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張偉帶上預留的兩萬塊，乘坐小客車前往縣城辦理與土木施工技術培訓相關的手續。

　　這事已經通過鄉裡聯系縣城教局和工局，以促進就業、帶動發展的名義辦理，基本無需什麽費用。

　　但這年頭的注冊資金，必須實打實，而非胡亂填寫。

　　當然，搞定手續後，這兩萬塊可以拿去購置教材、教具、學徒工裝……

　　牌面麽，包括形象，想把企業做大做強，就必須從頭開始包裝。

　　顧安民則是親自駕駛煥然一新的林蔭大道，前往十裡營中心街，打算找家摩托維修站，租賃幾輛摩托，扯上條幅，到周圍宣傳磚廠複產的消息。

　　不曾想。

　　剛拐過岔道口，便發現周邊村子的大喇叭，全在哇啦哇啦……

　　“咱鄉裡磚窯，經過多方努力，終於恢復生產，而鄉裡考慮到今年災情，決定拿出一筆資金作為補貼和優惠……”

　　“從今天起，截止年底，凡購買建軍磚窯青磚的，每塊補貼五分錢，優惠五分錢，青磚啊，一塊只要兩毛！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有準備老屋重建，或者蓋新房的，都抓緊時間，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要知道，鄰鄉那幾個雜碎磚窯，可是把紅磚價格抬到兩毛五……”

　　“不是我吹，等到年底，漲到三毛都有可能！”

　　嘩啦啦……

　　聽到大喇叭聲音的群眾，看到林蔭大道，飛快圍上來。

　　“小五，磚窯修好啦?”

　　“是啊大伯。”

　　“真是個好消息！”

　　“小五，有紅磚沒?青磚太貴了。”

　　“大嬸，咱這磚窯今後沒法再生產紅磚，只有青磚……兩毛一塊，還是鄉裡補貼後的價格，您去周圍轉轉，哪的青磚不是七八毛?有的都要一塊錢！”

　　“俺這房子用青磚……總感覺糟蹋東西。”

　　“誒，蓋房子麽，誰不希望結實點?既然青磚有補貼，自然要用青磚。”

　　“小五，磚窯還招工嗎?”

　　“招，不過，現在資金有點緊張，工錢必須等到年底才能結。”

　　“這有啥，誰不知道老顧在磚窯出事後，第一時間結了工錢，你說個時間，農活忙完，我就過去。”

　　“看您時間，啥時候，啥時候上工。”

　　“小五，小五，你那還招學徒嗎?我家娃在中專學什麽酒店管理，總感覺不如做個瓦工。”

　　“中專啊?那就算了，人家畢業後有文憑，我這只是培訓技能……”

　　“你那不是安排工作嗎?”

　　“只要您家孩子學完，願意留在磚廠，我肯定安排活。”

　　“小五，你幫我算算，24牆，高三米五，差不多一百平方，需要多少磚?”

　　“兩萬左右。”

　　“小五，聽說你會測基礎，能幫個忙唄?”

　　“小事。”

　　一通閑聊，圍上來的群眾，有跑回家的，有跑信用社的，也有直奔磚廠的……

　　看到這，顧安民頓時打消再做宣傳的念頭，而是拿起紙筆，跟潛在客戶建立關系。

　　甚至順手幫忙設計幾款五年後必火的戶型……

　　…………

　　岔路口，拐角樓大廳內。

　　七名彪悍男子，擠在四條長凳中，圍在一起吃早餐。

　　面朝門外的男子，赫然是送砂石的領頭司機。

　　其抬頭遙望馬路許久，“謔，還真是那小子！”

　　說完，

拿出大哥大，“韓經理，姓顧的跑出來了，親自開車，只是旁邊圍了許多村民，要不要動手?”　　“本打算等民兵去忙農活，再找他麻煩，沒想到自己跑上門來了，等村民散一散，你們幾個把他摁進車，直接開大寨。”

　　“好的。”

　　領頭司機點點頭，掛斷大哥大，回頭掃一眼站在收銀台的飯店老板，“你要是敢通風報信，今後這飯店姓韓！”

　　“……”

　　“兄弟們，走，弄他！”

　　圍在林蔭大道外圈的村民，察覺七個面帶不善的漢子靠近，連忙躲開。

　　有認識領頭司機，知曉對方與磚廠矛盾的學徒家長，想開口提醒，卻又懾於對方勢力，呐呐的呆愣當場。

　　一時間，嘈雜現場居然安靜下來。

　　顧安民正忙著勾勒戶型，壓根沒注意外面動靜，畫完後，抬頭看眾人全都在打眼色……

　　回頭剛好對上領頭司機的目光。

　　“顧廠長，好久不見。”

　　“哦，是你啊，昨天我還想要一批石頭，哪曾想你直接掛斷電話。”

　　“呵呵，石頭的事，咱等到大寨再慢慢聊！”

　　領頭司機獰笑著，伸出粗糙大手，抓向顧安民脖子……

　　就在這時。

　　圍觀群眾忽然目瞪口呆。

　　甚至有些人的嘴巴，能塞下鴨蛋……

　　緊接著。

　　領頭男子感受到耳旁傳來一陣風聲……

　　來不及細想，繃緊全身肌肉，猛地向前一趴。

　　砰……

　　旁邊一小弟，捂住肩膀慘叫著飛出去三四米，撞倒數名群眾……

　　領頭司機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轉身掃腿。

　　不曾想，小腿骨就像撞擊鋼鐵，驟然傳來一陣劇痛。

　　而當其看到目標，目光直接呆滯。

　　那是一名巨熊般的壯漢！

　　不！

　　不止一名！

　　後座和副駕駛，又出來三名……

　　額，後備箱怎麽露出兩條毛腿?

　　還有一名！

　　“快跑！”

　　警示響起一刹那，五名壯漢齊刷刷動手。

　　下一刻。

　　圍觀群眾終於明白，什麽叫'打人如掛畫'。

　　只見五名壯漢，就像武打片中的超級高手，或扯住一名，或扯住兩名彪悍男子的手臂，一拉一帶，就像揮舞布袋，玩起了雜耍。

　　似乎擔心把對方打死，每次落地，還主動幫忙緩衝……

　　顧安民走到被大馬摁住的領頭司機面前，“得罪你們，我怎敢獨自出門?還有，我釣魚技術還算可以吧?”

　　“……”

　　“其實，我本打算開輛大金杯出門，奈何磚廠太窮，買不起。”

　　“……”

　　“對了，你叫什麽來著?”

　　“……”

　　“不說話?嘖嘖，瞧這眼神，還挺凶狠……沒關系，到磚廠鍛煉一段時間，我相信，你會選擇做一名好人。”

　　顧安民擺擺手，“二牛，帶他們回大澤。”

　　“好的老板。”

　　等二牛等人，帶七個漢子離去。

　　顧安民示意大馬鑽進車，環顧依舊沒能回神的群眾:“鄉親們也看到了，不是我惹事，而是他們想搞我，以後若有什麽麻煩，還望大夥做個見證……但凡願意幫忙，今後買磚，抹零頭！”

　　“多大點事！”

　　“我啥都沒看到。”

　　“咦?小五，你在這幹嘛呢?”

　　“不過……小五啊，大寨可不是好惹的，他們有開山用的家夥，有次張海惹到他們，被綁在山頭，差點坐了土飛機，據說都嚇尿了，而從那以後，張海遇到大寨的人，都是繞著走。”

　　“張海……”

　　顧安民點點頭，暗中記下此事，“鄉親們，我磚廠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有需要青磚的，盡快到磚廠下訂單。”

　　………………

　　十裡營派出所。

　　李乾事值夜班，白班不在。

　　另一名乾事急匆匆跑進辦公室。

　　“所長，顧安民把大寨的七個司機，帶去磚廠。”

　　“大寨啊?”

　　王所長歎口氣，“該來的，終歸躲不掉，磚廠組建瓦工培訓班，早晚會用到砂石……其實雙方出現矛盾也好，我就怕他們勾結在一起，到時候僅憑咱們三個，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咱接下來怎麽做?”

　　“先盯緊，顧安民不像莽撞之人，也肯定知曉大寨的實力，既然決定招惹那邊，想來應該有後續動作……”

　　……………

　　建軍磚廠。

　　顧安民回來後，沒有理會被二牛等人帶去調教的七名大寨漢子，而是走進廠長辦公室，拿出領頭司機的大哥大，翻出通訊記錄，自上到下，嘗試聯系其背後之人。

　　幸運的是，第一個備注韓經理的號碼，撥通後就傳來:

　　“搞定沒?”

　　顧安民壓低嗓門，“搞定了。”

　　“……”

　　“韓經理，十車石頭，送到咱再談其它。”

　　顧安民不想拖延時間，因為今天聽到群眾說起農活，他忽然想到，民兵也要解散去忙活。

　　等到那時，大寨兵強馬壯，帶著家夥衝進磚廠，哪怕壯漢再多也不頂用……

　　掛斷電話，顧安民為了增加籌碼，又示意大馬，“會繪製行軍圖嗎?”

　　“必須的。”

　　“夜裡去大寨偵查，順便帶一兩個砂石場守夜的勞力回來。”

　　“好的老板。”

　　大馬眨眨眼，秀一秀肌肉，“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麽叫戰爭！”

　　顧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