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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87》第55章 諸申不當工具人
龔正陸不知道的是,僅僅四年之後,這位被努爾哈赤寄予厚望的朝鮮王子光海君,便於壬辰倭亂中,被因日軍兵臨漢城而倉皇北逃的李昖下詔立為了朝鮮王世子。

 “淑勒貝勒想利用朝鮮黨爭未嘗不可。”

 龔正陸謹慎道,

 “只是李昖的王后仍在育齡,將來是否能誕下嫡子還未可知,光海君如今尚不到志學之年,貝勒實在不應急於將在朝鮮立嗣一事上表面立場,咱們坐收漁翁之利也就罷了。”

 努爾哈齊笑道,

 “這我知道,我只是覺得那光海君是個可塑之才。”

 “我聽馬三非說,李昖曾因欲觀諸王子之氣像,而將朝鮮宮中所有寶物陳列在諸王子前,並令諸王子隨意挑選。”

 “當時諸王子紛紛爭搶陳列珍寶,獨光海君隻取筆墨,可見其人心智殊異,絕非常人資質。”

 龔正陸笑道,

 “那說不定是因為他當時手腳正好慢了一拍,搶不過其他兄弟,這才勉強挑了一樣無人爭奪的尋常之物呢?”

 努爾哈齊笑了一笑,道,

 “是啊,李昖說不定也是這樣想的,光海君以賢名聞於朝野,又不爭不搶,品行端正。”

 “我若是李昖,怕是也會覺得光海君能獲得東人黨的一力支持不過是因為朝野分歧的緣故罷?”

 龔正陸驚訝道,

 “淑勒貝勒難道以為,光海君如今的賢名,是他刻意做作出來的麽?”

 努爾哈齊搖了下頭,不置可否地淡笑道,

 “我只是覺得,我要是李昖,有光海君這樣的兒子,只要我在王位上一天,就絕不會讓朝中將近一半的官吏都支持他,怎麽也都要想辦法讓諸王子有均等的機會參預國政才是。”

 額亦都與費揚古互相對視了一眼。

 龔正陸以為努爾哈齊是在委婉地對他的教書事業表示不滿,不禁有些尷尬道,

 “貝勒放心,我瞧著褚英和代善都是好孩子。”

 努爾哈齊見龔正陸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又是一笑,道,

 “當然都是好孩子,我方才說的是‘如果’嘛,我知道朝鮮人貴賤‘從母’,又有‘庶孽禁錮法’不許庶子與孽子位列兩班、從考文科,所以我說這話大抵也不算數。”

 “不過我也沒見過這光海君,只是聽馬三非傳來的消息自己推測的,或許這光海君真是一個天生聰穎、無欲無求之人呢?”

 龔正陸微微松了一口氣,道,

 “貝勒看好他的才智,我並無意見,只是貝勒還須謹記一件事,這歷代的朝鮮國王皆要經過我大明冊封才稱得上是名正言順。”

 “而今我大明儲位尚懸,這皇三子與光海君一樣,非嫡亦非長。”

 “倘或皇上拗不過那些文官,即使光海君在朝鮮國內成功奪得了王位,將來朝廷冊封起來,也定會生出些波折。”

 “因此依我看來,在皇上正式下旨立嗣之前,淑勒貝勒實不必過早地對光海君流露出欣賞或偏向。”

 額亦都讚成道,

 “龔先生說得極是,文官是最不好相與的,即使皇上拗過了那些文官,成功立了皇三子為儲,那些文官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萬一他們要拿建州和朝鮮作文章,淑勒貝勒豈不是百口莫辯?貝勒是朝廷親封的建州衛指揮使,無論如何,這有朝廷冊封和沒有朝廷冊封可差得遠著呢。”

 “雖說朝鮮國王立儲是朝鮮內政,但一旦這朝鮮的內政與我大明的內政有了瓜葛,在有些事情上頭,難免就會有些出人意料的棘手之處。”

 費揚古亦道,

 “我也是這樣想,雖則咱們女真人不講中原禮法、嫡庶尊卑的那套規矩,但朝廷和朝鮮人都講究這個,咱們就算心裡不以為然,對外還是要表示尊重。”

 努爾哈齊點了點頭,道,

 “你們說得對,咱們先利用一把李舜臣,至於要不要表態支持光海君,還得根據皇上和朝鮮對國本的態度來看。”

 龔正陸又道,

 “其實貝勒不必著急,這遼東即使開了出海口,咱們建州想從中牟利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

 努爾哈齊道,

 “那開了也總比不開好,我聽說皇上近來不但下旨籌備漕運改海運之事,還特意遣人去濠鏡將一個倭國使團接回了京城。”

 “先生想想,皇上一向愛好財貨,倘或這開海當真是一樁虧本買賣,皇上又何必對此事如此上心呢?”

 龔正陸道,

 “那萬一要真是一樁虧本買賣呢?”

 努爾哈齊笑道,

 “那我就會想,皇上明知是虧本買賣也要堅持去做,可見這開海背後,除了錢財,一定還潛藏著一件有錢也買不到的無價之寶。”

 龔正陸無奈道,

 “貝勒可真是太相信皇上了,其實這朝廷做事,尤其是事涉聖意之時,很大程度上都是不計成本,只顧哄著皇上滿意的。”

 費揚古道,

 “依我說,這開海究竟能不能賺大錢咱們雖還都說不準,但是多一條出路總是好的。”

 “龔先生,我知道你是漢人,你別嫌我這話難聽,漢人憑空發幾張貿易敕書就勾得咱們女真人自相殘殺,互相鬥得你死我活。”

 “淑勒貝勒連上京朝貢都得權衡再三,提心吊膽,這怎麽說都不公平嘛,漢人的儒學裡有這樣的道理嗎?”

 龔正陸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額亦都附和道,

 “就是,漢人不總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嗎?女真各部因為那些貿易敕書死了那麽多人,怎麽不見有哪個漢人同情我們呢?”

 努爾哈齊道,

 “同情不同情我卻是無所謂,我覺得現實問題在於,建州不能太依賴撫順馬市和朝廷賞賜。”

 “否則咱們天天在這裡揣摩聖意,皇上一發話就自我反省,那真是甚麽事兒都乾不成了。”

 “先生,我跟著費揚古說句不好聽的話,這皇上簡直比我繼母哈達那拉氏還難琢磨。”

 “我從前在家裡一個人帶著穆爾哈齊、舒爾哈齊和雅爾哈齊看哈達那拉氏臉色過活的時候,都比我現在好受。”

 “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皇上的心胸肯定是比哈達那拉氏寬廣的。”

 “但是我這個人呢,就是這麽個性格,先生你也知道,一向是能躲得起就不去試試惹不惹得起。”

 “這出海口一開,不管它能不能盈利,反正經營它總比一直糾纏撫順馬市合算不少。”

 龔正陸沒話了,小韃子除了李成梁,誰的臉色都不愛看,他還能有甚麽話說?

 “可是撫順馬市能買來遼東沒有的東西啊。”

 龔正陸想了一想,換了一個角度勸道,

 “這海外能產甚麽、能用甚麽去交易,咱們卻還甚麽都不知道呢。”

 “依我看,李總兵的想法沒錯,貝勒雖然不喜歡被朝廷的貿易敕書時刻管束著,但是建州想要富強,就必須屯田。”

 “要屯田,就須得買耕具、種子,須得中原商品的流通通道,要是因為開海就一下子與馬市斷了聯系,終歸是得不償失。”

 費揚古插口道,

 “龔先生這話我就不同意了,自古就沒有種田的農民能打得贏仗的先例。”

 “太祖皇帝當年要是去農村當農民種地,而不是出家當和尚討飯,哪兒還有咱們現如今的大明朝?”

 龔正陸道,

 “中原歷朝的戰爭,沒一個是不靠田地的。”

 額亦都笑道,

 “可那種田的人,和打天下的人從不是一撥人啊,太祖皇帝心裡定是明白的,屯田種地的人是只能被剝削統治的人。”

 “你們漢人的聖人還說甚麽‘有恆產者有恆心’,其實說白了,就是拿土地置換和平,知道有地的人唯恐世間不太平,這是愚民之策,咱們建州可不能學它。”

 龔正陸道,

 “即使巴圖魯不種地,咱們總可以交給諸申去種,自己產的糧食,總比外頭買來的吃得放心。”

 努爾哈齊道,

 “先生說得雖有道理,但我卻不願讓諸申種地,種地種多了,血性就沒了。”

 “這漢人的儒家聖人一千多年來講了那麽多道理,不過就是為了讓農民安心當奴隸。”

 “我現在打仗,本就為了讓這建州部裡的女真人有朝一日都過上好日子。”

 “如果為了將來的好日子,就非要犧牲諸申,讓他們現在就成了‘好日子’的奴隸,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農民歷朝都是被利用的起義工具,他們一落生在土地上,頭腦便蠢笨了,我不願我建州部中的諸申將來也變得如此。”

 龔正陸沉默片刻,道,

 “那這誰也不願種地,萬一海外買不進糧來,將來歸順的部落越來越多,人口不停上漲,淑勒貝勒該用甚麽去喂飽這些人的肚皮呢?”

 “總不能一直靠打仗罷,這仗打到一定時候,總有再也打不下去的那一天。”

 龔正陸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沒有預料到他身處的這個女真邊陲部落能在往後的不到短短六十年中,就陸續完成入關中原、攝政朝鮮、降服蒙古的一系列稱霸成就。

 萬歷十六年的龔正陸能想到的那條“再也打不下去仗的”邊界,至多至高,亦無非是“建州有朝一日能統一女真各部”。

 事實上,即使是努爾哈齊本人,在萬歷十六年這無比平凡的一天中,也是自然而然地將“統一女真各部”看作是建州最終的圓滿大結局。

 努爾哈齊思忖了一會兒,回道,

 “話雖如此,可除了撫順馬市,遼東還有其他可經營之地嗎?”

 “我聽說皇上近來下旨在太仆寺搞甚麽‘投票’、甚麽‘民推吏’,真是聞所未聞。”

 “但我就是怕范明,以及山西那幫晉商不安分,逮著這空子就鑽到皇上跟前獻殷勤。”

 “皇上現在又疑心建州,萬一那幫晉商暗中得了聖旨,決心不再與我建州往來貿易,那我該如何是好?”

 龔正陸笑著提醒道,

 “除了撫順馬市,不還有寬奠六堡嗎?”

 寬奠六堡亦是李成梁鎮遼以來的功績之一。

 萬歷初期時,張居正升為內閣首輔,為徹底清丈土地,他在民間推行一條鞭法的同時,也在九邊各地任命清官名將治理邊政。

 當時李成梁被調升為遼東總兵官,加強巡撫察邊工作,適逢右僉都禦史張學顏親來遼東巡撫。在仔細察看過遼東的情況之後,兩人共同認為遼東東部緣地腹裡,去邊甚遠。

 險山地曠兵寡,倘或分防不周,廣寧、遼陽官軍,又一時策應不及,任由女真各部鯨吞蠶食,則靉陽之東將來當為無人之境,如不速采取措施,必將養成虜患。

 於是朝廷決定將過去已建的邊牆內之六堡移到邊牆之外,邊牆外土地肥沃,又是軍事要地,戰時可守,和時可耕。

 且如果六堡移建成功,大明的統治勢力便能直接伸展到女真人的居住腹地。

 基於這樣一種戰略思想,李成梁自萬歷初年開始就主持移建六堡的邊防工作,並成功使得撫順以北、清河以南,皆在遼東邊將的管束之下。

 寬奠六堡建成以來,不但使得大明於遼東開疆延袤八百裡,且其地土胍肥美,引得不少軍工、軍余逃至六堡開荒耕種,遼東的農業經濟也隨之一振。

 因此女真各部對“寬奠六堡”這個地名都不陌生,努爾哈齊則更是熟悉,

 “此事必得徐徐圖之,據我所知,這寬奠六堡中人員混雜,除了與父親交好的親近心腹之外, 還有許多朝中其他勢力的將領,如此盤根錯節,恐怕不是咱們能一時籠絡得起來的。”

 龔正陸道,

 “只要錢到位了,一切都好說,貝勒缺的只是送錢的機會罷了。”

 努爾哈齊沉思了一刻,還未繼續與龔正陸細論,就聽外頭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叫喊,

 “大哥——大哥——”

 努爾哈齊站起了身,剛邁動了腳步,就見他的同母胞弟舒爾哈齊匆匆奔了過來,

 “不好了!何和禮的大福晉率領董鄂余部包圍了外城,現時正喊話說要與大哥你決鬥呢!”

 龔正陸“噯呀”一聲,趕緊將何和禮方才拜托他的一番話簡明扼要地向努爾哈齊說了,並道,

 “何和禮敬重他的福晉,淑勒貝勒還是莫要出面為好。”

 努爾哈齊卻是哈哈一笑,道,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專門尋我努爾哈齊來打架的女人,漢人不是有句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嗎?這麽有趣又厲害的女人,我怎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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