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的下午,秋奶奶帶著小樂來了西城鄉,在鄉裡打聽後得知子先被關的位置。
秋奶奶知道周子先出了事,一夜沒有合眼,一大早,她從家裡帶來了一床鋪蓋就趕過來了。她想著周子先在這裡沒個親戚朋友,如今有了事,沒人照應不行。秋奶奶不知道周子先犯了什麽錯,但在她的心裡,周子先是個好老師,是個善良的人。
“同志啊!你就讓我們進去吧!我們一個老婆子,一個小孩子,做不了什麽的?”
“不行,上面交代了,誰都不能進去。大娘,我勸你還是帶著孩子離開吧,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若是你們被王主任看到了,你我都下不來台。”
秋奶奶無奈地懇求說:“那這些東西能麻煩你送進去嗎?”
“不行,不行,沒有領導的批準,什麽都不能送。你不要害我了!我幫你送進去了,我豈不是和他成了同夥了?搞不得,搞不得,你還是快走吧,不要在這裡為難我了!”
“哪個領導說了不能進去了?”黃治民出現在院前說。
“這不王主任說的嘛!”
“哼,他還真把公社當他家了。大娘,你們進去就是,我看誰敢攔。”
“黃隊長,你就不要為難我了吧!”
“你讓他們進去,王春利問了,就講我讓的,叫他來找我就是。”
“這……”
秋奶奶看到周子先的第一眼後,淚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秋奶奶流著淚說:“周老師,他們怎麽把你打成這樣啊!這也太不講情理了,就算是犯了錯誤,也不至於把人打成這樣啊!”
周子先沒有說話,輕聲地叫小樂過去,然後握著小樂的小手,一直微笑著。
小樂感覺這雙粗糙的手涼涼的,感到又熟悉又陌生,上次握這樣的手是父親的,小樂沒忍住,眼淚順著臉頰很自然地滴在了周子先的手背上。
“小樂,別哭,周老師會沒事的,周老師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周子先歇了一口氣,繼續說:“秋奶奶,我和國平見過面了,他很好,沒有大事,就是想你們。我打聽了,過年前他就會回來。小樂,現在放假在家裡,功課和勞動都不要落下,知道嗎?”
小樂點了點頭,繼續低著腦袋,抽噎著。
秋奶奶擦了臉上的淚水,悄聲說:“周老師,都這時候了,你就不要想著我們了,你要是有老太婆跑腿的事,你就說。”
“秋奶奶,沒事的,有春平哥呢!”
秋奶奶說:“我帶了被子來,秋夜裡涼,睡在地上容易受涼,你蓋一半墊一半。還帶些東西來,讓小樂喂你。”
“謝謝你了,秋奶奶。乾糧就帶回去吧,我現在吃不進去。”
秋奶奶看周子先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心裡更加難受,自知在這裡逗留久了,反而不好。過來一會,秋奶奶帶著小樂擔憂地離開了。
“你說這是怎回事嘛!先前國平一個老實人抓去勞改,現在,一個教書匠能犯什麽錯,也要來受罪。我活了這麽大年紀,還是頭一遭遇到這樣的事。”秋奶奶出了廚房,念叨地說。
小樂心裡雖萬分不舍,但他到底是個孩子,幫不了什麽忙。
待秋奶奶和小樂離開後,黃治民也和周子先談了會話,也離開了。
不料,到了晚上,天上的東南方向“龍打水”起來,一道一道如銀蛇般的電光,黑雲層裡隱隱傳著低沉的雷聲,風刮得一次比一次的大,吹得院落外的樹葉“嘩啦啦”的響,偶爾還有幾塊松動的瓦片從房上摔落下來,砸在地上,摔得稀碎。
蔣濟民正從縣裡冒著風往鎮裡趕,母親留他在家,他不肯。路上,他一直想著今天召開的會議,會議的內容讓他很意外。
原來,剛上任不久的市委會主任要來。縣委領導說了,每個鎮要把接待工作落實下去,要求每個公社務必做好接受檢查工作,千萬不能出岔子。
不過,蔣濟民覺得事情太過碰巧,他隱隱感覺到市裡領導的到來與周子先被批鬥有關聯。
一場大風雨就要來了,這場風雨會影響到許多人,泠江縣裡大大小小的每一個幹部都甭想置身事外,而泠江縣所謂的“四大家族”也會在這場風雨裡泯滅,將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