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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正道》第24章 風雨欲來
  白雲山三才門,張塵封盤膝而坐已有半日之久,徐大先生同鶯鶯起初還擔心張塵封別再衝撞了一凡真人。

  時候一長卻見他老翁入定了一般,眼見天便黃昏,見塵封身旁那中年道人緩緩睜開雙目,叮叮的聲響,搖了一下身旁的銅鈴,座下眾弟子盡皆睜開了雙眼。

  起身施禮也不搭話,打徐大先生身旁魚貫而出。

  徐大先生見這乾弟子中幼者能有七八歲的孩童,老者竟是須發皆白,但卻都透著一股子靈秀之氣。

  圓台正中的中年道人看了看一旁仍自入定的張塵封,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可是徐先生大駕,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看來此人自是一凡真人無疑,他也不去管身旁的張塵封,起身向著徐大先生迎了出來。

  徐大先生同鶯鶯趕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禮:“擾了真人傳道,是我等罪過,只因連生變故,我這師侄塵封,怕是得了癔症,還望真人相救!”說著一輯到地。

  一凡真人微微一笑,雙手虛托徐達:“請先生移步內堂說話!”

  鶯鶯看了看師哥,卻是擔著心:“姑娘盡可寬心,讓他在此不礙事!”

  鶯鶯雙霞微紅卻未搭話,隨同父親一起來到內堂。

  到了堂內分主賓入座,即有小童上了茶來。

  徐達待要詳述來意,一凡真人擺了擺手:“我等徐先生已然多時,你們來意我已皆知。

  方才我看那孩子福緣根深,先生寬心便是。”

  徐達趕忙打懷中拿出萬字頭伊門主親筆書信,待要交予一凡真人。

  一凡真人卻未接信:“先生即已來了,我又答允了為塵封醫治,有些事隨緣來隨緣去,命中該有自會來。

  我能治好此子的病,但先生需允我兩件事情,若能允我,貧道定不負先生所托。”

  徐達心想:“三才門既不是奸佞魔道,想必真人定不會讓我去做傷天害理之事,我便答應了他。”

  當下便點頭應允,一凡真人笑了笑,看了看鶯鶯和徐大先生說道:“其一,此子需得留在我的三才門,你等便離開了這裡,塵封需得拜在我三才門門下。

  其二,先生即已然出了寒溟谷,我也知道你要做什麽,但你需得答應我,過往之事便讓他隨雲而散吧。

  萬事有因果,冤冤相報何時了?

  先生若能應允便請自去,若不答允便攜塵封一道走回吧!”

  徐達便犯了合計:“塵封拜在三才門下亦無不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又是救命之恩。

  但一凡真人說的第二件事,指的自是師父的仇,師弟的仇,還有清珺與三娘的仇。

  這些大仇現如今那都是是歷歷在目,如若放下仇恨叫前人怎的瞑目,叫後人怎樣安心?自己苦修寒溟神功為的又是什麽?”

  徐達此時低頭不語,眉頭緊鎖。一凡真人見到此處,搖了搖頭說道:“癡人自有癡情恨,你且記著,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

  說完一凡真人生便不在說話。但最後這幾句話卻是道破了大道箴言。

  徐大先生緊鎖的眉頭也解了開,仿佛瞬間一切愁雲盡皆雲散。

  一凡真人的意思自是告訴他說:“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徐達怎會不懂,當下點頭稱是。再不遲疑叫上了鶯鶯便要下山。

  一凡真人也不挽留,只是說道:“先生放心,待塵封病愈,

他若要尋你們,本座定不攔他。”  徐大先生躬身道謝,鶯鶯卻是心裡難受。這些日子皆是由她來照料張塵封,早就如自己親人一般。如今就這般走了,怎能放心。

  一凡真人自打他們進門便看透了鶯鶯的心思:“姑娘且隨你爹去吧,緣若到了,自會再見。”

  徐大先生拉著鶯鶯出了內堂,鶯鶯想再去看看師哥,但此即張塵封卻已是不在殿中,不知到了哪裡去。

  鶯鶯眼含熱淚:“爹爹,自今日與師哥分別,不知哪年哪月方能再見。”說著已然哭了出來。

  徐大先生怎能不知女兒心思,但也是低頭歎氣,但此即塵封的病是最要緊的,若能醫好了他,我定傳他寒溟神功,我即不能報仇,這仇自會有人來報。

  當下打定了主意返回到雲陽宗去尋小師妹留在世間的遺孤。

  棲雲山,尹君正領著青竹子陌及一乾門眾已經過了流金河。

  天氣漸寒,但流金河卻還未曾結冰。子陌自是高興的緊,這次由君父帶著,又有五十弟子相隨,豈不更是威風。

  尹君正也是好些年沒有出過雲陽宗了,昔日他爹尹尚在位的時候誰不是以雲陽宗馬首是瞻,可是現如今,又還有多少人站在了雲陽宗這邊。

  武林之中向來便是誰的拳頭硬誰就說的算,當然這也只是尹君正自己認為的。想當年尹尚就不是單單用拳頭打的這天下。

  一眾人皆是騎了快馬,眼下要趕到泰山時間上還算充裕,現在天氣寒冷,官道上也沒得什麽行人。一眾人馬不停蹄,要有驛站便換了馬休整一番,行至涇陽縣之時竟是遇上了玄清觀的無為真人。

  兩派本就同氣連枝,尹君正雖是一宗之主但在無為面前卻是小輩。

  同無為真人見了禮,兩人便在前面,兩派弟子也是嘰嘰喳喳的好不親熱。

  青竹也見過了塵羽,塵羽見到青竹卻是恭恭敬敬的,這也是因為多年前的事情。

  原來這兩派之間年年走動,有一年尹尚老宗主帶了尹君正與青竹到崆峒山走動。

  結果青竹便與塵雲就此相識,此後這兩門年年的交際是定有青竹相隨。

  明面上都能看的出青竹對塵雲心儀的緊,起初小孩子家哪裡懂得什麽情愛之事,只是互相的欣賞罷了,但隨著年齡大了便不是這般了。

  青竹自是一心的喜歡了塵雲,但塵雲卻是拿她當妹子。有一年塵雲下山修行竟識得長生殿的聖女‘挽辭仙子‘。

  兩人此後竟是不能自拔。但塵雲卻從不去告訴別人,因這長生殿自有門規,只收女徒,入得此門一生不得婚配。

  只因她們的開派祖師便是被人傷了心的苦命人。師祖立了規矩,門徒自要尊崇。塵雲兩人雖是生了好感但終歸卻是成不了一對。

  時日一長眼見得青竹的年齡也大了,做父親的自是知道女兒的心思,尹尚又同無為真人交好,自是沒得什麽隱瞞。

  玄清觀沒有婚嫁之戒,有日兩人論劍,尹尚便提到了此事。無為真人聽了也是大大的歡喜,四個徒弟之中無為真人最看中的也是塵雲,最疼愛的是塵清,那時候塵清還是小女孩一般,是無為真人的關門弟子。

  兩家本就是百年之盟,如若再結成了親家那自是親上加親,也是武林中的一樁美事,便欣然的應承下來。

  無為老道也未曾去問了塵雲的意思,誰知一說此事塵雲竟是說什麽都不答允。

  這可要氣煞了無為真人,讓他的老臉再往哪裡去擱,一氣之下竟要將塵雲逐出師門。

  塵雲便將挽辭聖女的事情說了出來,此生非此女不娶的。又得眾位師叔的求情無為真人才是往開了一面,但卻將他囚在靜室三年之久。

  但這事情卻不知怎的傳到了長生殿,也是誇大了,江湖上也是傳的沸沸揚揚,說挽辭聖女不守門規已於玄清觀的塵雲做有辱門風的勾當。

  自此長生殿竟將挽辭的聖女之名廢了,並囚禁在了長生殿的‘斷情崖‘上。

  斷情崖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乃是長生殿一乾犯了門規之徒便會囚禁至此,自此一生休得在見外人,那才是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此中淒苦又有誰知。

  就因這事青竹也便自此未嫁,長生殿與玄清觀也成了仇家一般。

  長生殿本是濟世救人的名門正派,但自此也多了一條規矩,凡是玄清觀門徒一概不救。

  這些都算不得什麽,三年後塵雲出了靜室聽說了‘挽辭聖女‘的事情後便成了後來的那般模樣,自此別說是收徒傳經,整日裡瘋瘋癲癲便如活死人一般。

  塵雲與挽辭事情,不僅僅徹底的改變了塵雲的人生軌跡,連青竹與挽辭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廣玄子雖說平日裡不管玄清觀的事情,也從來沒當自己是無為的師叔。

  在他看來,玄清觀中一乾弟子都笨的像驢一樣,他是懶得去管。可唯獨覺得塵雲還有點意思,可無為又將這有唯一點意思的人,變成了廢人一個。

  老牛皮焉能不氣,但說到底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塵雲與他自己的經歷太過相似。

  廣玄子從塵雲身上仿佛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便腦子一熱直奔了長生殿。

  他本是瞧不慣長生殿做事的手段,又為塵雲鳴不平。去了長生殿三下五除二,竟找到了長生仙釀醉長生,他當然知道這是好東西。

  但他也不是全胡鬧的,一共還有三壇。他拿了一壇半,留了一壇半,用他的話說這叫盜亦有道,得給長生殿留個念想。

  長生殿招了賊,丟了至寶醉長生,怕江湖上恥笑,也是啞巴吃了黃連,此事竟是沒有宣揚出來,白白便宜了廣玄子,最後應該說是白白便宜了趙子平。

  後來無為真人見塵雲如此,也不再去約束他了,平日裡他願去做些什麽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青竹來到塵羽身旁問道:“羽師弟,近年觀中可還都好?”

  塵羽自是知道這是在問二師兄了:“回師姐,觀中都好,就是前些日子生了些事情,二師兄門下一平被逐出了師門,現今到了膳房領值,但二師兄卻又變得好了,又同..同...”

  方要說又同那事以前一般了,但看了看青竹,便又咽了回去,改口說:“又同師父他老人家和好如初了,這次我們出來便是二師兄代掌了玄清觀。”

  青竹聽也是一愣,心想:“幾年沒去玄清觀,這回本應去走上一遭,但卻又因為寒溟谷耽擱了,沒想到竟生了這般變故。”

  聽到塵雲又向以前一般,心裡卻也高興的,但青竹聽到一平有此變故,不知何因竟有些失神。一時忘了與塵羽搭話,眉頭緊鎖。

  子陌也是識得一平,那一次姑姑帶自己去玄清觀,她便是認識一平的,當時在玄清觀住了一些時日便住在塵清的初雲苑中。

  這次她也是想著最後再到崆峒山玩些日子,她與塵清年齡相仿,都是兒時結交的情誼,自是真誠。

  子陌印象中的一平整日鼻涕掛的老長,跟著個邋裡邋遢的師父,但人卻有趣,現今聽到這消息也是心裡覺得不台舒服。

  眾人此時行到了一處客棧,便將客棧包了下來,住不下的弟子便去其它的地方投宿。

  安定妥當用了晚飯後尹君正自到了無為真人房間,分主賓落座,便聽尹君正說到:“真人,君正以為泰初真人同陳建州陳大俠近來相繼遇害這事,有些蹊蹺,近幾年雖也多有魔道中人在江湖上走動,但能將此二人一並害死的怕是不多。

  他二人又都是萬字頭的門客,難道是有人要尋萬字頭的晦氣還是怎地?

  少陽門雖與萬字頭交好,但韓掌門先發了英雄帖,邀的天下英雄齊聚泰山,只怕另有隱情。真人小侄以為雲陽、玄清乃是百年之好,定當同氣連枝,相互照應小心行事。”

  無為真人點了點頭,暗道尹君心思縝密:“賢侄說的是,這些年魔道蟄伏不出,我們武林正派相互之間卻是生出了不少事端。

  眼見再過幾年便是盟主大選,現今是有好些個門派耐不住性子。

  雲陽玄清互成犄角之事,只需兩派同心同德,定是不會中了奸人之計。

  貧道觀賢侄這些年應是神功已成,屆時盟主之爭我玄清觀定當時鼎力相助,望賢侄能如你父一般,造福武林才是。”

  尹君正趕忙起身,躬身相拜“真人說的是哪裡話,我乃江湖後輩,何德何能,怎敢去拿盟主之位,盟主之位自當由真人這般,賢明尊者方能勝任,我自甘做真人馬前之卒。”

  “貧道年事已高,沒得幾年便是一把老骨頭,此事休也再提,我即與你父交好,自當扶保雲陽宗。

  想當年你父親任武林盟主,那時間江湖盛平,武林安和,如今貧道隻盼他日賢侄若能一舉奪得盟主之位,再現江湖盛世。

  休要辜負了老朽的一片心意,也勿要丟了你父親的英明才是。”

  江湖上有些名頭的門派,也都收到了少陽門的英雄帖,便是一些個獨行俠得到了消息也正往泰山趕去,今次泰山英雄會雖不是喜事,卻是好不熱鬧。

  幽谷的賈晧方到了洛陽沒有幾天,他聽了姑姑的話,改頭換面隱姓埋名,他與自己起了個號,叫做東方公子,‘日出東方’的東方。

  如今聽說了英雄帖的事情,便也想著上泰山去湊湊熱鬧。

  倒也不算賈晧膽肥,賈晧自小便少出幽谷,江湖上本就沒有他這一號,再者他服了九鹿丹早已容顏大變,誰又識得?

  今日收拾了行囊便也上路,自打他出了幽谷便沒有消停過, 現在仗著一張好臉,沒到洛陽幾日便已是萬花樓的座上賓,哪個姑娘都爭著來服侍自己。

  直歎自己活了這麽多年竟是白活,早知谷外的花花世界,誰又稀罕幽谷那破谷主的名頭。

  自打十歲那年隨爹爹出過一次谷,便再也沒有出來過了,那時候毛都沒生一根,怎的知道這萬花樓的好處。

  路上自是遇到不少的英雄豪傑,他方出了幽谷,自想打探一番江湖消息。

  賈晧出手又闊綽為,人又瀟灑,氣度不凡,都以為是江湖上哪家名門之後。

  今日還沒出了洛陽便遇到了不少的江湖豪傑,三五人一幫,也是打算結了伴趕到泰山去的。

  在酒館子裡他便尋上了一夥子人,七八個漢子老老少少,一行人皆是青灰布衣打扮,胸前繡著一條小小的鯉魚。

  看行裝,乃是入不流的小門派,但想要打探什麽消息,這些人卻是不二之選。

  賈晧大大咧咧的不用別人請,便往那一桌一坐,還不待這桌的人說話,便喊道:“小二好酒好菜的上了來,今日公子要與眾位英雄朋友痛飲一番!”

  “好來,您情好吧。”小二哥自去抬酒。

  這幫人本見一玉面公子,大大咧咧來到自己這一桌本要發作。

  但見此人又是好酒好菜的招呼,一口一個眾位英雄豪傑的叫著,胸中不快瞬時煙消雲散了。

  有道是抬手不打笑臉人,當即一年齡稍長的漢子便拱手施禮:“不知公子這是何意?我等乃是鯉魚幫洛陽分舵,恕在下眼拙竟認不出公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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