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中,董承再次見到了自己久違的陛下,這段時間雖然沒有人阻止他們相見,但是董承為了更加的安全,沒有必然的需要,他是堅決不會去面見劉協的。
而此時,他就是找到了必要之處。
“陛下,臣有天大的喜訊要告知陛下!”
“董車騎說笑了,如今朕都已經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哪裡還會有什麽好消息?”
“陛下莫要擔心,道德經中有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福禍之間正是相互依存相互轉換的。
這陛下....”
“好了好了,有何事董車騎直說便是,不必在這裡故弄玄虛的賣弄了。”
此時的劉協是真的沒有什麽心情聽董承在這裡沒完沒了的大放厥詞,直接打斷了他的廢話讓他說重點。
而董承也不見怪,反倒是努力的將自己的興奮之情壓了下去,並且屏退了這大殿之中的所有人。
然後輕聲對劉協說道。
“陛下,這休屠各胡不足為慮了,有人已經保證,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讓他們徹底的退軍,然後還能夠給陛下一個天大的助力啊!”
聞聽此話的劉協不由的愣在了那裡,“董卿可莫要誆騙朕!”
“陛下,臣哪裡敢做那欺君之事,臣所言句句是實啊!”董承說完之後立刻就將自己知道的好消息緩緩道來。
“陛下,如今圍困洛陽之地者乃是南部匈奴的休屠各胡,而為此事,這南部匈奴單於呼廚泉單於親自前來洛陽解釋。
這些年天下大災連綿不絕,這南匈奴日子過得苦啊,加上連年征戰甚至沒有了定居之地,這才造成了這次的誤會。
他深知這南部匈奴乃是大漢忠誠之士,如今來洛陽只是為了讓陛下救救他們罷了。
希望陛下能夠將殘破的幽並二州給他們當一個立足之地,再給他們些許渡過災難的糧秣。
等有了這些,這退兵自然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甚至於他們願意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陛下,這可是上好的機會,如今城外的大軍,陛下也看到了。
那是何等的雄壯之輩?
而南匈奴兵馬足有數萬之眾,更是上等的精銳騎士,一旦得到了他們的幫助,陛下想要光複漢室那不指日可待了麽!”
董承的話讓劉協動心了,但是他仍然還有頗有幾分顧慮。
“董卿說的在理,可是這般做,是否會有損我大漢國威....”
“陛下這是說的哪裡話,這接納南匈奴乃是大漢祖宗之法,當年就將太行之地及其河北黃河一帶送給其好生休養。
如今陛下不過就是做了大漢的列祖列宗都在做的事情罷了。
再說了,這些人本就是大漢的簇擁,對於忠心耿耿的麾下,難道些許賞賜還不應該麽?
若是陛下願意,大可封賞他們一個歸義侯之類的爵位,讓他們徹底的成為了大漢的官員侯爺這不就好了麽。”
“董卿說的確實在理,只不過如今這個局勢....”劉協仍然還有最後的一個猶疑,“隻恐怕荀彧等人不會同意。”
“陛下大可放心,這件事情就交給末將了!”
此時的董承滿臉的笑容,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而此時的洛陽城中,鍾繇府上,作為河南尹的鍾繇正在和自己的弟子黃道周手談。
“先生今日心情似乎有些壓抑,可是因為那呼廚泉進入洛陽之事而煩惱?”
“此事已成定局,沒有什麽需要煩惱的。”鍾繇堅定的搖頭,“這件事情必須要做,不管是何人阻止都不行。”
“將祖宗之地與人,這於大義不和。”黃道周仍然想要勸諫,但是看到鍾繇那鋒利的眼神之後立刻閉上了嘴巴。
“老夫知道你想要說什麽,也知道你這家夥的意思,但是老夫告訴你,這件事情必須做,為了主公大業,為了天下百姓!
那群家夥打的什麽算盤真的當老夫看不出來麽,將幽並二州弄得殘破不堪,然後下一步就該是讓出諸多郡縣,將戰線直接拖到朔方雲中一線。
這麽長的補給線,一路都是荒涼殘破,為了治理這幽並二州和維持北疆之地,我等最起碼需要耗費無數的錢糧輜重。
這會將我等徹底的拖垮的!
天下一統才是正事,只有將天下一統了,才有足夠的力量去對付北疆塞外的異族。
將幽並之地讓給南匈奴,作為雙方的緩衝之地,日後只要我等一統天下,然後便可以大舉反攻對方,甚至於還可以利用這一點,誘敵深入!
在並州之地興瘟疫,斷水流,掘黃河,無所不用其極都可以!
摧毀他們的辦法有很多,沒有必要非在那塞外之地,戰場之上不容人情。”
“可恩師真的只是因為如此麽?”黃道周突然露出來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或許恩師比任何人都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吧。”
“大漢滅亡已成定局,如今曹公不在,陛下執拗,非要將祖宗之地送予那心懷不軌的匈奴異族。
最終釀的大禍,唯有曹公最後力挽狂瀾收復並州,天下大業盡數在手中....”
這一刻的鍾繇,終於不再自己的弟子面前隱藏。
黃道周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這是一個充滿了冷靜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瘋狂和衝動,他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
可以說,這個計策,這個應對當真是好的不能再說了,順勢而為,誘敵深入,甚至還能借機削弱劉備劉封父子。
從道理上,從大義上,甚至從情理上這都是一條完美無缺的計策。
但是....“並州的百姓呢,他們為何要受到如此待遇....”
“啪!”一聲脆響,棋盤拍在了黃道周的臉上,鍾繇的臉色第一次陰沉了下來,“你因為憐憫弱者而去限制強者,你可曾想過這是對強者的侮辱?
這天下間唯有可憐之人何止千萬,難不成因為一州一郡之地的百姓,便要拖累這天下的百姓?
這是迂腐!
這天下的百姓難不成就活該要因為並州之地的百姓繼續忍受那重壓重稅和沒完沒了的徭役?
老夫當年就是這麽教你的!”
“恩師當年教的學生全部都銘記在心,學生現在都還記得,先生教導學生《論語·子路》。
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也記得先生教導學生《孟子》卷八,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也記得先生...”
“夠了!”鍾繇憤怒的打斷了自己的弟子,“這就是老夫厭惡那劉封小兒的原因,說的這些東西大而空,打著百姓的旗號做著讓天下混亂的事情。
本來只是北疆幾郡之地的問題,本來只是袁本初的問題,換而言之本來只是兩敗俱傷的問題。
如今鬧得天下都不得安寧,這所謂的聯合更是一種笑話。
打完異族然後我等繼續征戰,最後傷的還不是大漢的元氣?
難不成一群異族還能夠衝破北疆,越過黃河不成?
就算是能那又如何?
異族殺不完,難不成漢人就殺得完?
等我等緩過這口氣兒來,這天下的勝利終歸還是屬於我等的,這麽簡單的道理,他為何就是不肯承認!
甚至逼著主公與他一起胡鬧,這何其愚蠢!”
黃道周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著鍾繇躬身行禮,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和這位自己尊敬無比的恩師,就徹底的走在了兩條路上。
“先生,學生告退了。”
“.....走吧。”或許鍾繇也知道自己剛剛有了些許的衝動,“這天下大勢如此,阻攔只能讓天下遭受更多的苦難。
百姓痛苦,只是因為他們不肯上進,不可搏命。
這天下的命數,有得必然有失,他們懼怕失敗,所以便給自己找了無數理由。
所以他們遭受苦難那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老夫可以歸隱山林,教導子弟,等到天下太平再重新出仕,那時候鍾家仍然可以長盛不衰。
何苦要帶著家族冒如此大險,最後隨時可能落下來一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這就是選擇,老夫選擇了如此,老夫認可毀滅,自然也可以得到榮耀和權利。
他們選擇了安然,那麽他們就應該收到欺凌,難不成就因為他們會怨天尤人,就因為他們資質普通,就因為他們的平凡。
就要讓我等處處為他們著想。
這天下間,難不成都要是聖人麽?”
苦口婆心的勸說,並沒有讓黃道周回心轉意,他還是毫不留情的退了出去,離開了自己恩師的這座府邸。
他似乎仍然隱約能夠聽到他恩師的咆哮,那句“老夫絕不後悔。”
回到自己的家中,看著爬到自己面前,渾身髒兮兮並且少了一條腿的孩子,黃道周努力的露出來一個笑容。
“不是讓你好生在床上休息的麽,為何又爬下來了,你...你沒有了腿,行動不便。”
“我想娘了,先生不是說能夠找到我娘麽,先生找到了麽?”
“.....先生...先生在努力,你娘在並州,一定會好好的。”
“嗯,我娘一定會好好的,她一定會來找我的。”沒了雙腿的小乞兒,滿眼都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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