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又過去了兩天。我每天都去到索科洛夫那裡去學那些俄羅斯的歌曲。逐漸的,我也想寫一些歌曲。不過那些我寫的東西就連我自己都聽不下去。
就論播放量來說,這部電影失敗了。但論影響力,這部電影成功了。黨派內的人無一例外都去觀看了這部影片,並且都留下了極高的評價。
這就夠了。那些普通的民眾根本沒有時間去觀看電影這些享受生活的東西。這部電影從製作的那天起,就只是給上層的東西。
或者用更加直白的話說,就是拍給斯科爾扎諾看的。
這些日子裡面,斯科爾扎諾來我這裡的頻率越來越少。顯然,他逐漸的在信任我。
不過這離我要真正達到的還差一步。
我需要一個棄子。
或者說,我需要一個人的死。
這個人是誰呢?我還沒有確定,或者是說我根本無法確定。因為這種事情要映襯著機會來,機會要我殺誰,我就得殺誰。
至於現在,則需要漫長的等待。
突然,電話響了。我接過電話,卻得到了噩耗。
“您好,您就是克拉格先生對吧。”電話的那頭傳來。
“是。”我回答道,“您有什麽事情嗎?”
“是這樣的,克拉格先生。索科洛夫先生死了……”
那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我已經無心再聽下去。雖然話筒還靠在我是耳邊,但我卻像聾了一樣,聽不見任何聲音。
“克拉格先生?”電話那頭傳來聲音,“您還在聽嗎?”
“啊,我還在。”
“是這樣的,索科洛夫先生的遺囑中說:他將他名下的所以財產和他未完工的那本書都交由您處理。還是請您有時間過來一趟。”
“好的,我……我會的。”我回答道。
抓電話的手微微顫抖,我的思想仿佛就在我的眼前一樣,而又遠離我。
深吸一口氣。我應當保持冷靜,把這件事處理了。
接過索科洛夫的遺物。這個舊世紀的最後遺民在今天就這樣的離開了世界。我翻看了一下他的書,很明顯是不能出版的。我們國家絕不允許這樣的書出現。
國家……國家至上。我絕不會違背我的誓言,我在國旗下宣誓過的。而且作為國家的官僚,我也應當去維護我們的國家,維持我們的統治。這才是我應該去做的。
我決定改一下索科洛夫的書。讓這本書既能夠告訴人們舊世紀的情況,也能宣傳我們國家至上的原則。興許,這就是我們的下一部電影了。
那天,斯科爾扎諾又來到了拉脫蘭大樓。我便去拜訪他,以解決我的一些疑惑。
在審訊室的門口,透過單面玻璃,斯科爾扎諾站在後面監視著審訊的過程。
我是有權限進入審訊室的。
“斯科爾扎諾部長。”我說,“您又來視察來啦?”
“啊,”斯科爾扎諾回答說,“是的。克拉格局長。最近又抓了一批政治犯?”
“是啊。”我說,“最近政治犯越來越多了。看來人們是都閑下來了。也許我們應該讓他們更多的工作。”
“我們已經是無限制工時了。”斯科爾扎諾說,“沒法再往上加了。現在不是什麽工時的問題,是市場飽和了。我們不需要那麽工作了。”
“那就開辟一些殖民地吧。”我說,“搞一搞航海業。探索這個島之外的土地。”
“這是個辦法。”斯科爾扎諾說,
“可是這種事情是要經過內閣會議的全數讚成才能通過的。早就有人提出過這項建議,然後他現在也在你的拉脫蘭大樓裡面。” “啊……我不會也被……”
“你不會的。”斯科爾扎諾笑著說,“你就是特殊國家警察的頭子,他們抓自己的頭子嗎?不可能的嘛。”
“那……”我說,“為什麽我們市場已經飽和了,卻不去開辟新市場呢?”
“現在不比從前。”斯科爾扎諾說,“以前那些地方裡有原住民,現在沒有。那裡都是廢土。你要在廢土開辟新市場嗎?”
我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再我回到家之後,我也一直在思考著這問題。現在我們的國家該何去何從。
“現在就是最好的。”這是斯科爾扎諾對我說的。誠然如此,維持現狀是最穩定的方式。我們的國家也不會因此而崩塌。
在家中,我翻開索科洛夫的回憶錄。這兩百萬字的文章分為上下兩卷。上卷是他在俄羅斯的故事,下卷是他在許珀耳玻瑞亞的故事。
在許珀耳玻瑞亞的那卷倒是沒什麽的,我看是能夠出版的。倒是在俄羅斯的那卷有些問題。
鄂木斯克。
在書中索科洛夫總是提到這個地名。還有什麽“黑色聯盟”。讓人不知所雲。
不過我覺得,這個題材背景是那麽的新穎,應該會有很多人喜歡的吧。這種讓人不知所雲的東西,才讓人感興趣不是嗎?
我的目光不斷下移,一頁一頁的看著那本書。這書中有很多詞匯是用的俄語。——那些應該是地名吧。不過好在索科洛夫還教了我一點俄語,我還是能夠看得懂的。
亞佐夫元帥。
在黑色聯盟的老元帥死後,這個名叫亞佐夫的人,作為老元帥的學生,繼承了元帥的位子。
看來這個黑色聯盟是一個軍閥。應該還是一個專製政體。
不過索科洛夫卻在他的書中寫道:“黑色聯盟內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沒有差別。”
這真是讓人難以理解。——一個軍閥割據勢力,卻人人平等。
在黑色聯盟內的所有人,都為了一個目標而努力——大審判。
這個大審判又是什麽?我想,是一場復仇?大概吧。
還有那烏拉爾山脈上的地堡和廣播塔,地下的核電站,上百萬的防核裝備。這些都是黑色聯盟為了大審判而準備的。
不過那大審判到底是什麽呢?索科洛夫也沒有明確的寫出。
嗯,要是這本書能夠出版的話,肯定會引起不小的轟動的。最好還要改編成電影。
現在,就當這書是虛構是吧。打上“幻想”的外衣,是肯定能夠出版的吧。我們國家的審核機構我清楚,他們肯定不會去讓官員的書不能出版的。
想著,我將那書的署名改成了我的名字。
不過這真的好嗎?現在已經有很多書的署名都是我的名字了。也許應該換一個人了。
於是,我給阿道夫打了一個電話。並把那本書的署名改成了阿道夫。
很好。阿道夫他一直都想要一個屬於他的榮譽,尤其是一本書。這回他的願望也就滿足了。
我將書投遞到大眾文化部。等待著回信,等待著大獲成功的那一天。
但一連十天,都沒有消息。
我開始有些焦慮了。是不是有問題了?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我一直都思考不到結果。
直到我看見在政治犯名單上的一個熟悉的名字。
古斯塔夫·阿道夫。
斯科爾扎諾讓我去親自審問。給了我一切權限,好讓我審問的更徹底一些。
他是知道我和阿道夫的關系的。我想,這是一場考驗。斯科爾扎諾在考驗我的忠誠。在國家和朋友之間我會選擇誰,我會不會堅定的站在國家一方。
這是我取得斯科爾扎諾信任的唯一機會。
阿道夫坐在可移動的鐵質椅子上,滿臉的汗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發出難聞的氣味。他低著頭,但眼睛向上瞟著,看向那片單面玻璃。
而我就在那玻璃後面。
“我要見克拉格!”阿道夫高喊著。他知道那是一面單面玻璃,因為這裡就是他設計的。
在他身邊的士兵立刻警戒起來,用槍口對著他。
“怎麽?”阿道夫喊道,“就在一天前,我還是你們的上司!現在就換主人了?”
“請您坐下,阿道夫先生。”一個士兵說。
“我要見克拉格!”阿道夫還在喊著。
我就站在那單面鏡子後面, 單單只是看著這一切。
“上‘土木工程’吧,”我說,“讓他閉嘴。”
現在的我很累,不想再去幹什麽事情。
真是一場困難的試煉啊。我不想抉擇,但是又必須抉擇。
“他是為什麽進來的?”我問向周邊的人。
“寫了一些反對政府的文章。”一個士兵回答道,“他以為包著‘幻想文章’的外衣就可以蒙混過關。他把我們想的太簡單了。”
我陷入了沉思,只是應付了一聲。
我推開審訊室的門,看向遍體鱗傷的阿道夫。在我身後跟著一隊手持木棒的士兵,也走進了審訊室。
“來吧,”我對著阿道夫說,“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麽?”阿道夫說,“是你害我進來的!”說著,阿道夫就要站起來。不過有鏈子拴著他,他不能完全站起來。
“克拉格!”阿道夫喊道,“你這個卑鄙的小人!你竟然迫害自己的摯友,只為了政績!”
我閉著眼睛聽著這一切。
“那本書是哪裡來的?”我問道,“你最好如實回答,不要汙蔑官員。”
“好啊!你這個下賤的家夥!”阿道夫說,“我那本書就是從你這來的!要抓就把你也抓走吧!我倒要看看,你們會怎麽處理!”
“你看看周圍,這裡不是大眾文化部。這裡是拉脫蘭大樓。”我說。隨後,我對著我身邊的士兵點了點頭。
從那邊傳來木棒打在人的脊背上的聲音,還有人的慘叫聲。而我就坐在這邊,閉上眼睛,仔細的聆聽著這美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