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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東京的我隻想鹹魚》第二百三十六章 生日的花火
連續下了幾天的雨,白城街道上的雨霧宛如清晨的薄紗般朦朧輕盈。

 “真的,我好喜歡你的咖啡,下次一定會再來的!”

 “謝謝。”

 上杉櫂點點頭,禮貌送走了一位像是粉絲的顧客。

 雨天的生意會變得差一些,但來的客人都是soho咖啡店的忠實顧客。

 視線略過幾個靠窗的座位,他看到了在雨天裡撐著傘來的安娜小姐。

 她一身休閑牛仔衣,背著紅色的包,踩著米色長筒靴。

 金色頭髮扎的是兩條豎辮。

 比起多數結婚後就發胖的英國女性,她看起來還是和二十多歲一般年輕。

 叮鈴~

 安娜小姐推開門走到店內,將被雨澆濕的雨傘放進傘筒裡。

 “櫂,你來我這兒也有一個月了吧?”

 “嗯,差不多了。”

 “那就行。”

 安娜小姐側過身,拉開拉鏈,將身後背包裡捆綁好的一摞鈔票取出來。

 “這是...?”上杉櫂發現這五十面額的英鎊有一大疊。

 “這是工錢,4000英鎊,”安娜小姐笑笑說,“你來了之後店裡的生意都好了不少,特別是有很多的亞洲客人來專程看你。”

 上杉櫂與老板娘之前約好的是1000英鎊一月,他是新手,又是臨時工做不了多久,1000英鎊已經是看在瑪格麗特夫人的面子上開出的。

 “會不會太多了些?”

 “櫂,你會嫌棄金錢多嗎?”

 “不會。”

 上杉櫂是覺得安娜老板娘拿的工錢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本身工作的價值。

 “那不就是咯?收下吧。要知道在你來以前,我們咖啡店的生意要低上一個層次,現在不僅老顧客喜歡上你的咖啡,就連新顧客也經常回頭光顧。”

 上杉櫂的咖啡其實還是要比布萊斯先生差上一些的,但他這些天來收的小費要多得多。

 “最近吉他練得怎麽樣?”

 “還行,手指上的水泡已經消了。”

 “嗯,第一次彈,起出指繭更容易一些,按的也不會那麽痛,不過你好像也太努力了些。”

 “應該的。”上杉櫂說。

 吉他的弦一般都是鋼線,粗的還好說,第一弦只有0.10英寸。

 按起來像是在用針摧殘指頭。

 安娜小姐端過一杯用熱水衝泡的茶,旋轉吧台前的椅子坐在上面。

 “總覺得你學什麽東西都很認真啊,有沒有什麽夢想?”

 “夢想...以前是沒有的...但現在有了。”

 安娜小姐好奇地看他:“噢?是什麽?”

 “與她,過好每一天的平靜生活。”

 ......

 玻璃外的雨滴打落在磚石鋪就的街道上,它們濺起水花,順著縫隙悄然消逝。

 ————————

 10月10日,周五,連續下了幾天的雨,終於停了。

 上杉櫂在和瑪格麗特夫人在家裡籌辦小花火的生日會。

 將一束剛從花市買來不久的百合花插進花瓶內,上杉櫂不知為何眼角有些觸動。

 “怎麽了,孩子?”將吹好的氣球扎起來的瑪格麗特夫人走過來關心一句。

 上杉櫂凝視著白淨花瓶上方,那束更加皎潔純白的花朵。

 “只是...想起了關於她的很多事情......”

 瑪格麗特夫人看一看他臉上的神情,再看一眼那朵無瑕的百合花。

 盡管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一直覺得花丸花火這個女孩兒就如同潔白的百合花一樣美麗。

 “你們相處了那麽久,應該有很多故事吧?”瑪格麗特夫人笑問。

 上杉櫂用平常的語氣說:“故事很少,也很平淡,但我覺得已經沒有人會再像她那樣關心我了。

 “在那離開的那段時間裡,我一直都覺得心是缺了一塊,每晚睡覺想得都是她在櫻花樹下的笑顏,喊我名字的弱氣聲音。”

 “這種感受...是以往任何時候都不曾存在的......”

 看到他凝視那朵百合花一動不動的眼睛,白發蒼蒼的瑪格麗特夫人微笑起來:

 “真好啊,在你們的身上,我甚至體會到了那幾十年的感覺。”

 上杉櫂回轉過頭:“說起來,為什麽沒有見到過夫人您的丈夫和孩子?”

 “去世了。”

 瑪格麗特夫人不在意地笑著說,“我們也沒有孩子。”

 “更多來說,是沒有機會吧,我以前得過子宮腺肌症,這是一種要往身體裡置入器具,停掉月經的病症,每日要靠昂貴的藥物來維持生命,並且我的這個病還伴隨有不孕的並發症。”

 “......”

 “對一個女人來說很殘酷是吧,”瑪格麗特夫人面露微笑,“那段日子很艱苦,他也僅僅只是一個在餐館打工的服務員。

 “我與他常會在夜晚下班的時候,一起坐在階梯上去閑聊,聊他今天遇到的奇怪客人,聊他今天又遇到了哪位貴客給的小費。

 “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對我說這些,並承諾我以後一定會在白城區擁有一幢別墅。

 “我在那時候也總是笑他夢想不夠現實,因為白城區在倫敦的西邊,‘權貴在西’說的就是精英與尊貴顯赫的白城區。

 “那是大家都會向往的地方,那裡的人每天出門都帶上了笑容。”

 “他不會抽煙,不會喝酒,兼職三份工作,這在當時他的朋友裡都是不可思議的,但我知道,他只是將錢用來給我買那些昂貴的藥而已。

 “雖然很累,但那段日子我們相互扶持還總是幸福快樂的。

 “他明知道我不能生育,卻也依舊願意為我承擔醫藥費,我甚至不知道應該用什麽來回答他。”

 說到這裡時,瑪格麗特夫人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因為那個堅強陽光的面孔一直在腦海裡閃現。

 “四十三年前,他離開了。”

 夫人接下來沒有說出原因。

 “...夫人現在在這裡的房子...?”

 “十年前我自己買的,也算是給他的一個交代吧。”

 瑪格麗特夫人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太多,“快準備準備吧,每個生日都只有一次,而年輕時的生日更是短暫,你能替花火小姐籌辦生日會,我想她一定是幸福的。”

 夫人去廚房內準備披薩去了。

 上杉櫂不知道如果花火的笑顏突然從生命中消失,自己是什麽樣的感受。

 但想必,一定會迷失前進的方向。

 如同前世那般——除了日益憔悴的精神,就只有日複一日沒有任何改變的無聊生活。

 ——————————————

 從藝術學院出來的兩位手提畫筒的少女,正走在回去的路上。

 “真的是!明明都已經拒絕了,還以為自己很有藝術氣息嗎?”

 “沒事的,悠希,不是說明了嘛。”

 “我是說你啊,姐姐,他們也明知道你是有婚約了的。”

 花丸花火沒有接下話,而是轉移話題問:

 “悠希,你們是不是在籌備我的生日會?”

 花丸悠希怔神一下,然後開心地笑笑說:“啊?哈哈...沒有沒有,只是想送你幾個禮物而已。”

 “我知道的,”花丸花火腳下踩著黑亮的小圓鞋,“櫂君前幾天的手因為練琴起了水泡,我知道他是個循序漸進的人,很少有這麽努力的事情。”

 “姐姐,你覺得姐夫他很好看嗎?”

 “嗯,很好看。”

 “其實悠希有時候也好羨慕你們啊,能在一起過那~麽幸福的日子。”

 花丸悠希輕快地踏在英倫風的街道上。

 “雖然我覺得他有點自私,讓你過來又突然想讓你回去,不過轉而一想,有一個思念你,願意放下學業追到幾千公裡外等你回去的男朋友,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嗯。”花丸花火腦海中閃出他在機場的樣子。

 “所以姐姐你要是還認識像姐夫那樣的朋友,務必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我的要求不高的,只要有點小帥和專注就足夠了!”

 “悠希你...是想談戀愛了?”

 “不行嗎?”

 “當然不是,只是以前都沒聽你說過這些。”

 花丸悠希突然抱住花丸花火的胳膊,在她的面前笑說:“那是以前很少遇到姐姐,現在經常看到你和姐夫甜甜的樣子,就覺得好幸福啊。

 “早上你們會打招呼,你會為他準備午餐,放學他又會為你調製一杯咖啡,偶爾間的小對視,也是心照不宣的微笑。”

 “一切,不都是美好的嗎?”

 ——————————

 上杉櫂在門口等著,夕陽很輝煌地照著。

 如果要讓他評價一下花丸花火是個怎樣的女孩,那他的回答便是柔弱且堅強。

 她會把好留給別人,把笑顏展現出來,把自己最想說卻又怕打擾他人的話深埋在心底。

 溫柔是個很常見的屬性,但上杉櫂覺得自己早已離不開她的溫柔,她的溫暖。

 門外不遠處便是噴泉,夕陽將噴湧出的水流照得波光粼粼。

 少女背著背包,手提畫筒,踱著小步向他均勻走來。

 火紅的霞暮遮斷了天空,少女盈盈而動的美麗白裙令人見得不禁心生愛戀。

 她的影子被逐漸拉短,伴隨那舒緩而平調的步伐,嫩紅可愛的小臉走進在面前。

 “歡迎回來。”上杉櫂微笑說,“悠希呢?”

 “她說買禮物去了......”花丸花火雙手將畫筒提在身前,仰起臉,繽紫色的眼瞳望向他,“櫂君...是一直在這兒等花火嗎?”

 “是的,一直都在等。”

 “如果花火沒有回來,會一直等下去嗎?”

 “一直。”

 “花火——”

 “花火你——”

 兩人同時緘默。

 上杉櫂:“你先說。”

 花丸花火黑色的小圓鞋,與他踩在同樣的街道上:

 “櫂君其實不用為花火辦生日會的。”

 上杉櫂:“生日會是大家對你的關心,還記得你四歲時生日是怎麽過的嗎?”

 “伯父、伯母、爸爸、媽媽,還有櫂哥哥一起......”

 “這就是關心,盡管身處他鄉,他們依舊會關心你,你的周圍也依舊會有人為你舉辦生日會,相信他們已經和你打過電話了吧?”

 “嗯......”

 “櫂君......”花丸花火看見他身後背著的吉他箱子。

 上杉櫂向她遞出了手:“走吧,先來樓上,距離你的生日會開始還有一些時間。”

 花丸花火接上他遞出的手,軟軟地應道:“好...”

 秋天的夕陽很美,將天際邊上的片片滾雲都熏染得金紅交會。

 上杉櫂坐在陽台的凳子上,胸口抱住前幾日買的吉他,“十天裡勉強學的,如果彈得不好,還請花火不要介意。”

 花丸花火看到了那他起繭的手指,“沒關系,倒是櫂君不用這麽......”

 上杉櫂撥動一下琴弦,抬頭說:“對花火,不是要用最好的努力去回應嗎?我覺得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報答她的了。”

 他低下頭,手指按在琴弦上。

 “我不怎麽會唱歌,但我還是願意為你唱上一首《花火》,這是我第一次彈唱,給陪伴我十三年時光,一起長大的女孩。”

 微風浮動,夕陽的光輝在流轉。

 上杉櫂手掃琴弦,舒緩而又青澀的嗓音立刻唱了出來:

 “一聲驚響,絢爛綻放,悄然四散,花火在夜空之中張開了懷抱,戀之花火,瞬間將我們照亮,盛開在夜幕,凋零的、細碎的火星悄然化為了悲傷,我的胸口染上了層層灼熱......”

 上杉櫂沒什麽唱歌的經驗,可是當他開始唱出熟悉歌詞的一瞬間,花丸花火微笑起來,不禁與他一起合唱。

 此刻,夕陽在他的面龐上熠熠跳躍著,僅有兩人的陽台,流轉出了溫暖又有些悲傷抒情的音樂:

 “對你的思念,仿佛發燒一般,即使只有一瞬,也不想離開你,想見你,就是一直想見你,第一次牽起你的手中湧現出無限的愛意,為了不讓它溜走我們就這樣緊緊的牽著手,抬起頭,看向照亮夜幕的煙火......”

 這是她經常唱給他聽的一首歌。

 .......

 共同唱完之後,上杉櫂放下吉他,與坐在身畔的花丸花火相互對視著笑了笑。

 “有沒有覺得這首歌和我們很像?”

 花丸花火點頭,並反問道:“櫂君知道花火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什麽時候嗎?”

 “什麽時候?”

 “前年的花火大會,花火回到家不停翻動手機,想著又沒能鼓起勇氣在一同看煙火時向櫂君表白,在那個時候,花火找到了這首歌。”

 上杉櫂忽然想起了什麽,淺淺地微笑:“所以從那開始,一直不會唱歌的花火就開始偶爾唱歌給我聽了?”

 花丸花火小聲地說:“可是櫂君很久都沒有理解花火唱歌的意思是什麽...也不去查一查這首歌背後的意義......”

 “是我的錯,沒能正視我們之前的感情。”

 “櫂君......”

 “我在。 ”

 “希望我們剩下的幾十年花火大會,也還能在一起觀看。”

 “會的,一定會的。”

 “這是約定.......”

 花丸花火伸出柔軟的小拇指來,注視他的眼睛。

 “我會遵循的。”上杉櫂微笑著,伸出手去。

 如同陽光一般輝煌燦爛的諾言,輝映在男女相拉相勾的小拇指之中。

 彼此之間的愛戀,在四目交會間,相互傳遞而去。

 “走吧,今天可是花火16歲的生日,大家籌備了很久,別讓大家久等了。”

 “好。”

 倒映出他的明眸中,弱弱的答應聲,亦如秋日夕陽那般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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