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劉昌盛去給自家的自留地鋤草去了。要鋤草的地在紅土坡,帶上一壺水,從家出發大概半小時就到了。這塊地不多才三十來丈,但也夠他一個人乾一天。
勞動的意思在於能夠吃飽飯。板坡劉家村地理位置不差,基本作物大多能種植,田地也不算貧瘠。解放後過了幾年安心的溫飽日子,後面饑荒就來了,70年後這幾年日子漸漸好了一點。現在城裡的運動很熱鬧,雖然一開始看著跟農村關系不是很大,隨著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生活就更加熱鬧煩躁起來。開會和學習越來越多,人就越來越疲憊。
現在的農民很實在,每年乾多乾少就都那麽點糧食,還不如多刨刨自家的自留地呢。要讓農民吃飽了肚子才有更高的覺悟,所以現在的公社革委會運行越來越困難。還好是自然村,有鄉規民俗約束著,偷奸耍滑的有,但不多;出工不出力的就大有人在了。劉昌盛感覺著日子不能這麽過,至於怎麽過其實連老爹劉福明自己也不清楚。
晚上,吃過晚飯,劉昌盛離開屋子,在竹林邊的稻草堆裡躺著。微風習習,這日子也算不錯,如果每天都能吃上大米的話。看看天,今天有很多星星,他想起了讀到的一句話:湛藍色的天穹布滿了棋子似的繁星,黑夜把它的手指按在大地的眼睛上。
嗯,明天就要回學校了。其實他也不願意待在現在的學校,他們班已經不見了兩個考老師了,可能下放了吧。老師都人心不穩,更別提教學生了。雖然是鄉村中學,前些年卻被城裡孩子帶來了壞習慣,高中年級有幾個學生批鬥起自己的老師來了,哎。
劉昌盛個人認為這很可怕,農村出來的孩子才知道知識的可貴。每月都要帶糧食和糧票到學校才能讀到書,你要明白糧食是從父母口裡扒拉下來的。老師是傳授你知識的人,不尊重老師就是不尊重知識。
但他又很喜歡學校的圖書室,雖然很多書都早已被抄沒了。但是還有報紙呀,還有偉人的文選呀。他對印刷了字的紙都異常珍惜,他現在不多的課本都還保存的很好,只是輕微的有些褶皺。
他會珍惜在學校裡的每寸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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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過了晌午,就該啟程去學校了,告別了父母弟妹,帶上糧票,匯合幾位同學就出發了。
大家還是選擇走路去學校。一路上道也算順利,到傍晚日落時就到了學校。
學校全稱榕城縣第二中學,1942年建校,原名啟明中學,建國後改名。榕城縣總共建了四所中學,一個在城裡,三個在所轄鄉鎮,都是解放前開始建校。聽說建國後原來還計劃新建兩所中學,後因師資不夠加上運動的關系擱置了。學校總佔地105畝,校園裡有一個湖,建築依湖而建,湖邊種上垂柳,這是夏季最美麗的校園。正是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劉昌盛上初三,雖然學校72年就成立了初中部,但隻招收一個班,去年又停了,說是缺老師。所以即使劉昌盛成績相對還不錯,也沒有了上高中的希望。現在也只有城裡的一中還有高中班。
大家有說有笑的進了校園,直走幾百米,轉個彎到食堂把糧食和票交了。出來分別後劉昌盛直接往宿舍走去,宿舍是棟40年代建設的磚石老樓,兩層,前面設置了走廊。樓的右手邊配置廁所,左手邊是洗浴室。劉昌盛上了二樓到了一木門前,見一毛筆黑墨寫的206便在眼前。
推門進入,已經有兩位躺在床位,應當是早到了。看兩人沒有起身的意思,可能是睡著了吧,劉昌盛也沒打擾,觀察起宿舍來。 宿舍很乾淨,可能最先來的人打掃過了。只見近三十平的宿舍放置了兩排床位,每排四張木床, 排例很擁擠,頭搭著尾,靠窗搭牆。中間放置兩張老式學生桌,排成一排,上面散放著幾個印字的白色搪瓷杯,有**學大寨、向**學習、**大隊等字,十來本書籍被堆落在一起放在桌子邊,兩瓶英雄墨水獨立的放在兩個卓子間。進門的右手邊緊挨著床放了一個木製的臉盆架,上面放著四個白色搪瓷盆,也都印了紅字。盆邊分別搭了條毛巾。
劉昌盛來到自己的床邊坐下,放下自己的軍綠色的挎包,從裡面掏出了書本和個小巧的鐵質文具盒。現在在校學生也不多,只有130多人,教職工更少差不多30來人;實質上人數可能還更少。城鎮戶口的孩子佔大多數,農村孩子還堅持讀書的人更少,他們26個同學班就只有9個人。且隨著年歲的增長和其他事情不斷有人輟學。就劉昌盛的宿舍已經走了兩個,現在只剩下四個人了。
學校安排宿舍的時候也沒按照年級班級分,都是哪裡空缺哪裡補,所以人員也時常換,甚至可以私下自己商量著換床位。這年月還沒有舍管阿姨、舍管叔叔,學校對宿舍管理也很松散隨意。
劉昌盛在學校裡,除了班級相熟的同學,在宿舍裡相熟的並不多。大部分人只是面熟認識,深交談不上具體也不知道他家的底細,這年月也不太好瞎打聽。
劉昌盛雖然走路三十多公裡的山路,但並不困乏。在宿舍也坐不住,從包裡拿出個煮洋芋,就這清水吃了,解決了晚飯問題。
出門,向學校的閱覽室走去。
“劉昌盛,你站住!”一女聲從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