這樣的，這樣的理解太過於狹隘了。

　　若是總是如此，陸成覺得自己有很可能就沉迷進去，然後從使用系統而變成依賴系統的工具人。

　　這一直不是陸成想要的。

　　這一次，包括桂老在內的所有人，讓他改專業去感染科，其實他想做出改變的只是一個誘因，而不是源頭，他早就有過，讓自己真正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念頭。

　　比如說，去真正地看好一種病，去真正地治療好一個人這樣子。

　　這個念頭更加加深，是他遇到了洛老爺子，洛老爺子告訴他的一些話，然後再從虛擬溝通系統，知道了他的故事。

　　讓陸成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的，不是各種各樣的器官組合體，不是那種長著一個腦袋，兩隻手兩隻腳的人形生物，他們有各自的思考，他們有各自的境遇。

　　陸成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對不對，但是他現在已經達到了財富相對自由，吃喝穿不愁，所以現在他有這個資格去做點不一樣的事情。

　　以前陸成就在課本上看到過這麽一句話，臨床絕對不是一種種病組成的，而是由得病的人、治療疾病的醫生在臨床交流、互動的過程。

　　不過當陸成真正地通過系統，體驗過一個骨腫瘤細胞的一生之後，再陰差陽錯地發現了UID，並且還研究出來了UID的抗病毒藥物之後，陸成就發現，好像醫學也並不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他並不是醫生做一做試驗、做一做手術、搞一搞科研。

　　這種想法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很難去追究，不過陸成還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對，至於最終會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結果，陸成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或許，比他想的要更加簡單，也可能比較複雜。

　　僅此而已……

　　李輝看著有些走火入魔的陸成，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徒弟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不過陸成的過往，他的確是找人打聽過，而且他還想過，陸成到底是為什麽會突然喜歡上學醫這件事的。

　　只是，隨著他被停職之後，陸成陰差陽錯地搞出來那些他都覺得震撼的課題之後，他只為了陸成的天賦而震驚，就沒去深入地計較陸成到底喜不喜歡醫學這個問題了。

　　一個不喜歡臨床的人，怎麽可能研究得那麽深入，以至於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找陸成談過心。

　　但是，今天在那些人的逼迫面前，陸成當年的那種倔強勁兒又犯了似的。

　　李輝就跟在陸成後面走，給自己的老婆盧鑫發了一個不回去的信息。

　　他覺得，這種事情在外面肯定不好談，必須要找一個特別安靜的地方再談。

　　陸成一路也沒講話，就跟在李輝的身後，往自己的家裡走。他知道李輝肯定是有很多話給自己講，他也在想自己到地要怎麽去給李輝解釋自己如今的想法。

　　走路的過程並不快，差不多二十多分鍾。

　　兩人才在陸成房子的客廳坐下，陸成給李輝泡了茶，因為他知道李輝喜歡茶，陸成也不是就突然被逼迫了就走火入魔了，所以該有的人情世故，他還是曉得的，反而他此時變得特別的清明，更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想做什麽。

　　李輝終於開口道:“陸成，我知道，我承認，你高中畢業之後，你父母偷偷改了你的專業，來讓你學醫這件事，對你的創傷很大。”

　　“而且這種創傷肯定是一輩子的，不是說過去就過去，你自己不去想，你現在覺得沒什麽就沒什麽的。”

　　“但是你曉不曉得，就算是有這個借口，你也不能拿你的人生亂來。”

　　說到這，李輝正了正身子，把陸成的茶杯往他那邊輕輕地推了一下，又說:“是，我承認，你現在已經在醫學這條道路上有了一定的成就。而且，這個成就是別人一輩子都不敢想象的。”

　　“但你知不知道，醫生的時間都太寶貴了，你雖然用了六年，就走完了別人十一年才走完的路。”

　　“但你這只是僅僅在科研上，在思維的鍛煉上。你的專業了，你的技能了?”

　　“你要記得你的本職是一個醫生，不是簡單的科研人員。你最終面對的人是病人，你不能就這麽浪費時間，說不搞臨床就不搞臨床了。”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甚至博士都進不來的地方?”

　　李輝講的是實話，漢城大學附屬漢南醫院，是漢城頂級的三甲醫院之一，進入其中，有明面上的要求。

　　一，本科必須是211或者985以及以上.

　　二，博士畢業。

　　三，累計sci影響因子大於二十。

　　這三者，缺一不可，一些很有成就的博士，就是因為本科的問題，而與之失之交臂。

　　陸成現在有這個條件，因為漢城大學本身就是985.

　　陸成對李輝講的這個自然也是有了解的，曾經洛素衣就給他講過這個事情，她倒是可以再讀個博留下來，但是她還暫時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讀，因為學費那些挺貴的。

　　陸成認真地思考了差不多五分鍾，雙目平視著李輝，看著他糾結的表情。

　　道:“師父，你講的道理，我都明白。”

　　“我也知道我們最終面臨的是病人，不管是科研也好，不管是學術也好，文章也好，最終終究都是為了臨床而服務的。”

　　“但是師父，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現在畢業之後，就留下來，對我以後的成長，肯定是一帆風順的，這肯定是沒有錯的。”

　　“但是，師父，我最近也私下裡經歷了一些事。所以我有一個問題啊。”

　　“那就是，我們醫生，在臨床上做的事情，到底是針對一個病，還是一個病人?”

　　“如果是一個病人的話，但其實我們更多的時候，都只是把他當成某一類的病人，按照既有的醫療程序，對他進行檢查。進行治療，手術完了就看傷口，然後喊他出院。”

　　“就好像是在工廠裡的那些程序，那些車間一樣。”

　　“如果他們只是一個病的話，那麽我們在和他們溝通的過程中，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坎坷?而且每個人的治療效果，差異性會這麽大?”

　　李輝聽了陸成的問題，當即皺了皺眉。

　　這哪裡又是他能講得清楚的，不過大多數都被一句個體差異性給替代了。

　　是的，同一種疾病的治療效果和治療方式，都千差萬別，所以治療的過程都需要個體化，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任何一個醫生能夠保證百分之八十的病人的效果，就是病人和他自己都滿意的，他只能保證自己的醫療程序沒有錯，自己的操作沒有失誤。

　　具體的原因，無人知曉，無人會追究。

　　醫療水平有限！現在的醫療，就只是那個水平，全世界都認可這樣治療，現在全世界都是這麽做的，也是全世界公認的最好的，你去問那麽多幹什麽?

　　但讓李輝有些蛋疼的就是，陸成竟然就這麽問了。

　　這是一個人需要想的問題嗎?難道你還能打破全世界醫療水平的限制?

　　這不可能的好吧！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覺得是為什麽?”李輝有些生氣，如果不是考慮到陸成是他的得意弟子，而且從成他學生以來，就沒乾過什麽操蛋的事情，而且一直以來他對他都特別滿意，否則他可能一巴掌扇過去了。

　　他此時也只能以陸成是有些固執來解釋這一切了。

　　陸成搖了搖頭，說:“師父，你先喝杯水，不要這麽生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想去了解一下為什麽。”

　　“師父，難道你沒有發現嗎?我們華國現在非常奇怪，不管大病小病都往大醫院跑，而且跑來了覺得等得久還不耐煩，不耐煩了就罵我們醫生沒有醫德。”

　　“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其實這些都是病人多了才導致的醫療程序的擁堵。”

　　“我們的呼吸科，有多少普通感冒的病人?”

　　“我們的門診，有多少病人是那種非常輕症，甚至是根本就不需要處理的病人?”

　　“師父，你在坐門診的時候，難道就沒有看到很多，其實根本連檢查都不用做的病人麽?就是腿痛了那麽一兩個小時，就有跑到漢南醫院的骨科來掛號的。然後你喊他回去休息幾個小時，就好了。”

　　“然後有人想來真正治病的病人，沒號了，需要排在好幾天之後。”

　　“還有一些病人，在老家或者其他地方不斷地輾轉，吃這種保健品，那種保健品，然後花了十幾萬幾十萬的都有，然後到醫院一看，一兩萬塊錢就解決了問題的。”

　　“有一些人呢，剛來病房，就直接告訴你，醫生啊，你要給我好好治啊，不然如果有什麽後遺症，我都是要找你的麻煩的！”

　　“這種類似的事情很多很多。”

　　李輝翻了翻白眼，苦口婆心道:“這是大環境的問題，華國的醫療制度本來就是世界上最廉價的，而且民眾對醫生的仇視，也是最頂級的，醫生的工資，也是全世界最墊底的，你能怎麽辦?你想怎麽辦?還不是只能交給時間?”

　　“你好好地做好自己的醫生，這才是你這個個人能做的，應該做的。”

　　現在的醫療制度，不排除有部分病人是無理取鬧的，但是大部分人的心理，都是把看病當成了一種消費。

　　他來消費了，就是上帝，就得做你的衣食父母一樣的被你供著。

　　治療還不能有並發症，還不能有醫術限制，還得給他節省……

　　這種事情李輝怎麽可能經歷得比陸成要少了，但是他自己也沒辦法啊，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少數人的思維，其實大部分的人還是非常可愛的。

　　陸成又給李輝的茶杯裡添了一些水。

　　一邊說:“師父，我真的沒有想過能夠以一己之力，改變現在的大環境這種想法，我做不到，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

　　“不過我還是覺得，我該去多一些的地方看看。”

　　“去了解一下這些病人，可能對我以後的成長和發展，更加的重要。”

　　“師父，我又不是說就這樣放下了自己的專業不回來了，我只是去遊歷一下，就算是古代，也是有很多名醫在這裡學習，那裡學習的。我想多見識見識，然後再回來，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而且我也有這個時間，師父，你剛剛也講了，我比別人提前了至少五年，他們都是從三十一二歲才開始真正接觸臨床的操作和治療的。在這個歲數之前，都是在實驗室提高自己的見識。”

　　“我既然現在有這個時間儲備，我為什麽不能通過其他的方式，來提升自己的見識和認知呢?”

　　李輝是真的有些服了陸成，有些生氣地不講話。

　　不過過一會兒，李輝仔細地思考了陸成講的話之後，他又眼神一亮地問道:“你具體打算怎麽做?”

　　陸成就講了自己的計劃:“我可能會找師父您要一個拜帖，然後去京都大學的各個骨科看一看，然後再去東南西北各大名醫院也走一走。”

　　“除此之外，我也會去一些比較知名的中醫院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麽給病人治病的，怎麽去處理骨折、脫位這些病人的，手法和治療方式和我們的是不是一樣。”

　　“另外，我也會想去看看，在那些農村， 一些比較有代表性的農村裡，看看他們那邊的人生了病，到底會怎麽去做，去哪裡治病，或者說會到哪一級醫院了，就不再治療了。”

　　“然後如果還有時間的話，我可能會做一些小講課，面對不同的人，看看他們是怎麽想的，有什麽效果。”

　　“我就去看看這些。”

　　李輝聽完，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李輝站的高度很高。他似乎有些明白陸成想要做什麽，要去做什麽了。

　　陸成的目標，不是一個醫院的醫生這麽簡單，在他的心裡，還有一個更大的宏願了，這個宏願，與他當時回國的時候差不多，不過唯一有點區別的是，他當時是想整樹整個華國的科研環境，提升華國的科研影響力，打造屬於華國的科研體系！

　　陸成，已經有他自己的路。

　　所以，趁著年輕，出去走一走，也沒錯。

　　陸成，應該有屬於他自己的野心，而且還可以很大！

　　李輝最終還是被無奈地說服了:“好！”

　　“你既然已經堅決地決定了，就去做吧，剩下的事情，師父給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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