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明順著安娜的指尖看去,發現一根荊棘藤正從畫像中探出——這位邪神用不了多久就能降臨此處。
地下洞穴到底在什麽地方?梅菲斯的降臨會帶來什麽後果?熾明都不知道。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安娜已經被梅菲斯洗腦,或者成為了祂的狂信徒。
真是太糟糕了。
熾明感到深深的無力感——自己什麽都改變不了。
“不只是狂信徒,我成為了梅菲斯的神子。”安娜轉到熾明身後,攬住他的腰。
“讀心?”
“是的,梅菲斯賜予了我不少能力。”安娜踮起腳尖,將下頜輕輕放在熾明的肩膀上。
“其實沒有你想得那麽糟糕。”安娜用充滿希冀的語氣說道,“梅菲斯同意了我的請求,允許我們永遠在一起。”
對於高價值的神子,神明往往會給予類永生賜福。只要神靈不滅,神子就能擁有無限的壽命,並且能夠在神靈的領域中重生。當然,神子只能依照神靈的意志行事。
“我不想成為傀儡。”熾明深吸一口氣。
“我們不是傀儡,熾明…”
“等等”
安娜偏了偏腦袋,仿佛在感知什麽。
“有客人來了。”
安娜的話音剛落,一道傳送門就出現在洞穴之中。緊接著,一道半球體的護盾出現,將傳送門保護住。
一人,兩人,三人……十二人,從傳送門中出現。為首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雪白的頭髮梳得整齊鋥亮,身上的西服一絲不苟,手持一根銀白色的手杖。所有裝飾都符合聖索克帝國貴族的標準。
——無情之鬼,崔斯特,帝國糾察局的副局長。他的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鮮血,聽說光是他親手殺死的貴族的靈魂就足以坐滿整個聖索克金色大廳。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位身穿重甲的騎士,手持半人高的巨劍和門板厚的重盾。胸前的家徽說明了他的身份——瓦倫家族的直系。
“就只有你們幾個?”安娜放開熾明,走到祭壇邊緣,居高臨下地看著氣勢洶洶的十二人。
崔斯特看向安娜,沉默了半晌,行了一個標準到無可挑剔的貴族禮。
“終於找到您了,安娜公主。”
什麽!
如果熾明沒有被麻痹,那麽他現在一定會驚訝得叫出來——能夠被崔斯特敬稱為公主的,只有瓦萊汀皇室的直系!而現在的聖索克皇帝亨利·瓦萊汀只有一位女兒。
安娜·瓦萊汀。
安娜這個名字過於普通,如果不加上姓氏,那麽沒有人會把她和四年前失蹤的瓦萊汀公主聯系在一起。
四年前,發生了一場針對瓦萊汀皇室的刺殺。當亨利皇帝和四位皇子皇女坐在聖索克皇家劇院的高台上時,刺客從陰影中出現。雖然對皇帝發動的攻擊被身旁的牧首大人阻止,但刺客的速度極快,將一旁的四皇女安娜拖入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皇帝大人震怒,命令糾察局、帝都禁衛軍和帝國常備軍抓捕刺客,一定要將安娜找回來。但最終卻不了了之。
關於這件事,坊間有各種各樣的傳言,但都沒有此時此刻的現實離奇。
安娜在皇室的眼皮子地下隱藏了四年,直到現在才被找到,而且是被以邪神,梅菲斯神子的身份被發現。
“回去告訴我親愛的父皇大人。”安娜仿佛在談論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我會從根本上,糾正你們的錯誤。”
崔斯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依然以紳士的語氣說: “安娜公主,我相信皇帝陛下跟您說過。我們選擇聖彌拉女神,不是一個錯誤。”
安娜低頭,沉思片刻。
“崔斯特叔叔,念在我以前受你照顧的份上,你現在就離開吧。”
崔斯特的大拇指不斷撫摸手杖頂端,看了看安娜,又看了看她頭頂的梅菲斯畫像,有些猶豫。他身後的安托尼亞·瓦倫則上前一步:
“尊敬的安娜公主,請允許我向您介紹我自己。”他用巨劍和重盾相碰,發出金屬的震蕩聲,這是聖索克帝國騎士禮的一種。
“我是北境雄獅,瓦倫公爵的…”
話音未落,安托尼亞腳下的泥土破開,一道荊棘快速順著左腿纏繞而上。堅韌的荊棘擠壓著腿甲,發出刺耳的金屬變形聲。
安托尼亞的臉色大變,沒有預料到這種變故。他迅速催動魔力,盔甲的表面浮現密集的符文,試圖將左腿抽離荊棘的擁抱。但卻發現自己被牢牢地緊固在荊棘中,動彈不得。
看見安托尼亞被輕易地困住,崔斯特的臉色一沉。他轉過身去,手杖輕輕一劃。荊棘從根部破裂開來。安托尼亞順著慣性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的盔甲發出哐當的響聲。
安娜看到滑稽的一幕,微微一笑。
“我不想重複第二次,現在你們還有機會離開。”
她指了指頭上的梅菲斯畫像,其中的荊棘女神變得更加生動立體,仿佛馬上就要從畫中出現。
崔斯特歎了一口氣,指了指傳送門。 安托尼亞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垂頭喪氣地離開。
“公主陛下。”最後一個進入傳送門之前,崔斯特回過頭來。
“光憑你一個人,是不可能阻止歷史的。”
“一個人?”安娜牽著熾明的手,“您最好回去配副眼鏡。”
崔斯特看了看熾明,將他的模樣記下來,隨後消失在傳送門中。在所有人都穿過傳送門之後,它在空間中探索,最後變成一個微不可查的黑點,徹底消失。
……
……
“呼。”安娜突然泄了氣,坐在祭壇邊緣,雙手撐著小蠻腰,露出疲憊的神態。
“還好騙過去了。”
熾明感受到自己身體中的麻痹毒素正在慢慢消退,他似乎能動了,於是慢步走到安娜的身後。
“你也把我騙了。”熾明有些苦惱,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卷入如此麻煩的一件事裡。
聽了安娜和崔斯特的對話,熾明的內心微微發涼。萊瓦汀皇室、北境公爵、聖彌拉教會、糾察局,甚至神戰……安娜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多到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參與的資格。
好消息是,安娜現在依舊保持著自己的自由意志。梅菲斯似乎並沒有操控她的心智。
“你不是也騙了我嗎?”安娜嘟囔道。
“什麽?”
“你說你出生在巴士吉,帝都東部五十裡的一個小村莊。”
“是啊,怎麽了?”
“我把那個村莊翻了個遍,十二年前沒有男嬰出生。”
“彼此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