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雖然疲憊,但潘隊長一行人還是忍不住興奮。
“潘隊,咱們這次不止是大豐收,而且還有案中案!”
“人贓並獲,看這個錢白玉還怎麽抵賴!”
“被抓了還這麽囂張也是少見……”
潘隊長也忍不住笑了笑,長舒一口氣,車經過雙芯鎮的一個包子水餃店,潘隊長看店裡的燈是亮的,透明的玻璃門半開著,兩個人系著圍裙在店裡包餃子。
“王展鵬,去看看還沒有包子賣,買幾個包子,大家還沒吃晚飯呢。”
王展鵬下去後,很快就提著一塑料袋的包子上了車。潘隊長接過來,打開:“還是熱的。”他拿出包子,除了開車的黃宇,其他一人分了兩個,“今天大家辛苦了,這個案子總算柳暗花明,但是接下來還有任務。剛剛我跟方局長打了電話,他已經安排好了,正在去拘留所的路上,等下我們要連夜提審錢白玉,還要問問……那個紅色藥丸的案子。先吃幾個包子墊一墊,等案子結了,我請大家吃好的!”分完了包子,潘隊長對身邊的蘇家傲說,“小蘇,你吃完了替一下黃宇開車,讓他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是。”
潘隊長自己拿了一個,吃了幾口,想了想:“等一下到了縣裡,王展鵬和蘇家傲……你們先回局裡,聯系金店店主,讓他來確認,方局長他們會安排其他人過來幫忙。B組的……也先回局裡,先把紅色藥丸送到鑒證科,再和指導員一起,整理一下這個案子的證據鏈。吳思你們三人還是跟著我,我們去拘留所。”
“是!”
放下兩組人到公安局門口後,潘隊長四人開車來到了拘留所,與方局長以及緝毒隊的洪隊長碰了面。
“您幹嘛堅持要來,不去局裡?”
方局長一笑:“你一說紅色藥丸,我就意識到這案子太大,肯定要親自來看。”
幾人一邊走,一邊聊:“我聽說這個錢白玉倔得很啊。”
“證據確鑿,倔也沒用。”
“不管怎麽說,首飾找到了就好,六十多萬啊……”
……
在審訊室,錢白玉帶著手銬被押解進來,一番審訊前的程序走完後,審訊開始。
“我們還是那句話,主動交代,能減輕你的刑罰。你才20歲,青春才剛剛開始啊。”
錢白玉低著頭,不說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吳思稍微提高了嗓音:“你有沒有聽到我們說話?”
“聽到了!你有證據還用跟我廢話嗎?直接送我槍斃得了!”
潘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錢白玉,政策呢,我們已經給你交代了,既然你還是不配合,那我們也不勉強你。今天下午,我們在當地的典當行、你家的電視箱,還有你家墳地附近的地裡……一共找出了92件首飾,現在,被搶的金店店主正在公安局裡核對……”
聽到這裡,錢白玉睜大眼睛看著潘隊長,他動了動手銬,叮叮當當地響了幾聲:“既然找到了,還跟我廢什麽話!”
“你的認罪態度仍然是減輕刑罰的一個重要條件。”
沉默了一會兒,錢白玉抬起了頭,想用雙手摸摸臉,奈何手被拷住,抬不起來。他低下頭,用右手食指摳了摳臉:“我沒什麽好說的。”
“那我們問,你來答。你家裡都有些什麽人?”
“沒什麽人,就剩我。”
“你父親呢?”
“死了。”
“錢白玉,
端正態度!” 方局長一吼,把錢白玉嚇了一跳,他收斂了一點兒戾氣:“那老頭兒在市裡一個物業公司當門衛。”
“平常你們聯系多嗎?”
“不多。”
“你搶劫金店是個人行為還是集體行為?”
“個人。”
“什麽時候有這個心思?”
“缺錢的時候。”
潘隊長稍微愣了一下:“說說具體的作案前後過程。”
“我先前去那家金店看了幾次,發現他們保安是個老頭兒,店裡就兩個女的在那兒賣首飾,上周六,我在對面馬路看,晚上十點多,看他們準備把首飾收起來,我就拿著一把買來的玩具槍進去了。”
“只有槍?”
“……還有一把錘子。”
“錘子哪兒來的?”
“五金店裡買的。”
“哪個五金店?”
“不記得名字,離高速那邊的一個……”
“然後呢?”
“然後就搶了。”
“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就到雙芯鎮上的兩個金鋪裡,當了六個黃金項鏈,他們給了我四萬六。剩下的,我把小的藏在家裡電視機後面,大一點的,我就到家後面的墳地裡找了一個地方,掰了根粗樹枝,挖了一個洞,埋進去,怕被發現,就到旁邊的牛棚裡抱了一點稻草鋪上去。”
“你當掉的錢呢?”
“花了。”
“花哪兒了?”
“住賓館,買彩票。”
“一天不到就花完了?”
“買彩票花了四萬一。”
“買的什麽彩票?”
“網上的博彩。”
“你搶劫完之後,玩具手槍和錘子呢?”
“扔了。”
“扔哪兒了?”
“一個公園的河裡面。”
“哪個公園?”
“就……離金店不遠的那個公園裡,我也不知道那公園叫什麽名字。”
潘隊長跟吳思對視了一下,停了一會兒,吳思問道:“還有沒有別的要交代?”
“別的什麽?”
“你搶劫就是為了買彩票?”
“也不是,就是缺錢,我手機裡沒錢,卡裡也沒錢,兜裡只剩幾百塊,我又沒有工作,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彩票……是……之前買過,中了幾百塊,後來又輸掉了,想著再買一些,多贏一點兒,剩下的首飾還能賣個幾十萬,先買彩票碰碰運氣。”
“你不要忘記我們一開始提示你的,坦白從寬,你還有沒有案子沒交代?”
錢白玉抬頭,奇怪地看著吳思:“什麽啊?”
在審訊室一旁站著的方局長看了看手機,他示意吳思起來,自己坐下:“錢白玉,在你埋首飾的地方,我們的偵查員還發現了另外一個箱子,裡面有一袋紅色藥丸,經過鑒證科初步鑒定,是麻古。”
“麻什麽?”
“麻古。”
“什麽麻古?麻古是什麽?”
“是毒品!”
錢白玉瞪大了眼睛:“啊……這個跟我沒關系,販毒要槍斃的,我不會碰!”
“搶劫情節惡劣的話,也可能會被判死刑啊。”
“我隻搶東西,不傷人……那什麽……麻古,我不知道,跟我真沒關系!”
“跟你沒關系的話,這毒品怎麽會這麽巧藏在你埋首飾的位置?”
“我沒有埋毒品!我就埋了首飾!”
方局長與潘隊長對視了一下,暫時沒有再問話。錢白玉看警察不相信,他想站起來,審訊椅限制了他,他掙扎著,大叫:“你們不要冤枉我啊!我沒有販毒!”
拘留所的民警把他按住,提示他坐下。他看了看身邊的警察,依然掙扎著:“我再說一遍!我沒有販毒!我不知道你們說的那東西是怎麽來的!”
看錢白玉不願意承認,且情緒激動,方局長他們隻好先結束了提審。幾人在拘留所的辦公室裡討論著。
“依我看,這個錢白玉頭腦簡單,做事不顧後果,他可能真的不知情。但是這麻古怎麽解釋?六百多粒,這麽大的量,就在那贓物的下面。”
方局長撓了撓頭髮:“這個……一個個來,金店搶劫案應該是可以結案了,剛剛指導員給我發了信息,店主已經確定,被搶的首飾一件不少。潘隊,你們接下來就是把證據統計好,準備移交公訴機關的材料。這個麻古的案子就交給緝毒隊,讓洪隊長負責。”
“是。”
洪隊長在一旁猶豫著:“方局長,我們緝毒隊最近在破一個跨省的大案子,有很大進展,這個案子牽扯人員眾多,背後的大毒梟有多年的販毒經驗,且一直躲在緬甸或者越南,通過雲南方向向其他省市運毒。我們幾乎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很多警員都在外出差蹲守,恐怕我們需要潘隊他們協助我們破這個麻古案。”
“哦,對……我差點忘了,最近事兒太多了……這樣,潘隊你們既然發現了這個案子,就負責到底,洪隊你們……派兩個經驗豐富的到潘隊一組,盡快破了這個麻古案。”
方局長站起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十點半,身邊,馬遠航的衣服上還沾著土。他過去,拍了拍馬遠航身上的土:“你們這兩天辛苦了,先回家休息一下吧,太晚了。我去跟看守所的聯系,把錢白玉移交至看守所。”
……
吳思回到家,脫下警服,在客廳的燈光下,警服甩下一層的灰。他去衛生間洗了澡,把髒衣服丟進了陽台的洗衣機裡,按下按鈕後,他望著對面於醉墨的家,一片漆黑,想起今天沒能完成她拜托的事情,心裡有些煩躁,也許早上不該答應她的。今天一個案子下來,七八個小時的忙碌,他真累了!剛躺下,敲門聲響起。他拿了手機,看到一個未讀信息:有事找你,15分鍾左右到你家談。打開手機監控,他看到楊潤之在門口。他起來開門,楊潤之看他還沒有太乾的頭髮:“不好意思啊,這麽晚來找你,因為剛好在先雲縣查案。”
“沒事,進來吧。”
兩人來到客廳,楊潤之簡單環視了一下吳思的房子,他從隨身帶的包裡拿出一張報告單遞給吳思:“這是鑒定結果,筆跡還是一樣,筆色也是一樣,但是這個紙張,是嘉芸集團的特用紙張。”
“嗯?”吳思想起早上看到的,不禁好奇,“那不是畫圖用的紙嗎?”
“是畫圖用的紙,不過跟之前那幾張不一樣。嘉芸集團是以房地產為主的公司,他們旗下還有很多其他的產業,這個紙張是嘉芸建築設計公司專用的圖紙,圖紙也是其下面一個印刷廠生產出來的。”
“你來是專門為了告訴我這些?”
楊潤之看了看吳思,停了幾秒鍾:“你對這個案子不感興趣了?”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這個你完全可以打電話告訴我。”
“呃……我來當然不是隻向你說這個鑒定結果。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錢東嘉創業初期,開的糧油店,顧了兩個親戚來看店?”
“記得。”
“查到的另一個,叫沈海軍。”吳思一驚,“也就是沈夢瑤的父親。另外,嘉芸服裝設計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沈芸,但實際管理人是沈海軍。還有,我們最新的調查發現,嘉芸服裝設計公司的帳目也存在很大問題,不止是公司收入被轉移,還涉嫌洗錢。”
“那這些錢……”
“這些錢都以現金的方式被取走,然後就不知所蹤了。”
“所以你想……讓我再從沈夢瑤那裡找些線索?”
“沈夢瑤是嘉芸服裝設計公司的會計,她在這個公司做了三年多的時間,多少應該知道一些。”
“你沒有讓他們接受訊問?”
“當然問了,什麽都沒有問出來。今天下午我們就去了這個公司,沈夢瑤也在,她幾乎什麽都不說,就說自己忙,拒絕配合我們調查。”
吳思抿了抿嘴,微微張開:“楊隊,我……我實在不想再去見沈夢瑤。”
楊潤之微微歎一口氣:“我也知道你為難,我……其實就是考慮,明天你跟我們偵查員一起去嘉芸服裝設計公司調查,也許見到你,沈夢瑤會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楊隊……”
“吳思,你知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來,這個案子現在線索有一些,但是很零散,往後拖的越久,越難破,我也是想提高效率,盡快破案。”
“如果真如你所說,沈海軍有問題,沈夢瑤是他女兒,我去問,她難道會出賣自己的父親嗎?”
這話把楊潤之問住了:“我以為你對這個案子很執著,一直想回到原來的部門。”
“以前是很執著,很想回去。”
“現在不想了?距離我們第一次見面,好像才過了一個月不到吧?那時候,我叫你出來,你可是什麽都沒問就出來了。”
“對不住了,楊隊。我不想再見沈夢瑤,也確實……不想回到森江市公安局去了,就在先雲縣也挺好的,這裡讓我覺得更踏實。”
“踏實?”楊潤之不太理解吳思現在的思維,又有些失望,“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勉強了。”
“關於那簡筆畫,我還是會繼續尋找給我送畫的人,要是有新的線索,還是會第一時間跟你匯報。”
楊潤之點了一下頭,站起來,通過客廳的陽台看了一眼對面於醉墨的家,轉過頭往門的方向去,吳思起身送他出門。
吳思關了門,又關了客廳的燈,重新回到床上,他躺在那兒,翻了個身。如果楊潤之今天不來,他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的改變。也許是一個月破了兩個案子,他的成就感不再局限於原來那個地方, 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先雲縣不如森江市發達,可他在這裡生活了十八年,兩地隔得不遠。自從離開了福利院,除了辦案就沒有再回來過,他以為自己漸漸忘卻了這個地方。現在,他轉回來,發現這個地方讓他更有歸屬感。歸屬感?這個感覺也來得莫名其妙。對了,於醉墨,她交代的事情?吳思又開始心煩意亂了,剛剛那個時機也不好,以後還有什麽時機呢?他在床上來回翻了幾下,拿出手機準備給於醉墨發微信,打了兩行字,想跟她道歉,建議她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準備發送的時候,他又猶豫,刪掉了那幾行字。
白骨案仍然是一個心結,他累,卻睡不著,起來,打開電腦,看自己之前收集的信息,看了調查結果,又翻看了一遍從沈芸那裡拷貝來的死者的視頻和照片,他一張張看著,突然,他停下了,在2014年9月29日的一個照片裡,他看到了鄭士君!
他緊張的心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失去了深究的熱情。照片裡有六個人,地點像是在一個高檔的餐廳裡,2014年9月29,鄭士君說他是大一的時候見過一次錢俊豪,後來就沒見過了,這個時間,是鄭士君讀大二的時間……他在說謊?是故意的,還是見面次數太少,所以忘了?這也算是一個疑點,想了想,他拿出手機,把剛剛的發現和之前與鄭士君見面的情形跟楊潤之仔細描述了一遍,楊潤之隻說他會調查這個線索,之後,就掛了電話,也沒再爭取讓吳思繼續參與白骨案。
把手機丟在一邊兒,吳思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