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與何翰文爭執的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叫道:“苟兄弟,還認得我的聲音嗎?”
苟豈見此人濃眉大眼、膚色黝黑……明明相貌很陌生,聲音卻熟悉,他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谷海兄?”
此人正是扮演“刀客”的谷海,他笑聲爽朗:“昨天離開幻境後,我聽說你參與了後續每一局思辨關,人都傻了,你小子也陰險得很,躲在暗處裝新手,我竟一次都沒瞧出你的破綻……”
“慚愧。”苟豈靦腆一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兩人聊了幾句,苟豈得知他是鬼木峰弟子,主要研究機關傀儡,陣法只是隨便學一學。
寒暄過後,李晚星給苟豈安排了位置,備好了筆洗、硯台、白紙等,又贈他一支符筆。苟豈道聲謝,把玩著符筆,見筆身長約一尺,比尋常毛筆大了一倍,觸感溫潤如玉,筆毫一片雪白、幾乎毫無雜質,似乎是某種珍稀靈獸的尾毛。苟豈一見便愛不釋手。
李晚星走回石階上,看向眾人道:“今日講道前,還有件事要辦。鑒於昨日出現一隻毒蛛驚嚇了芸兒師妹,我想請宋賢師弟引出那隻毒蛛,大夥兒一起將它除了,也好避免類似之事再發生。”接著看向一位膚色白淨、留著一撇八字胡的青年,問道:“宋師弟是靈獸峰的高徒,施展些引誘毒蟲的手段,應該不在話下吧?”
聽見“宋賢”之名,苟豈一凜,偷偷打量那青年,心中暗自戒備:這就是荀先生讓我提防之人麽,不知他會不會害我。
眾人均想,所謂毒蛛不過是何翰文欺凌芸兒編造的惡作劇,怎麽師姐竟當了真?
宋賢微笑道:“平日多受師姐指點,今日能稍效微勞,十分榮幸。”從腰間儲物袋中取出一支線香點燃,插在地下青石板的間隙中,一邊解釋道:“這是引毒香,點燃後散發的異香,能引來方圓十裡內的毒蟲毒蛇,接下來靜候即可。”
李晚星點頭道:“有勞。”
眾人滿腹疑竇,盡管丹霄峰上從來無人豢養蟲獸,但這“引毒香”一點,大家紛紛留神盯向院外,生怕真有毒物出現。
不料,僅過了片刻的工夫,就聽見何翰文殺豬般叫道:“媽呀!”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他身前畫案下竟竄出一隻巴掌大小、五彩斑斕的大蜘蛛!
何翰文嚇丟了魂,擊出一掌,那蜘蛛被他掌風一傷,竟發出一道裂帛般的嘶叫聲,猛地噴出一波碧綠的蛛絲,將何翰文緊緊捆縛,接著朝他身上撲去!
這一幕電光石火,無人來得及救援。有人驚叫:“小心,這是黃階毒蟲‘滄瀾蛛’,煉谷境以下若被咬中,有性命之憂!”
何翰文心中一涼,腳底一股寒氣冒起,拚命掙扎卻絲毫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滄瀾蛛跳到了他的胸前,眼看就要張口咬下……
然而就在此時,莫名其妙的一幕出現——滄瀾蛛張大口器,在他胸前爬來爬去,卻始終沒有下口。
滄瀾蛛為何不咬?!
有人最快反應過來,持劍上前一撩,蛛絲紛紛斷裂松落,何翰文一得自由,急忙抖落滄瀾蛛,聯合幾人出劍將其刺死,臉色兀自鐵青。有人探頭往地下一看,奇道:“原來如此,這隻滄瀾蛛被人拔去了毒牙,難怪它不咬何師弟。”
這時,一道輕描淡寫的清冷語聲響起:“竟真有毒蛛麽,看來昨日芸兒被毒蛛驚嚇一事,倒不是空穴來風。”說話的人是李晚星,她側頭看向何翰文,意味深長道,“何師弟,如今毒蛛已除,
今後應該不會再有此類事發生了,你說對嗎?” 何翰文灰頭土臉,出盡洋相,聽到這句問話,更是難堪,低聲道:“不……不會了。”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眾人心如明鏡——這隻無牙毒蛛會從何翰文的畫案下出現,顯然是李晚星暗中布置,目的就是為昨日欺凌芸兒一事而懲戒他。
苟豈全程目睹,暗自佩服李晚星外柔內剛的手段,如此不著痕跡地敲打了何翰文一番,在警告的同時,又令他辨無可辨。
一場風波過去,眾人各回原位,宋賢也掐滅了那支引毒香。
之後,李晚星若無其事地給眾人講解陣法推演,瞧她的神態,似乎全然忘了方才那一場凶險。苟豈聽了一會兒,發覺內容超出理解范圍,就不再浪費時間,低下頭閱讀自學。然而他聽著李晚星銀鈴般的嗓音,始終無法專注下來,總忍不住抬頭望她一眼,又一眼。
就這樣,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眾人各自收拾案上殘紙墨汙,告辭散去。最後只剩苟豈和那位叫喬芸兒的姑娘。
喬芸兒上前抱住李晚星的玉臂,輕輕搖著,淺笑道:“晚星姐,謝謝你今天幫我教訓那壞東西,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出氣的!”李晚星神色溫柔,摸了摸她的頭,寵溺道:“下次那壞小子再欺負你,你就拔劍砍他!”喬芸兒皺了皺鼻子,搖頭不說話。李晚星嗔道:“你呀,什麽事都一味忍讓,所以何翰文才總喜歡欺負你……也罷,不說這事了,中午留在姐姐這裡吃飯吧?”喬芸兒道:“嗯!”
苟豈等她們說完,方才上前,雙手將竹杯呈上,歉然道:“對不起李姑娘,冒昧用了你的竹杯,實是無心之失,希望你不要見怪。”
李晚星接過竹杯,微笑道:“不要緊,方外之人何必為此小事介懷。”話雖這麽說,但她隨手把竹杯擱在角落,顯然不會再用。
苟豈又問:“這本《火陣》我可以帶回去讀嗎?”
“當然可以。”
苟豈道聲謝,告辭離去。走出院門時,他回頭望了一眼那隻竹杯,感覺仿佛還有一道幽香留存於唇齒間,心中有些患得患失。
離開小廬後,苟豈徑往北歸。
剛走出幾步,就聽見有人說道:“苟兄弟,咱倆似乎同路,我用坐騎送你一程如何?”側過頭一看,見說話的人竟然是宋賢,他正騎乘在道旁一頭青牛之上。這頭青牛身軀魁偉,體型幾乎能趕上一頭小象,毛色純綠如同花汁暈染,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靈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