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生隨老將軍馬隊迎北風而行,並沒有直接去東平城,而到了東平城以北的小城東可。
軍隊一般不直接入城,而是駐扎在城外。
天色已暗,駐地篝火連綿。
將軍並沒入到自己的帳內,反而與另幾名心腹將士在帳外升起篝火席地而坐。老將軍聲望高,與士兵一向親近,四處一片和諧歡暢。
老將軍並沒有特別給大家介紹薛雲生,兩人間也沒太多交流,整個晚上都是大夥談天說地,一隻烤羊一壇酒,軍旅的氣氛並不緊張。
漸晚,北風呼呼的催人散,老將軍也似乎有點酒上頭,身子還有點坐不直,大家酒後也沒太多尊卑芥蒂,直接叫著老將軍回帳休息。
老將軍還有點不願意,薛雲生撐持著才肯慢慢走入自己的營帳,花莫也緊跟著。
老將軍入到營帳內,一把倒在床上,薛雲生輕手輕腳的把鎧甲卸下,折騰了好一陣子,再把被子蓋到身上。
忽然一隻手抓住薛雲生的手,傳來老將軍輕聲說道:“別作聲。”
薛雲生繼續整理著被子,非常自然的動作,像沒聽到老人的說話。
兩人靠得很近,老人的另一隻手把一小包東西塞到薛雲生懷裡,說道:“豹子,叔叔有事相求!”
薛雲生輕輕回道:“吩咐就好,侄兒定必聽隨。”
“替我走一鏢,把東西送到。”
老將軍眯著眼睛看到薛雲生臉上有為難之色,說道:“我知道你老爺子的規矩,鏢物必需明示,不清楚的鏢不走,不管酬金多少。”
薛雲生的確是在犯難,老爺子的規矩不能壞,這是祖訓必須依從,但這位老將軍是大伯的至交,小時候常來家中作客,還教過他一些馬背上的騎射功夫,況且今天有解圍救命之恩。
老將軍繼續說道:“我不能說,你也不要問,你從小就很聰明,自己摸一下,意會就行,也叫是知個大概,這不叫有違祖訓了吧。”
薛雲生伸手摸把了一下,忽然臉色煞白,老人倒是嘴角輕輕一翹,說道:“最外一層綢子上有地址和人名,務必親手送達。我是沒有辦法才行此險招,現在只有你和這位夥伴知道,我見到她白天與你仗劍向死,知道足可信任。”
一旁的花莫感恩的拾起跌落的被角,再輕輕蓋到老人身上。
薛雲生稍稍提高聲音說道:“沒什麽事小的就此拜別,謝謝將軍款待。”
老人露出滿意的微笑,但還沒放開他的手,說道:“此事關乎家國,萬千生靈,就此謝過,手下無長物,難表酬謝,路上小心,路上小心,切記,切記。”
薛雲生緊緊的握了一下老人的手,說道:“侄兒切記,您老人家多保重,多保重。”
他知道老將軍交付予他的是自己的護身命符,將來老人命運如何不得而知,一時哽咽,不忍退出。
老人提高的嗓音,說了些酒後的胡話,薛雲生自然會意,兩人隨即退出營帳。
剛出營帳,迎面而來是一員偏將,問道:“二位今晚在這裡留宿吧,這裡環境不太舒適,但好在有酒有肉,哈哈。”
薛雲生道:“我們不是軍人,留這裡不太合適,這裡離東可城不遠,唉,本來也只為了我的鏢,之前的事你也有看到吧。”
薛雲生裝著一副很是擔憂的樣子,偏將說道:“這事你放心,老將軍的話就是鐵。”
營帳裡隱約傳來呼嚕聲鳴,薛雲生作揖道:“老將軍今晚喝得高興,
那就有勞將軍明天多說好話,不然我們小小鏢局就無法再出來行走了。” 偏將笑道:“你們這些鏢師羅嗦,我們將軍說好的話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可聽過軍中無戲言,難道信不過我們這裡一眾將士。”說著笑臉轉為黑臉。
薛雲生回道:“將軍息怒,小人作小心眼了,就此別過,有勞了,有勞了。”
明月高懸。
兩騎人馬緩緩小跑,走了好一會兒,花莫說道:“十萬火急啊,你還月下散步。”
薛雲生道:“所以才不能趕急,你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隻眼睛盯著你。”
花莫立即會意,老將軍小心翼翼的托付就是要掩人耳目,如果飛跑出營會認人有想法,不禁看了一眼月下薛雲生年輕持重的臉。
前面隱約有兩點紅光,那是東可城城頭高懸的大紅燈籠。
兩騎漸漸走近,當眼睛已經能看到城門口時,已經是大門緊閉,城上在旗飄揚,連排士兵嚴密駐守。
薛雲生說:“看來我們今晚得得野外過了。”
花莫說:“你還想睡大覺啊,虧得你大伯重托於你。”
“我是怕你不慣著夜裡赴路。”
“你擔心我怕黑,嚇小孩子啊?”
“女孩子怕黑是正常的,不用怕沒面子哦,這才有女人味。”
“不知誰更像個娘們,還是總鏢頭呢, 進不了城正好給我們趕夜路的借口,你不是擔心有人盯我們梢嗎?”
“好吧,直撲皇城去。”
“都城?徐東城?”
“是的。”
“都沒看到你打開那個東西來看,怎麽就知道目的地是都城?”
“只是摸了下就知道了,這東西隻屬於都城裡。”
“什麽東西是都城才有的?裡面除了老皇帝還能有什麽特別的。”
“說對了,這是帝王家的東西。”
“喲,我們還接了趟皇家鏢,謝謝我吧。”
“為什麽要謝你?怎麽又跟你能扯上關系了?”
“看你接的什麽鏢,要不是我入夥你怎能趕上這樣的好運?”
“你啥時候入夥的?我有說準了嗎?”
花莫拉了下韁繩,馬兒掉了個頭,一夾馬肚子馬兒一下子跑開了。
月下花莫的背影竟成了一道風景,這樣的夥計難得,應該說是夥伴,想起老將軍的話,薛雲生會心裡還真是多了一份感激。
薛雲生拍馬趕上,來到花莫身邊,兩人沒說什麽,之間似乎多了分默契,月下雙騎相同的節奏,山風也加入了他們,延著山邊馬道的樹林順風而去。
薛雲生常走到都城的路,主要都是跟著父親走鏢,這次是自己獨擔大旗的首趟鏢,誤打誤撞竟接下了往都城的鏢,而且是一趟暗鏢,父親一向不喜歡接暗鏢,即使是知道鏢物是什麽。
這不是簡單的接鏢,它帶著極其神秘的色彩,同時也包裹著親人的托付,還有臨出營帳的話:“關乎家國,萬千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