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旭一劍落空，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小子什麽時候練了一門身法?”

　　他生怕被拉開距離，迅速搶上一步，專攻苟豈下盤。一連串劍招使出來，如江河奔流，連綿不絕。

　　然而，苟豈猿臂輕舒、腳步變幻，不停地和他兜著圈子，他時而左趨、時而右避，三丈長寬的擂台如同方寸之地一般，任他逍遙來去。

　　閃避了十幾劍後，他再度灑出三道毒符，化作碧綠色的毒氣朝黃旭面門激射而去，黃旭躲閃不及，又是一波毒素入體，他又急又怒，捋起衣袖，見手腕上血管已微微發紫，顯然毒素已侵入了全身血液中。

　　台下，有位靈獸峰弟子忍不住道:“一昧躲閃，靠毒符傷敵，未免太不講武德了吧?”

　　不少人嘲笑道:“原本就是不公平的越級戰鬥，非得讓他以短擊長、一板一眼地見招拆招才滿意?”“不錯，每個人擅長的本領各有不同，依靠身法閃避有何不妥?”

　　那人悻悻閉嘴。

　　高樓之上，九曜從窗邊俯視著這一幕，奇道:“他何時練成了伏羲步?”

　　荀無憂解釋道:“上次大師姐帶他離山期間，他在觀星閣的福地中練成。”

　　九曜一怔，“我記得莫愁隻離開了十日?”

　　荀無憂道:“不錯，他只花了十日就練成了這門身法。”

　　眾人都微微錯愕。邱小乙忍不住道:“聽說司馬壽那老兒鑽研了十幾年才小有所成吧?我還以為這門身法很難呢。”

　　九曜捋須道:“伏羲步是以九宮算術為根基，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若說有悟性的人進步神速，那完全有可能，但你說他只花了十天……未免匪夷所思。”

　　邱小乙看了一陣，篤定道:“這小子肯定隻練了個皮毛！伏羲步的精髓在於卸力，他卻一昧閃避，不敢硬接黃旭的劍招，足以說明問題。”

　　荀無憂不禁微笑，他想起當日苟豈手持燭龍眼、在漫山遍野的萬妖軍陣之中，如一葉扁舟搖擺浮沉、獨善其身的場面。他笑著搖頭道:“他不接劍招，只是因為沒練過兵器、不懂反擊，所以接招並無意義，避開就已足夠。至於他伏羲步練到什麽境界，你們往下看就知道了。”

　　邱小乙嘟囔道:“師尊面前也敢賣關子……”

　　……

　　擂台上。

　　黃旭將“左手劍法”從頭到尾使了兩遍，卻連苟豈的衣袖也沒碰到一下，加上地面濕滑，好幾次險些跌倒，他急怒攻心，喝道:“無膽鼠輩，只會逃跑嗎！”

　　苟豈一臉委屈道:“在下不曾學過劍法，如何與你拆招?沒法子，隻好現學你這套劍法了，剛才看了兩遍已經有點感覺了，黃兄能不能慢動作再來一遍?”

　　台下傳來一陣笑聲。

　　黃旭無計可施，不禁動了使用打仙磚的念頭，可就在不久前，他還一臉狂傲地說苟豈配不上自己動用法寶，現在怎麽拉得下臉來?

　　一時間，他騎虎難下。

　　就這麽一猶豫間，一股異香撲鼻——又是一束碧綠的毒煙打來！

　　黃旭狂怒之下，再也顧不上面子，此時此刻，他隻想將苟豈碎屍萬段！

　　下一刻，他默念法訣，一塊泛著潔白寶光的玉磚緩緩升上半空，幾乎比天上的太陽更加耀眼奪目。

　　——他終於祭出了打仙磚。

　　見狀，苟豈臉上笑意斂起，冷笑道:“終於不裝了?說我不配讓你動用法寶，呵呵，離了這塊破磚頭，你能鬥得過誰?”

　　這時，

台下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圍觀眾人望著黃旭，不禁露出鄙夷之色。人群中，谷海一口濃痰吐在地上，罵道:“無恥！”　　有人勸道:“苟豈，認輸算了，何必為了一時意氣丟了性命，你是肉體凡胎，扛不住的。”

　　還有人氣憤道:“黃旭，哪怕是同境界之人切磋，也不該動用法寶，更何況是對一個未曾築基的凡人?！靈獸峰主賜你這件打仙磚，難道是讓你欺凌弱小的嗎！”

　　遠處，喬芸兒一臉擔憂地問:“哥哥，苟大哥會不會有事?”喬嵩陽寬慰道:“放心吧，他什麽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話雖這麽說，但他自己眼神中也有藏不住的憂慮。

　　擂台上，黃旭不理周圍的閑言碎語，死死盯著苟豈，咬牙道:“能逼我使出打仙磚，你足以自傲了！”

　　苟豈淡淡道:“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嘴臉，真的令人作嘔。”

　　一邊說著，他一邊往腿上補了一道神行符，又拿出一面黑金盾，雙手握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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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樓之上，邱小乙見到這一幕，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這小子準備這麽多盾牌，是打算配合伏羲步用來卸力！難道他當真練會了這門身法?”

　　荀無憂微微搖頭，凝重道:“縱然他練成了伏羲步，此舉也過於魯莽了……黃旭雖然只能發揮打仙磚一成威力，但那也不是伏羲步能完全卸除的，我估計，不出三次磚擊，苟豈就要盾碎人亡。”

　　邱小乙急道:“要不趕緊勸他認輸算了。”

　　荀無憂歎道:“且看看他還有什麽手段，實在不行，盾碎之時我會出手救他。”

　　……

　　擂台上，黃旭獰笑道:“這就是你的底氣嗎……真是天真，你以為區區一件盾牌法器能擋得住法寶?”

　　苟豈握緊圓盾，冷冷道:“一試便知。”

　　“找死！”

　　黃旭大喝一聲，打仙磚應聲飛起，寶光暴漲，如同一道白晝流星，挾著萬鈞之力砸向苟豈！

　　在這漫長的一瞬間，時間似乎慢了下來，苟豈靜靜望著那道劃破天際的流光，卻仿佛視而不見。在他的世界裡，一道虛幻的九宮圖緩緩浮現於腳下……

　　相比於十六宮圖，九宮圖更適於處理簡單的局勢。在打仙磚砸來的前一刻，他已然默算清楚。

　　【4、9、2】

　　【3、5、7】

　　【8、1、6】

　　“轟！”

　　“流星”墜落之時，苟豈舉盾相迎，一股磅礴的巨力湧來，他立刻感到一陣令人窒息的壓力將自己籠罩，但與此同時，腳下的九宮圖緩緩轉動，配合著神秘莫測的步法，將他渺小的身軀挪移抽離……

　　眾人都以為在這一擊之下，苟豈必然被直接砸飛，但怪異的一幕發生，苟豈雖然仰頭倒栽而去，但卻不是向後，而是向著垂直於打仙磚來勢的側方……

　　與此同時，黑金盾也脫手而出，盾面上多了一道細小的裂痕。

　　【5、5、5】

　　【5、5、5】

　　【5、5、5】

　　……以盾牌法器的損傷為代價，九宮圖終於重又趨於平衡。

　　廣場上，黑壓壓數千人鴉雀無聲，都緊張地望著那道如落葉一般飄飛的瘦小身影。

　　“呼……”

　　苟豈喘著粗氣，從地上敏捷地爬起，拾起盾牌，重新站直了身。

　　“唉喲，這威力真nm離譜……傳寶長老，咱可說好了，等我成了正式弟子後，你可得賣我一件最好的法寶。”他罵罵咧咧的，依然中氣十足，唯獨嘴角緩緩流下一絲鮮血，被他隨手擦去。

　　見他安然無恙，廣場上一片嘩然！

　　眾人七嘴八舌道:“是我出現幻覺了嗎……他怎麽一點事兒沒有?”

　　“黃旭沒吃飯嗎?”

　　“這苟豈絕逼是個冒牌貨！十有八九是荀師叔用法術變成了他的樣子……”

　　只有谷海興高采烈，嚷道:“都看見沒，別以為我兄弟修為低就是好惹的！”著重強調了“我兄弟”三個字。

　　喬芸兒望見這一幕，也長長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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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樓之上，邱小乙揉了揉眼睛，驚奇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荀無憂也微微錯愕，沉思道:“難道我們都小看了伏羲步，這門輕功其實另有玄機?”

　　這時，樓下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錯錯錯，你們隻關注武功本身，卻忽略了這少年費盡心機所做的準備……”

　　一名須發皆白、瘦高身材的烏袍老者緩緩從樓梯走了上來，正是執法長老。

　　“師叔，您也來了。”邱小乙連忙搬出把椅子，又問，“您方才所言何意?”

　　執法長老走到窗邊，點了點擂台，說道:“尋常情況下，伏羲步自然不足以卸去法寶之力，但此子有司馬壽所贈的熒惑之靴，又全程有神行符的加持，增益良多。反觀黃旭，他毒素入體，看似生龍活虎，其實狀態早已大不如前。此消彼長之下，才讓苟豈勉強卸去了七成力道，而剩下的三成暗勁，多數由盾牌承受，少數則被那三件軟甲層層化解……諸多因素湊在一起，才讓他實現了以凡人之身擋下法寶一擊的奇跡。”

　　邱小乙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一半憑的是身法，一半憑的是符紙與法器。”

　　九曜看向執法長老，笑道:“沒想到你也來了。”

　　執法長老搖頭道:“我可不是來看熱鬧，而是來緝捕要犯的，三日前苟豈在觀刑台上縱馬橫越深澗，踏上了天刑山禁地，此舉觸犯門規，理應問罪……他給李小染送藥一事你說證據不足，這件事總是板上釘釘吧?”

　　“你呀……”九曜搖頭歎道，“就不能給左丘一點面子嗎。”

　　執法長老冷冷道:“他私自在外另立門戶，我早就不認他是大師兄了。待此間戰鬥有了結果，我必須把人帶回去下獄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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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擂台上。

　　黃旭見苟豈安然無恙，一臉難以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原本他滿心以為，只需發出一擊，苟豈不死也要殘廢，哪裡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這是他第一次，對平生最依仗的底牌失去了信心，內心中，仿佛有什麽正在逐漸崩塌……

　　而苟豈，摸著黑金盾上蜿蜒的細小裂痕，不禁歎息……伏羲步能卸去的力道有限，殘余的威力皆由法器承受，如此下去，很難說能堅持多久。

　　他自己也有些心悸，上回被打仙磚砸中時，直接就半身不遂、重傷垂死，這一次他神智清醒，才真正領略到法寶的厲害。

　　“都是假的！”

　　遠處，黃旭忽然暴吼一聲，面目猙獰，“你一個靈根都沒有的廢物，憑什麽擋下我的打仙磚！你到底用了什麽卑鄙手段?！”

　　他重新召回打仙磚，奮起全力，再度朝苟豈砸來！口中歇斯底裡地叫道:“我不信你還能擋！”

　　“轟！”

　　一聲震天巨響，苟豈全神戒備地再度擋下一擊，在身法的卸力下，依然隻承受了一小部分暗勁。

　　他艱難爬起，氣喘如牛，再度查看黑金盾，發現裂痕又擴大了些許。

　　黃旭兩眼漸漸發紅，不肯給他喘息的機會， 不斷地將打仙磚擊出、召回、擊出、召回……

　　苟豈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每次艱難化解後，都會反手打出三道毒符，一波又一波的毒煙如附骨之疽一般，滲入黃旭體內……

　　就這樣，雙方陷入苦戰。兩邊似乎都沒有了章法，如同回合製一般你來我往，就看誰先撐不住。

　　終於，在第五次承受打仙磚的重擊後，黑金盾終於完全碎裂。苟豈一言不發，又拿出了一面玄冰盾。

　　場外看熱鬧的人們，到這時早已心驚肉跳。一次又一次，擂台上震天的巨響，都似乎打在眾人的心上，他們望著台上沉默著全力死戰的兩人，都不禁感受到了他們想要取勝的決心！

　　很快，格擋四次後，玄冰盾碎裂……

　　格擋四次後，蛟龍盾碎裂……

　　格擋三次後，鬼木盾碎裂……

　　看著一面又一面損壞的盾牌，看著苟豈全程補充不斷維持的神行符……就連場外的看客們都震驚不已，這短短的一戰，竟然就徹底損毀了這麽多法器！

　　所有人都有些不是滋味……旁人當作傳家寶級別的寶物，到了苟豈手中，竟都成了拖延時間的一次性道具！

　　要知道，打仙磚的價值也不過是八千靈石，這些損毀的法器，加在一塊都有兩三千了，為了一場戰鬥犧牲這麽多，他究竟有多想贏?

　　然而，苟豈根本不在乎這些。

　　他顫抖著，用幾乎脫力的手拿出最後一面紫藤盾，擋在身前。

　　盡管他已虛弱不堪，但眼神卻依舊凌厲，如同野獸一般死死盯著黃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