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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鳴劍錄》第3回 藩寇劫匪(六)
  天色已經黑將下來。呼延鎮南吩咐手下將甘延壽和歐陽華敏押到一間空置的木屋內,捆綁在屋子中央的兩根大木柱上,外面派人把守。是夜,甘延壽與歐陽華敏饑腸轆轆,又累又餓,但兩人更為擔憂的還是太子的安危,苦於被迫囚困孤島之上,無計脫身。

  甘延壽曾經想過是否要如實告知呼延鎮南,駒於利受仍然活著,藏寶圖應在他身上,以此作交換,讓他放了自己和歐陽華敏。但回想起日間呼延鎮南陰險惡毒的行徑,便覺得無甚指望。何況對付呼延鎮南這樣的人,若不把機密告訴他,他可能投鼠忌器,尚還有所顧慮,如果向他和盤托出,恐將更難活命。退一萬步尋思,即便呼延鎮南一時良心發現,放了已等二人,但他長久在大漠中來去,對大漠諸般情狀了如指掌,山川地形道途必定要比己等熟悉得多,一旦得知藏寶圖可能是在駒於利受那裡,必定會想方設法先於己等找到駒於利受,將藏寶圖搶奪了去,那樣的話,己等這番辛辛苦苦前往西域大漠多半便是徒勞了。顧念及此,決意乾脆孤注一擲,不管呼延鎮南使出何種手段,絕不告訴他有關藏寶圖的丁點兒秘情,假使他重拿歐陽華敏進行要挾,到時再隨機應變,另圖對策。

  次日一早,呼延鎮南又來盤問藏寶圖的機密,甘延壽和歐陽華敏依舊守口如瓶,任憑他引誘恐嚇,只是置之不理。公主派靡管家前來催促呼延鎮南趕快離開墜月沙洲,呼延鎮南心有不甘,對靡管家道:“麻煩您轉告公主,就說我等回去路上押著兩個漢人多有不妥,最好是在此間辦完事情再走,懇請公主行個方便。”

  靡管家道:“公主早上起來到林中散心,適好撞見哈邁德那廝的屍首不知被什麽野獸挖了出來撕咬扯爛,臭氣熏天,大群禿鷲圍在屍首旁爭搶啄食,惡心恐怖之極。公主很是生氣,非要你們即刻離開墜月沙洲不可。”呼延鎮南從衣兜內掏了兩錠金元寶出來,塞到靡管家手裡,道:“該次幸得你提供聲訊,我才有機會前來會見公主,心裡實是感激不盡。眼下還望你能想盡辦法替晚輩向公主求情,讓她能寬宥則個。”

  他在靡管家面前委屈自稱晚輩,實在是心不甘、情不願,若非有求對方在公主面前幫忙化解嫌隙,這樣一個凶狠霸道的大魔頭豈肯遜讓半分!靡管家收下金元寶,得了好處更賣乖,裝作極不情願的樣子道:“我為公子之事已經多次受到公主責罵,此番只能盡力而為,不敢擔保公主能如公子所願。”

  呼延鎮南竭力討好道:“您管家大人必定有辦法玉成美事。今日這番大恩大德、勞心勞力,我呼延公子刻不敢忘。下次來時,一定帶上南海的珍珠、昆侖的美玉多加孝敬,重謝為報。”靡管家道:“小的並非有心要公子這等破費,只是須得讓公子深知,靡某替公子諸般張羅周全極為不易。既然公子心誠至斯,那我隻好冒昧再去勸勸公主,看她尚且有何說法。”

  靡管家走後,呼延鎮南繼續逼問甘延壽和歐陽華敏,折騰來折騰去仍是毫無所獲。忽然心生一計,從懷中掏出一枚銀鏢,在兩人眼前不停晃動,說道:“這枚銀鏢煨有劇毒,毒發之狀如染暴疾,中鏢者七日之內若得不到解藥救治,便就一命嗚呼。”甘延壽、歐陽華敏看見那銀鏢尾端系著黑綢,甚覺眼熟,猛地想起在桃花山莊之外的懸崖上被賊人用來射傷四名羽林勇士的銀鏢與之全無分別,一連串疑團當即紛至遝來。甘延壽憤然責問:“原來一路上跟蹤暗害我等的神秘黑衣人,

便是你們?!”  呼延鎮南道:“有人派蒙面黑衣人一路跟蹤你們,這個我當然知道,但那些蒙面人既不是我,也並非是我所派。”甘延壽道:“若不是你們派去的,為何你身上會有他們所使用的黑綢銀鏢?”呼延鎮南道:“使用這種黑綢銀鏢的胡人武士大有人在,豈止我等用它!聽說你們在桃花山莊已經嘗試過它的利害,在此就無需多作解釋了。假使我拿它刺入你們的經脈,你們要想再去找了無法師救治,即使長上翅膀能飛,恐怕也是來不及了。”說著,將歐陽華敏胸前的衣衫撕開,用鋒利的鏢尖在他的肌膚上輕輕遊來劃去,只要稍加用力,便將入肌見血,中毒發作。

  甘延壽捏著一把冷汗,喝斥道:“你休得用鏢傷他!”呼延鎮南道:“若不想讓我傷他,你就老老實實告訴我郅支單於的藏寶圖現在何處。”甘延壽望向歐陽華敏,覓計躊躇。歐陽華敏坦然笑道:“甘師叔,你莫要上他的當。說不定這支銀鏢上根本就沒有毒,這廝只不過是想嚇唬我們罷了。”呼延鎮南尖聲怪笑道:“你這娃娃不識好歹,不給你點厲害顏色瞧瞧,你還真的不知道什麽叫做害怕。”手上用力一插,銀鏢已入肉三分。片刻之後,歐陽華敏胸前的肌膚便開始變黑焦硬,漸漸向周身擴散開去。

  甘延壽罵道:“呼延鎮南,你這廝好生歹毒!”呼延鎮南得意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做‘無毒不丈夫’,我這只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樣學樣而已。你們若還是不肯說出藏寶圖的去處,就暫且在此慢慢享受,商量決定好了再告訴我。”歐陽華敏一口唾沫向他啐去,擲地有聲道:“你以為我會怕死麽?小小詭計便想得逞,做你的千秋白日大夢去罷。”

  呼延鎮南大怒,閃開飛來的唾沫,立即拳腳交加,左右開弓猛揍歐陽華敏。不料歐陽華敏借機突然張口一把咬住他的手腕死死不放,直咬得他鮮血直流。由於用力過猛,歐陽華敏的牙肉也已崩裂,牙血奔湧而出,與呼延鎮南手腕傷口的鮮血混雜在了一起。呼延鎮南猛然明白歐陽華敏的意圖,趕緊拚命掙扎,手腕上已被歐陽華敏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塊肉來。

  呼延鎮南吃痛捂住被咬傷的手腕,驚怒盯著歐陽華敏,即惶恐又畏忌,不敢續對他動手。歐陽華敏身上的毒性已經開始發作,神志漸漸有些恍惚,但尚能頑強自持,放聲大笑道:“我的血中有毒,流到了你的身上,也得讓你嘗嘗中毒的滋味。”

  呼延鎮南仔細察看手腕傷處,隱隱約約似有麻癢之感,不敢掉以輕心,急忙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拔開瓶塞倒出數粒黃豆大小的藥丸,張口吞了下去,然後複將瓷瓶塞好放回兜內,喚人進來包扎傷口。兩名匈奴人應聲進到屋來,見到此等情形,驚訝不已,卻不敢多問,急去覓取紗布傷藥替呼延鎮南處置傷情。

  呼延鎮南待弄妥傷處,支使手下盡行退出屋去,獨自坐到一張椅子上,調氣養神。過得一盞茶功夫,方才緩過神來,對歐陽華敏恨道:“你這黃口小兒好生狡猾,害得本公子差點著了你的道兒。不過我有解藥,你可沒有,任憑你再詭計多端,終究逃脫不了毒發身亡,到時我看誰還能來救得了你。”語氣之中雖然仍舊尖酸惡毒,但與適才相比,囂張的氣焰已經去了大半。

  甘延壽看到歐陽華敏為抵製鏢上劇毒,正拚盡內勁與之相抗,痛苦之情莫可名狀,心下不忍,便道:“呼延鎮南,我等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定要這小子性命。你把他身上的鏢毒解了,放他先走,我定會將藏寶圖的機密告訴你。”呼延鎮南狡黠地望向甘延壽,道:“這回我可不信你了,除非你先把藏寶圖的機密和盤托出,我才會替這小瘋狗解毒放人。”甘延壽一臉無奈,說道:“那你將耳朵靠近前來。”

  呼延鎮南適遭歐陽華敏舍命襲擊,正自驚魂未定,戒備重重,琢磨不透甘延壽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豈敢輕易依從其言。便遠遠坐著,將信將疑道:“我就呆在這兒,你說出來便是。”甘延壽道:“此事太過機密,謹防隔牆有耳。”

  呼延鎮南更是疑心害怕,不敢近前,嘿嘿乾笑道:“你想誘騙我近身實施暗算,當我是傻子麽?你要說便說,不說也不打緊,你們熬得過今日也熬不過明日,反正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甘延壽眼看歐陽華敏的慘狀,估量其已難製劇毒,立對呼延鎮南正色道:“我甘某乃堂堂萬軍之將,豈會是言而無信之輩?你快快把解藥給他服下。”

  歐陽華敏確實再難堅持,張口不得,雙目無神,眼皮無力地耷拉了下去。呼延鎮南得意道:“狗屁萬軍之將!有本事就讓你這手下多活一口氣。”甘延壽退讓道:“本帥不是正與你商量救他麽?!”呼延鎮南得勢愈複囂張,汙辱道:“商量個鳥毛!你都已經成了別人的騾子,被人牽著使來使去,還想在本公子面前顯擺,真是個白癡!”甘延壽怒道:“你休得無禮!”

  呼延鎮南揶揄笑道:“你乃本公子掌中之物,需要講究禮節麽?你想要什麽尊貴名份?不妨說出來,等你死後好給你刻在墓碑上。”甘延壽氣苦之極,咒道:“你這廝欺人太甚,他日定遭報應!”呼延鎮南滿不在乎道:“什麽報應!真是笑話!實話告訴你,你落在本公子手裡已算命好,就算死了也能死得瞑目,死得明白。豈像在某些人面前,你盡管對他肝腦塗地,忠心耿耿,到頭來還是被他蒙在鼓裡賣了,而且你還得對他千恩萬謝,替他尋寶覓財,死了更是糊裡糊塗,不明不白。照此說來,你其實應當感激本公子才是。”

  甘延壽道:“你這畜牲胡言亂語,不知到底在說些什麽屁事。”呼延鎮南道:“你真的不知道是什麽人在陰謀陷害你麽?”甘延壽警覺道:“實在是不知道。”呼延鎮南道:“那些派來跟蹤你的人,你一丁點兒破綻也瞧不出來?”甘延壽茫然地搖了搖頭。呼延鎮南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幾個蠢才的雕蟲小技,竟能將你哄騙得服服帖帖,你還敢自稱是什麽萬軍之將,殺敵英雄!真是可笑之極!”

  甘延壽沉住氣問道:“依你所言,陷害本帥之人,你可是知道的了?”呼延鎮南賣起關子來,道:“本公子雖然遠處漠北,卻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你若是想知道真相,那就要看你的誠意,拿什麽做交易了。”甘延壽剛正不屈道:“我甘某頂天立地做人,是條漢子,一點子虛烏有的猜疑便想來要挾我,簡直是白日做夢!”

  呼延鎮南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按住話頭道:“既然你一味糊塗透頂,孝死愚忠,我也幫不得你。”甘延壽約略已聽出一絲弦外之音,卻斷然不信其之所言,大義凜然道:“我甘某生為漢臣,死為漢鬼,肝膽相照,光明磊落,你休想憑空捏造什麽鬼話是非來損我名節,誘騙我上當。”

  呼延鎮南沒有再把話說下去,轉而言他道:“甘大人,你我都猜猜看,郅支單於的寶藏到底有多少?”甘延壽立知對方是在套話試探,便不理會。呼延鎮南繼續道:“聽說郅支單於的寶藏共有六處,堅昆有一處,燕然山、姑衍山、鞮汗山、天山各有一處,還有一處便是在這個墜月沙洲島上。你不妨將此間的藏寶機密說出來,我們一起把島上的寶藏找到,我隻取其一半,另一半歸你們兩人,你們立可回去向皇上交差,我也可在此壘築愛巢,與公主白頭偕老,鴛鴦眷侶快活逍遙,彼此兩全其美,你道如何?”

  他一下子換作商量的口氣,聽來頗顯誠懇厚道。甘延壽止不住暗自發笑,心想:“此人適才還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轉眼間就變得像溫順的羔羊一般,如此人面獸心,變化無常,實在是陰險惡毒之極。”陡然間厭惡之心倍增,對其所言置若罔聞,嗤之以鼻。

  卻在此時,靡管家忽然匆匆忙忙跑進來,慌慌張張道:“呼延公子,你趕快帶人離開,駙馬爺回來了!”呼延鎮南驚道:“他怎的回來得這般突然?你不是說他此去非要一年半載才會回來麽?”靡管家道:“當日駙馬爺受了公主的氣,離開時是這麽說的。”

  呼延鎮南大為不悅,道:“氣頭上的話豈可當真?你敢情不是在耍弄我麽?!”靡管家誠惶誠恐道:“其時駙馬爺言之鑿鑿,決不是對公主說氣話。他專門叮囑小的好生照看公主,且說公主既然惱他在身邊,他便要出去辦一件大事,以挽回公主的歡心。但那件大事非常棘手,非得一年半載,再快也要三五個月,方有成算。”

  呼延鎮南道:“你知道他要去辦的是什麽事麽?”靡管家頗顯為難道:“這個小的委實不知道。呼延公子,駙馬爺的船頭眼看就要靠岸了,你快點走罷。走得遲了,一旦被駙馬爺發覺,小的就著實要遭殃了。你往後再要來見公主,恐怕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呼延鎮南來不及多想,立即招呼眾匈奴手下進來將甘延壽和歐陽華敏從柱子上解下來,挾押著出了木屋。因舍不下那公主,呼延鎮南獨自一人倉促去與她道別。那公主卻不再理會他,閉門不見。呼延鎮南自討沒趣,形神落寞,隻好領著一行人怏怏離開墜月庵。

  出了庵門才走得幾步,迎頭便撞見四人。歐陽華敏迷迷糊糊間放眼望去,立即認出此四人乃是萬兜沙、木本清、莫不明和閔大寬,不由得大感驚奇,心想:“他們四人怎的也到了此處?莫非與呼延鎮南是同夥,為著甘師叔和自己而來?抑或他們便是靡管家所說的駙馬爺什麽人?還是因找尋《太公兵法》路過而已?”昏昏沉沉的一時想不清楚,甚至要疑心甘延壽是否與萬兜沙師兄弟相識,真有指使其等偷盜《太公兵法》謀逆之事。

  但後面這個顧慮立馬便煙消雲散。因為萬兜沙四人明明看見甘延壽被惡意捆綁,卻視若無睹,絲毫沒有解救之意,雙方甚至連個招呼都不打,顯然彼此根本就不認識。萬兜沙四人反倒直盯住歐陽華敏,閔大寬的臉上更是閃過一絲異樣驚喜的神情,各各欲言又止。歐陽華敏猜測其等必是想知道《太公兵法》和閔兒的下落,然而自己張口不得,便裝作與他們全無乾系。

  萬兜沙師兄弟將目光移向呼延鎮南,卻是認得他。木本清不無意外道:“呼延鎮南,你來這裡兒做什麽?”聽他的口氣,對呼延鎮南毫無友善之念,好像相互間曾有過什麽不愉快之事。呼延鎮南道:“我等一路追拿兩個賊人,不小心到了貴處。現在人已抓到,正準備離去,不曾想適好碰見諸位,多有打擾了。”

  木本清半信半疑,向遠遠躲在眾匈奴人身後的靡管家問道:“靡旦,這廝說的是實話麽?”靡旦慌忙趨前,恭恭敬敬答道:“附馬爺,呼延公子說的確是實情。”木本清聽了,猶豫地望了歐陽華敏一眼,大手一揮,即讓呼延鎮南等人趕快離開。萬兜沙與閔大寬卻異口同聲道:“眾位且慢!”

  呼延鎮南不知其二人意圖,惴惴不安問道:“兩位有何吩咐?”萬兜沙手朝歐陽華敏一指,對呼延鎮南道:“這個人你們不能帶走。”呼延鎮南臉上掠過一絲慍怒之色,說道:“這小子已是個將死之人,留下給你們恐怕不妥。”閔大寬目露凶光,喝道:“你留還是不留?”呼延鎮南略微遲疑,笑道:“你們若是喜歡死人,本公子將他留給你們便是。”勉強命手下交出歐陽華敏。

  兩名挾押歐陽華敏的匈奴人剛剛把手松開,歐陽華敏便即站立不穩,一頭栽倒地上。閔大寬和萬兜沙均是大吃一驚,快步上前搶過歐陽華敏,探其情狀。莫不明和木本清站在原地不動,卻也驚詫莫名。甘延壽更是心系歐陽華敏的安危,急切提醒道:“我這侄兒被呼延鎮南那廝用毒鏢惡意刺傷,毒發致命,快快要他拿出解藥相救。”

  萬兜沙聞言細看一眼歐陽華敏的傷口,即似了然於胸,對呼延鎮南道:“你趕緊把這小子救起來。”呼延鎮南撒謊推諉道:“眼下我沒有解藥,如何能救得了他?”甘延壽即刻戳穿其言:“我明明看見解藥就在你身上,你怎的這般抵賴?”

  呼延鎮南不理會甘延壽,指著手腕之傷仍對萬兜沙道:“方才我被這小子的毒牙咬傷,所帶的解藥適好用完。不過沒關系,這小子三五日內還死不了,反正你們這些侍衛也懂得我們胡人此種鏢毒的解法,回頭再費些心思救治不遲。”萬兜沙想了想,像是成竹在胸,更似有所顧忌,便沒有向呼延鎮南強行索取解藥。呼延鎮南急著脫身走人,率領眾手下押著甘延壽舉步便行。

  甘延壽察覺眼前兩夥人彼此熟悉,似敵非敵,似友非友,擔心呼延鎮南走了之後歐陽華敏的傷情會被耽誤,更添危險,遂暗暗推敲兩夥人的情形,想出了一條計較來,扭頭刻意向木本清問道:“附馬爺,你真的相信呼延鎮南此來純是為捉拿我叔侄二人?”木本清不答反問:“難道不是麽?!”

  甘延壽冷笑道:“駙馬爺,原來你這般容易受騙,僅憑靡管家一言,就相信了奸人的鬼話,照此下去,恐怕你的公主夫人很快就成為呼延鎮南手中的玩物了。”木本清被點中心頭要害,當即暴跳如雷,厲聲喝問靡管家道:“靡旦,這人所說的是怎麽回事?你快快如實交待。”靡旦道:“駙馬爺,賊人搬弄是非,挑撥離間,他的話你可萬萬信不得。”

  甘延壽鎮定的繪聲繪色道:“我說的是不是實話,駙馬爺去問問公主便知。呼延鎮南趁駙馬爺不在家,由靡管家通風報信,前來勾引騷擾駙馬爺的公主夫人,幸得駙馬爺及時趕回,他們才不得不匆忙走人。他們的卑劣行徑乃本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你們瞧其等行裝草草,丟三拉四,不像是偷奸作賊之人麽?”

  木本清本就心存疑慮,聽見甘延壽說得證據儼然,擲地有聲,又見呼延鎮南等人確是行色匆匆,立對甘延壽所言深信屬實,止不住怒從心起,如火中燒,憤然斥責靡旦:“好一個吃裡爬外的害家賊,待我收拾了呼延鎮南這個卑鄙齷齪的色狼,再來收拾你。”靡旦還待辯白,鳴冤叫屈,木本清置之不理,騰地越前攔下呼延鎮南,憤恨敵視,捋袖捏拳,便要動手。

  呼延鎮南似知難再隱瞞,依仗己方人多,原形畢露,對木本清倨傲放肆道:“汝乃一介小小武夫,本就配不上公主的尊貴身分。公主跟了你這賤人遭罪受累,我等貴族豪門公子看不過眼,前來安慰安慰公主,有何不可?”木本清罵道:“你這個狗雜種,你娘不知與哪個王八羔子通奸犯科,生下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垃圾貨色,今日不把你的皮拔掉,你哪裡能有個人樣?”揮拳即向呼延鎮南擂去。呼延鎮南也不閃讓,舉掌接招,兩人便惡鬥起來。

  轉眼數個回合過去,呼延鎮南瞧準木本清的雲門要穴,一招中的。木本清全身一振,雙臂酸麻,趕緊閃避後躍。呼延鎮南鄙夷道:“每次與你相鬥,你都落敗,根本就不是本公子的對手,還想在眾人面前逞能稱雄?本公子勸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早些遠遠離開藍玉公主,免招殺身之禍。”木本清咬牙切齒道:“你這個醜陋無賴,是人得而誅之,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藍玉公主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裡,你卻無時無刻不惦記著揩油偷腥,挖空心思鑽營取巧,一味想要欺侮公主佔她便宜,真是癩蛤蟆巴望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屌樣。”口中說著,右手早已往腰間一探,抽出一介鐵尺,迎頭向呼延鎮南的天靈蓋擊落。

  呼延鎮南身往後仰,退步閃避。鐵尺如刀,勢夾冷風從他的面門擊空掠下。木本清不待招數使老,轉而揮尺直取呼延鎮南膻中要穴。呼延鎮南一招推舟橫渡,舉掌相格,想要擋住鐵尺鋒芒,木本清左手斜探而出,一拳已重重地擊在呼延鎮南的腰眼上。呼延鎮南吃痛一驚,匆忙躍身退開。

  木本清恨恨的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以為我還是當年好欺負的麽?這一招就叫做痛打落水狗,是藍玉公主專門指點我用來教訓你這個下流痞子的。下一招叫做殺狗剝皮,再一招叫做抽筋剁肉,如若再來,就叫你粉身碎骨,裂屍萬段,看你怕是不怕!”呼延鎮南聽得心如蟲噬,酸溜難受,由妒生恨,由恨生惡,咒罵道:“你一個甭種得意什麽?我得不到的,你休想得到。就算得到了,我也會讓你不得好死,即使我不殺你,你也定遭天擊雷劈。”兩人句句不讓,一邊對罵一邊又動起手來。

  歐陽華敏躺在地上聽著兩人打罵連聲,心裡止不住覺得滑稽可哂,若不是受劇毒所製,周身麻木,肯定是忍俊不禁,要笑出聲來。須知木本清與呼延鎮南皆是為情所困,同為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結仇,心境大抵相似,只不過一個是偷情花癡,一個是忌恨交加而已。各自苦衷非外人所能盡知,惡鬥辱罵在尋常人聽來自然聒躁怪誕。

  兩人數次提到藍玉公主,歐陽華敏迷迷糊糊想起在長安京城客來香酒家的樓上木本清與莫不明吵嘴,便是因藍玉公主而起,心想:“原來墜月庵所住的這位便是藍玉公主。木本清雖然如願娶了她,卻處處招人妒忌,不得不時時謹防狂蜂浪蝶的覬覦之心,加之家奴負主,妻有外心,孰知是福是禍?藍玉公主招惹呼延鎮南這等頑劣的是非放浪之徒,看來她也不是什麽清白嫻淑之流,木本清哪裡還有一刻能得安生?”相形之下,更覺嬙兒最好,雖被迫居於禁宮之內,面對天子獨夫、皇族權貴,周遭更有無數宮人勾心鬥角爭龐,她依舊處之泰然,安之若素,對自己忠貞不貳,心志節操何等堅強!

  閃念間木本清與呼延鎮南又鬥了十多個來回,局面上看彼此不相上下,但稍有武功根底之人皆能看得出來,呼延鎮南的功力顯然勝過木本清,只不過木本清如強牛發狠,負氣蠻拚,一時未落下風。莫不明看不過眼,猝然拔刀相助,從後偷襲呼延鎮南。呼延鎮南吃險化解對方二人的來招,衫袖飄動,一把鐵骨折扇已經赫然在手,左路掌劈,右路扇擊,以二敵一,還算能從容應付。

  但戰局很快又扭轉回來,眾匈奴手下見到頭兒受人夾攻,數人當即拔刀上陣,狂砍狠削,一下子便將莫不明死死纏住。木本清仍然隻得獨力應付呼延鎮南,沒有援手,怎麽也奈何不了對方。

  萬兜沙和閔大寬一直守在歐陽華敏身旁,只顧百般探問,設法讓他張口說話,卻不解去捆綁他的繩索。歐陽華敏心知兩人對自己心存芥蒂,加之中毒已深,便將就渾渾噩噩,一無回應。閔大寬眼見所問全無一答,倏然改變主意,拔劍躍入木本清一邊,要助其先將呼延鎮南拿下再作處置。

  尚在旁觀的十幾名匈奴人立馬拔刀阻攔,閔大寬長劍擺開,如蜻蜓點水一般,不偏不倚連連刺向擋在前面的匈奴人手腕。兩名匈奴人腕脈中劍,把持不住,彎刀險些脫手。十幾名匈奴人發覺遇上強敵,個個揮舞彎刀合成陣勢,互為援手,分頭從四面八方向閔大寬輪番出擊,稍稍阻得閔大寬幾招。

  靡旦正七上八下看著雙方打鬥,舉棋不定,不知道應該去幫哪邊才好。見到閔大寬劍勢威猛,招法高強,倘若教他脫身與木本清聯手,呼延鎮南哪裡還有對抗的余地。說不準是腦子一時糊塗,還是擔心呼延鎮南被擒會連累自己,情急之下,竟雙手掄起庵前靠牆放著的一支數十斤重的鐵錨,勁朝閔大寬當頭砸來。閔大寬猛力揮劍擋架,劍錨相交,咣當一聲巨響,震得靡旦雙臂簌簌發抖,掌心虎口生痛。

  木本清大叫道:“靡旦,你這個害家賊,怎的幫起了外人來?作速將船錨放下,否則回頭我決不饒你。 ”靡管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舞動鐵錨,拉開架勢,急步向木本清衝殺過去。木本清原就不敵呼延鎮南,全憑一股韌勁在抵力拚鬥,想不到靡旦竟然不顧主仆名分對自己動手,直氣得方寸大亂,破綻百出,身上連連吃了呼延鎮南兩掌,被打眼冒金星,腳步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萬兜沙大怒,衝著靡管家吼道:“你這個賣主求榮的逆賊敗類,連自家主人也敢冒犯!今日合該讓你嘗嘗厲害。”驀地丟下歐陽華敏,一招鷂子翻身,騰空踏步,極快躍至靡旦的頭頂上方,以雷霆萬鈞之勢揮劍劈下。靡旦躲閃不及,若被劈中,整個人非得變成兩半不可,隻得慌忙橫起鐵錨護住頭頂。

  萬兜沙的劍刃重重斬在鐵錨的長柄上,入把三分,險將錨柄分成兩半。劍力直壓而下,靡旦支撐不住,雙膝跪倒在地。萬兜沙順勢飄身落下,凌空揮腿猛踢,靡管家立馬四腳朝天飛出丈外。萬兜沙緊跟著大步流星踩踏到他身上,劍尖直指咽喉,只要往下刺入三分,便教這個負主之奴血濺黃泉,一命嗚呼。

  木本清看見萬兜沙一招立將靡旦製住,仍不解氣,憤然叫道:“二師兄,一劍殺了他!”萬兜沙手上微微運勁,就要刺將下去,忽聽得身後一個婦人的聲音阻止道:“二師兄,劍下留人。”正在打鬥之眾聞聲盡皆停手,萬兜沙待要回頭去看,那婦人的身形已倏至跟前,手持鐵簫迅捷格開抵在靡旦喉間的長劍。歐陽華敏定神望去,但見前來的婦人正是墜月庵中的那位公主,只因適才全都顧著戰局,無人察覺她何時已經來到了庵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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