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房間裡,浩武唱著那首《擁你入眠》,眼淚滴在手上、染在弦上,他徹底彈亂了。跑到安和的床上,找到那張白龍塔的地圖,他用地圖搓著臉,直到搓得火辣辣地疼。
“白龍塔、白龍塔。”浩武把地圖按在嘴上,像遇了火災的濕手帕,急促地呼吸著。那上面的一個個地名、一條條路線讓他的眼中充著血絲,拿出透明膠帶,浩武把地圖貼在了吉他背面,遮住了通知書。
他沒有脫衣服,在浴室淋著,水從最冷變到最熱,他張著口呼吸,熱水燙著頭皮,他哈哈大笑。
一點一點豎著拭去鏡子上的水霧,漸漸露出半張臉龐,浩武一隻眼睛與自己對視,慢慢的在另一半上畫出一個音符,音符刻在臉上,很像一道疤痕。
郝遠坐在祁佳麗對面,看著她不說話,祁佳麗時而抬起頭看一看郝遠,兩個人就這樣坐了一個下午。
“你現在回來還有什麽用?”
“哪天回來都沒用。”
“你是不是特想罵我?”
郝遠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這一趟出來,我被狗咬、被碗砸、丟了錢,為什麽總是我?”
“不出來也沒有那套別墅呀。”
祁佳麗忽然緊盯著郝遠,郝遠徘徊著目光卻沒有對視。
“窮鬼,收拾收拾,我請你去吃大餐。”
“不想吃,我們去好不好?”
一曲《往事隨風》開著原唱循環了十三遍,麥克風躺在茶幾上,寥落得像一支放大的錄音筆。
安和問郝遠:“有沒有賽馬曲?”
郝遠點成了《馬賽曲》。
安和努力找著當年騎馬的節拍,越哼越是糊塗,“遠哥,不大對啊,你看這屏幕上怎麽是在打仗呀!”
郝遠抱著胳膊,“賽場如戰場嘛。”
安和馬上點頭,“戰場也離不開騎士的。”
祁佳麗皺眉頭,“你倆夠了,我不是來參加開幕式的,你們誰能不能好好唱一首。”
浩武拿起麥,“遠哥、祁姐、安和,這兩天發生的事我對不起你們,我打算和你們一起去白龍塔。祁姐,你的損失我會想辦法彌補。”
安和快步走到點歌台,手指一戳曲風突變,浩武還想說點什麽,被這音樂給攪忘了,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了,搓著麥克風隨處望著。
安和說:“能不能去白龍塔,我說了算,你要想去也行,我點什麽你唱什麽,敢不敢。”
“行,你點。”
“這首先唱一百遍。”
音樂響起,郝遠和祁佳麗都愣住了,正是那首撕裂感極強的《死了都要愛》。
浩武唱著,一遍又一遍唱著,每一遍都竭力嘶吼,就像在爭奪一張入場券。
祁佳麗湊近郝遠,“我後悔來這了。”
“我也是。”
“讓浩武和我們一起走吧。”
“安和不會同意的。”
“那你想辦法啊,你應該最了解安和了。”
郝遠停下來音樂,“大家都想去白龍塔,自然要心齊,不如我們今天結個義,從此大家都是兄弟,我們只有漢子和女漢子。”
祁佳麗瞪著郝遠,“你這算……”
安和連眨眼睛,走到包廂中間,“我不同意!自古結義都是三個人!”
“那是因為那時候沒麻將。”
“遠哥你強詞奪理!要結義就祁姐我們三個,風塵三俠就是這樣!”
一說起風塵三俠,郝遠和祁佳麗都愣了愣神,
誰是李靖、誰是紅拂、誰又是虯髯客?好像一瞬間又都有了答案。 “安和,你說結婚為什麽得有個證婚人,結義為什麽要有個關公像?”
“為什麽?”安和警惕地問。
“這玩意讓人看見才有儀式感。”
安和想了想,“那倒也是。”
“浩武,你就當這個見證人,我們頭就不磕了,喝了這杯酒,世間一起走。”
祁佳麗已然懵了,一時間竟分不清這是一部現實劇還是一出荒誕戲。
“郝遠,二十八。”
“安和,二十六。”
“你們玩得真新鮮。”祁佳麗慢慢端起酒杯,小聲說:“祁佳麗,三十。”
浩武看著三個人,也是連眨眼睛,“我、我要說點什麽?”
話音剛落,三人的酒已經下了肚,安和臉色紅撲撲的,“我們那邊小時候常拜把子,只要拜了這輩子就不離不棄,只要想見無論什麽時候都能見。這一刻不為白龍塔,就敬我們這次相逢!”
一語過後,安和抓起酒瓶咕咚咕咚很快就見了底。
包廂裡彌漫著一股奇詭的情緒,每個人都在原地又仿佛每個人都在行走,襯著那紅紅藍藍閃爍的燈光,竟讓人懷疑這一幕的真假,懷疑這一行是否來過。
祁佳麗又唱起來那首《原來你也在這裡》。
安和來到郝遠身邊,把一張疊成方塊的傳單舒展開,郝遠接過一看,“招聘?”
安和點點頭,“遠哥,咱們能不能晚兩天離開西安,我想去這個地方騎騎馬。 ”
郝遠粗略看過,是一個劇組招馬手,並非一般的群眾演員,它對騎術要求比較高,一天七百塊錢。
“你胳膊不是受過傷?能行嗎?”
安和一拍胸脯,“不是和你吹,我一隻手也比他們騎得好,到時候祁姐你們一定要來看啊。”
“你自己掂量吧。”
“那你們會不會去看?”
郝遠點頭,“會去,你整天嘮叨賽馬,早想看看你的水平。”
“好嘞!我已經給劇組打了電話,明天你們就看我的吧!”
走出,天要黑了。
祁佳麗問:“郝遠,你這兩天去哪了?”
“另外一個世界吧。”
“能不能好好說話?”
郝遠把經歷大概描述了一下,預想著祁佳麗會驚聲連連,她卻問:“一開始你為什麽會跟那個人走?”
郝遠滯了一下,“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酒店裡,祁佳麗躺在床上給沈晴發了條微信:“我是祁佳麗,就是之前接了你打給郝遠電話的。”
沈晴很快就回復過來:“哦,我記得你呢,我到英國剛換了卡,沒想到第一個收到你的信息。”
“都還順利嗎?”
“嗯,挺順利的,你聯系我是因為郝遠吧?”
祁佳麗猶豫了一陣,“我想知道一些他大學的事。”
“他的大學,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
“你們常提起的成子,他和郝遠是什麽關系?”
祁佳麗等了很久,但一直沒有等到沈晴的回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