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女子沒聽懂。
夏元良道:“這人叫李鳴白,管提刑司的,知府手下紅人,為人機靈的很,你一會少說話,別露馬腳。”
女子低著頭,但用眼神,仔細打量著前面來人,跟著‘臨時小少爺’,磨蹭著腳步,往前走去。
李鳴白中等身材,還有些瘦削,嘬腮臉,後跟著兩個馬弁,王五、李四,倒壯碩的很,腰掛大刀,頭頂官帽,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臉上寫滿炫耀,生怕別人不知他們是當官似的,其實沒多少權利,只能跟著別的大人後面裝裝樣子。
剛到石橋中央最高點,元良就打起招呼來,揮手笑道:“李長官好啊!”
“喲,這不是元良大少麽,您可別這麽說。”李鳴白看到夏元良,立馬站定橋下,等元良過去了,他在上橋。
兩撥人,站在橋下,李鳴白拱手道:“小少爺好,真是好久不見,怎麽樣,學業還好吧,辛苦不辛苦。”
“是啊,得有大半年了,這次去森山堂,是我大姐點了名的,您也知道,我家教嚴,我大姐既然發了話,不好好學,也得好好學,哪還敢說辛苦。”夏元良雖才十六七,但已經長得比李鳴白高了,再加上李鳴白一再拉低自己身份,更顯得氣勢不足,一點不像當差的。
“是是。”李鳴白陪笑著,眼神靈動,掃向夏元良背後包裹,和身後女子,笑道:“這是剛遊玩回來啦?您家大姐可真是教導的極好,小少爺人也好,這麽體恤下人,出來都是主人拿東西,讓下人空著手。”
李鳴白這話,似是在替主人不平,但仔細尋思,實是在委婉、間接的審問,只是語氣很客氣輕巧罷了。
“哦,你說她啊。”夏元良一指身後,“嗨,這丫頭活活笨死,走走路,腳給崴了,自己走路都成問題,差點就要我背了,東西可不變成我拿了唄。”
李鳴白露出個,原來如此表情,但還不死心,道:“這姑娘看著倒也面生的很。”
夏元良道:“是啊,這是外宅的丫鬟,您也知道,我家產業極多,很多人我都認不全呢。”
李鳴白道:“是呢,有句話怎麽說來這,家大業大有的是……反正就是什麽都有的是,哈哈。”嘴裡的酸氣,後面兩名手下都聽的出來,羨慕人家呢。
女子一直都沒有說過話,老實躲在背後,都交給元良應對。
夏元良指指天上太陽,說道:“這也不早了,我不和您嘮了,大姐還在家等著我呢,有時間來家裡喝茶。”
李鳴白余光掃向丫鬟左腿,看到的確紅腫老高,鞋子隻穿了一半,不再懷疑,趕緊退開到一邊,道:“哦哦,那就不打擾小少爺了,您忙您的。”
“好的,我走啦,李大人巡街辛苦了。”
“好好,不辛苦不辛苦,為百姓服務嘛,您走好啊。”
等目視夏元良主仆走遠,後面的馬弁王五道:“大人,你幹嘛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這麽客氣,哼,他誰啊,神氣什麽,不就是去外面花天酒地一番回來了麽。”
李四笑了:“老王,你這酸氣一點不比大人少啊,幹嘛嫉妒人家有錢。”
李鳴白一直看著元良背影消失,才道:“你們知道他是誰麽,夏家小少爺。”
王五一愣:“哪個夏家?”
“還能是哪個夏家。”李鳴白道:“在金陵,姓夏還能被敢稱家的,除了那個夏家,又還有哪個。”
李四道:“就那個第一夏家?”
瞬間兩人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慶幸自己剛才插嘴,沒什麽過激言語。 在金陵這座大城,要說別的什麽,可能沒法做出排名,要說誰最有錢,那人們肯定都會說是夏家,而往往有錢,和有勢總聯系在一起,一提起這個名頭,沒人敢惹,所以姓夏的雖有不少,但敢叫夏家的,就只有一家。
李鳴白混跡了這麽多年,能安全無恙,憑的就是“和稀泥”三個字,別的不行,察言觀色媚上辦事,還總能妥妥的。
即便是當官的,也輕易不會動這些,坐鎮城內的龐然巨獸,一旦夏家亂,江南經濟必受影響,那時候知府的日子也不好過。
夏元良和他的‘小丫鬟’並肩走著,他一會快一會慢,試探著她的腳傷,丫鬟聰明的很,不上當,元良慢他跟著慢,元良快,她卻不快。
“你叫什麽。”
“什麽?”
“我是說,你叫什麽名字。”
“哦,曉紅。”
“噗哧。”
“你笑什麽?”
“沒什麽。”元良道:“就快到城內了,你自己要小心點,知道麽,盡量別走大路,你看李鳴白都親自出來巡檢,肯定是出大事了,他們是在找你麽,還是在找什麽人。”
曉紅道:“公子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元良笑笑:“算了,你心裡明白就好,我也算是幫了你一點小忙,對恩人也不能說麽,我看附近巡邏的,有好幾組,你多保重吧,希望咱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到時候,你可要請我吃飯啊。”
曉紅自見到元良,第一次施禮,道:“多謝公子,就此別過。”
沒留聯系方式,沒問元良是誰,沒說給報酬,沒有多余的話,估計連姓名都不是真的,元良一直看著她一拐一拐的,走進街邊一個拐角胡同不見,才收回視線,歎氣一聲,自顧自道:“算了,就當助人為樂了,反正這人對我也沒什麽惡意。”
……
夏元良終於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和街邊小販,水果攤,鄰居,零食店老板,以及每一個他認識的人,打著招呼。
“劉大爺好!”
“喲,這不是元良哥麽,回來了。”離他們家街對面不遠,有一個賣豆花的老翁,滿面一道道深褶子笑道:“瞧,就是這麽巧,我這剛新出鍋的,一會兒就給您送家去,知道元良哥就好這一口。”
“好咯,謝謝劉大爺。”
“不謝不謝,我還得謝謝你,經常照顧我生意。”老翁揮手恭送。
夏家沒安置在金陵城最繁華地段,反而在城中有點偏的地方,但安靜,平時沒什麽人打擾。
院子不大,夏家人口不多,大體建築,只有一個二層小樓,院後都是一些雜物室之類,看著不像府邸,倒像是一座小型酒樓。
深紅棕色外漆,古銅色大門,看著優雅,不失大氣。
元良到了家門口,看著這熟悉的地方,有些興奮,一腳踹開大門,跳進去,手放在嘴旁邊,幫助擴音,大聲喊道:
“我,回……來……啦!”
“我,回……來……啦!”
安靜片刻。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疾走下樓,小步快踩在樓梯上的聲音響起,隨著一柔美脆糯聲音飄來:“是元良回來了麽,是元良回來了麽!”
樓內人們陸陸續續出來,首先是丫頭小桃,和元良的二哥夏元峰,外面人都說這哥倆長得很像,同樣高大漂亮,區別是,哥哥有些陰冷,弟弟很陽光。
夏元峰道:“一進門就瞎嚷嚷,你一回來,連附近的野貓野狗都知道了,冬眠的鳥都被你吵起來。”
“二哥就會瞎說,現在夏天呢,哪有動物冬眠。”夏元良得意洋洋,看大夥都出來‘迎接’,很滿意自己的成果。
接著從門內,低頭鑽出一‘高大巨獸’,這是夏佳雯,身高超過一米九,身材臉型都很瘦削,越顯得高大,是夏家的管家兼廚師,元良最愛吃他做的菜。
“小桃好,雯哥好。”元良挨個打著招呼:“小桃越長越可愛,雯哥越來越帥,二哥嘛,嘿……越來越二。”
夏元峰:“哼。”
小桃:“哪裡有小少爺可愛,小少爺真是越來越會說話。”
夏佳雯只是笑,不愛說話。
“噔噔噔噔噔!”一少婦打扮模樣女子,最後從裡面奔出來,三十歲出頭,保養的不錯,看不出多少歲月痕跡,臉頰依然白皙光滑動人,這正是元良的姐姐,夏家大姐,夏家的掌舵人,夏秋煙。
因為從二樓下來,所以她最慢,鞋還都沒穿利落,就跑了下來。
二層樓只有夏秋煙和夏元良,兩姐弟居住,剩下人,都住在一樓,就此可見家庭地位。
“大姐!”元良把背後包裹,和手中捧了一路的花,都甩到地上,比小鳥還巢還雀躍,一頭衝進大姐懷內,夏秋煙禁不住,“蹭蹭蹭”,連退三步,然後一把被元良抱起來,轉了三個圈。
元良甩的夏秋煙雙腳飛起,都快要與地面平行,轉動起來,像是花朵,更像跳舞。
“大姐!大姐!”元良歡快的叫著,鬧著。
夏秋煙責怪的輕拍元良肩膀,嘴上嗔著,臉上笑著,道:“暈死啦,暈死啦。”
後面的人,看著這一幕,都露出會心的笑,即便是一家人,每次看到,這種親切的姐弟相見場面,都還會感動到眼眶微微濕潤。
這才是家,很暖。
所有人都覺得,小少爺,就像是一個金燦小太陽,走到哪裡,就能照亮、溫暖,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