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陸太后頭也沒抬。
趙素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看一眼別處,又收回目光來:“說到昨夜去道觀,聽到件八卦。那道長說吏部郎中唐由,與工部員外郎程諒,居然因為買點心的互砸了對方的鋪子,到如今都沒開張呢。”
掃在硯池上的筆尖停住了,陸太后抬起頭,那向來沉靜的眼神有了一絲短暫的波動。
趙素盡收眼底,面上卻若無其事:“皇上昨兒還想吃唐家的點心呢,結果都沒吃著。”
“為什麽砸鋪子?”
陸太后筆尖上的墨,啪地落了一滴在硯池裡,同樣地揚起了一絲輕微的晃動。
“聽說是因為程家之前悔了與唐家的婚約吧?”趙素便把事由順口說了一說。
陸太后眼裡的波動更明顯了,雖然消逝極快,但要讓人忽略卻完全不可能。
“是麽。”片刻後她垂眼,把筆尖重新在硯台邊上掃了幾下,然後寫字。
殿裡忽然安靜下來,趙素忽然也不知說什麽,坐了會兒就悄悄起身走了出來。
到了甬道上,她腳步緩下來,回頭又看了一眼慈寧宮方向。
她已經可以肯定,陸太后是不知道唐程兩家事情的了。陸太后是一代成功的皇后,在這個時空裡,甚至可以說,憑借著她穿越身份和出色的能力,一度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皇后。
但在原著裡那麽縝密有能力的她,僅僅是從後位上升至太后之位三年,居然連自己麾下一雙乾將反目成仇都不知道,這是老虎打盹,還是隨著原文完結,她的瑪麗蘇大女主光環也在下滑?
而若如此,那為何先帝在時她還能一力支撐著秦王易儲給皇帝?
沒有些實力,這件事她不應該做得這麽順利的。
“趙大人,方大人在禮部等您呢。”
不知道哪裡走來的小太監匆匆前來傳話。
趙素收斂神思,點點頭,走向東華門。
回到禮部,
方青雪迎頭與她說:“馬惟清帶著妻女搬出馬家了。”
“如何?”
“孫秀蘭近日隔三差王上馬家看望女兒,應多少帶點示威的意思,馬母昨日待孫秀蘭走後,便跑到龐淑雲房外指桑罵槐地咒罵,龐淑雲氣哭了,驚動了書塾裡的馬惟卿,馬惟卿回來便與其母據理力爭,最後被馬母打了兩巴掌,而後夫妻倆就搬出去了。”
“那他們如何不去龐家?”
“孫秀蘭倒是派人去接來著,但馬惟卿放不下臉面,怕人說他入贅,龐淑雲也要跟著丈夫,於是就這麽著了。”
趙素想了下:“那孫秀蘭又怎麽說?是不是不必我們再調停了?”
“孫秀蘭讓我們幫馬惟卿脫離馬家。”方清雪輕哂搖頭,“關鍵這事兒她還沒取得馬惟卿同意。”
趙素凝眉,作為一個女人能這麽硬氣當然是好事,但是涉及到他人,行事也這麽強硬,是否就有些強勢了?他們自然不可能幫她乾這種事,這可是關系宗族的事情,一個不好能讓言官把她和方清雪告到貶成平民的呢!
作為花月會的魁主,也算是花月會的形象和天下女子的表率,朝中暗地裡不知多少人等著揪把柄,孫秀蘭這種激進行為,可是對她們很不利的。
她想起來:“這歷屆魁主的近況,太后都知道嗎?”
“以往都是胡恩胡大人率人負責監管。一直也沒有出問題。”方清雪說到這兒皺眉捋起了須,“說起來,先帝在時,花月會運行都十分正常,很多不利聲名的事都是這幾年起的。孫秀蘭也是這幾年變得越發強勢。”
趙素微怔:“這之間是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倒也說不上。只是讓人感慨,先帝去了之後,太后一介女兒身,終究有些事不方便施為了。”
是這樣嗎?
趙素回想起陸太后先前未曾梳洗的樣子。無論是原著裡對陸凌的描寫,還是她親眼所見過的太后的樣子,這位大女主都是時刻嚴格要求自己。
她不梳妝的樣子不嚇人,誠然還有另一種美,但是讓人疑惑,這段時間的陸太后精神總有些低迷,幾次都頂著脂粉也壓不住的黑眼圈出來,今日更是連妝都不梳,這是怎麽回事?
可是明明她在穿越過來剛看到她時,以及前陣子說到她和皇帝的婚事時,她不是還神采飛揚的?
“我先擬個文書回復下孫秀蘭,這事咱們可不能乾!”
方清雪邊說邊回了案後。
趙素望著他,說道:“方大人以前是先帝的手下,那麽對吏部郎中唐由與工部員外郎程諒應該熟吧?”
方清雪抬頭:“有些交情。”
“唐程兩家結仇的事你知道嗎?”
方清雪吸氣:“聽說了一些。程家悔婚了。”
“程家的是女兒吧?他不怕有損女兒閨譽?”
“首先吧,作為太后提拔的大臣,其實也是也沒太把這點看得像士族那麽重的,其次,程家沒說原因,但外面有人猜,程家的女兒出了點事,好像跟唐家還有點關系。
“反正也是捕風捉影,不知是真是假,而且唐程兩家皆有默契地不曾對外提及,這事兒也就沒什麽說頭。”
一個待嫁的大姑娘出了事,婚都不結了,那肯定是有關貞操方面的了。但跟唐家還有關?
“鬧成這樣,他們也沒誰去向太后告狀?”
“不太清楚。不過,皇上登基之前,曾得到了太后許諾,不會插手政事,這種官吏間的糾紛,想必唐程兩家就是要告,也告不到慈寧宮去,且,太后怕是也不便處理,而只能交給皇上。站在唐程兩家的立場,面對皇上又或許有不便啟齒的內情, 總之,太后不知情,也不奇怪。”
趙素不能言語了。
她知道陸太后答應過皇帝不插手政事,但是她是瑪麗蘇太后啊,對於自己的親信,她就是關注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吧?
她開始回想從穿越到如今,陸太后一直在為花月會爭取前進的路子,當初裡說她幫著先帝廣納賢才,後來都成為了她的擁躉,但至今為止,堅守在她身邊支持她改革的從頭到尾也只有聊聊幾人。
一個胡恩,他已經走了,一個方清雪,他是後進來的。
一個羅老太師,說是與她交情深厚,可是一回到京就開始打皇帝的主意,要送家裡小姐當皇后。
其余自然也還能數得出幾個,但認真算起來,這陣仗跟當初她當皇后時一呼百應的陣仗可相差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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