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彌漫著一陣陣濃煙。

　　遠遠望去，只能看見高高的山坡上微微的暖光。

　　走進一看，卻發現山坡已經被白雪覆蓋。

　　一片白茫茫。

　　天色看上去又像是剛剛日出，又像是太陽即將下山。

　　分不出東西南北。

　　因為站在山坡之上，所以周圍都是一望無垠的白色平原。

　　白皚皚一片，非常蕭索。

　　除此之外，便是山坡下不遠處，那一棟棟火光四起的氈包。

　　地上的血跡不知是紅色還是黑色，旁邊倒著幾具屍體。

　　氈包裡面或許還有，因為裡面不時還傳出幾聲痛苦的叫喊。

　　羊圈裡面的羊已經被趕到一起了，就如那些還在喘氣的那二十幾個牧民。

　　被聚在一起，跪倒在地上，等待被屠宰。

　　周圍劈裡啪啦的燃燒聲音，還夾雜著一聲聲猖狂的笑聲。

　　一個個身形高矮不齊的馬賊舉著屠刀，砍在那些慌不擇路的牧民身上。

　　儼然像一頭頭魔鬼。

　　一個左眼有道豎痕刀疤的大漢猙獰的笑著道:

　　“蕭十一，你逃得過初一逃不了十五！

　　帶著這群廢物累贅，你便永遠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看著這樣的情況，你還舍不得出來嗎，啊?哈哈哈哈哈！”

　　大漢身旁一個身體佝僂的漢子附和著笑道:

　　“大當家的，別跟他們廢話。

　　讓小的們把這群兩腳羊宰了，我就不信他蕭十一不出來。”

　　刀疤漢子獰笑盯著那佝僂漢子道:“你在教我做事啊?”

　　隨即刀疤漢子一揮手，他手下的那些馬賊快活的桀桀怪叫。

　　只見他們舉起手中的屠刀，就要砍死那些跪在地上的牧民——

　　終於，一道身影從一個燒了過半的氈包竄了出來。

　　只見那人手提一把環首馬刀，一臉激憤的叫罵道:

　　“孫賊，爾等爺爺在此，膽敢與某一戰?”

　　刀疤漢子一見正主出現了，更加猖獗道:

　　“蕭十一你這下不躲了嗎，你不是很能打嗎?

　　你不是要帶著這群廢物牧民逃跑嗎?

　　你跑啊，你倒是跑啊，哈哈哈哈哈！”

　　面對馬賊的咄咄逼人，蕭十一心裡滿是後悔。

　　他在後悔兩年前，沒有把那十幾個馬賊全部殺掉！

　　幾年前，蕭十一帶著一個孩子，從雍州來到漠北草原。

　　雖然初到異地，他們過著艱苦遊牧的生活，但是並無性命之憂。

　　一天，蕭十一碰見一群馬賊在劫掠一個遊牧部落。

　　當時馬賊人數還不算多，也就十來騎左右。

　　蕭十一一時沒忍住，便出手驅逐了這群馬賊。

　　沒想到才過了兩年，這群馬賊竟然已經聚集了上百號人馬。

　　而且還找到了蕭十一他們新的聚居之地。

　　要知道這個小部落中的青壯也就二十來人，還有三十多個老弱婦孺。

　　他們想要抵擋住這群馬賊根本不可能，一時間，蕭十一也失了方寸。

　　但是為了保護從中原帶過來那個孩子，蕭十一隻好把他藏在一個小地窖。

　　獨自出來面對殺人不眨眼的馬賊。

　　蕭十一看著周圍一地慘狀，和對面一群跪在地上的牧民，一雙眼睛瞪得快要冒出火花。

　　地上那些人兒往日的歡聲笑語歷歷在目，是他們收留了自己和那個孩子。

　　讓他們爺倆不再餐饑餐飽，

不再擔憂晚上睡著睡著就會凍醒。　　還有那個，明明很颯爽，卻紅著臉要求自己娶她過門的，那個姑娘。

　　可現在，那些善良好客的牧民，統統倒在血泊之中。

　　“我要殺死你們，將你們全部殺死，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聽得聲聲入耳的哭泣聲、痛苦喊聲，蕭十一一臉憤怒，咬牙切齒道。

　　手中的刀柄被蕭十一握的緊緊，一柄環首大刀仿佛周圍的火光，熱的發燙。

　　刀疤漢子笑得很猖狂，走前一步，並伸出脖子摸了摸道:

　　“你來啊，刀往爺爺這裡砍，哈哈哈哈！”

　　猖獗的笑聲中，一個馬賊順勢砍下一名跪在地上的牧民的腦袋。

　　又是一陣絕望的叫喊聲，不過很快被喝斷。

　　“你！”蕭十一喉嚨一窒，氣得渾身都在顫抖，他恨啊！

　　刀疤漢子臉色突然一斂道:

　　“蕭十一，乖乖把刀放下，我還能留他們一條狗命，否則...”

　　話音剛落，又是一顆人頭落地。

　　這下，蕭十一是真的繃不住了，急忙道:“快住手！我...我...”

　　說著，他就要把手中的刀扔掉。

　　“蕭大哥！”

　　蕭十一一頓。

　　跪在地上一個一直默默無聲的牧民猛然抬頭，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要管我們，殺光這些狗賊，幫我們...”

　　話還沒說完，那個牧民的頭被砍了下來。

　　緊接著，像是觸發了什麽機關，那些跪在地上的牧民無一不用盡全身氣力喊道——

　　“殺！”

　　然後一個個牧民不要命的掙脫起來，可是卻被他們身旁的馬賊一刀，一刀地將他們斬殺。

　　不一會兒，那些奮起求死的牧民便倒在冰冷的地上，安眠在長生天...

　　而蕭十一，就在那聲充滿絕望和恨意的殺字喊出來後，提刀衝向領頭的刀疤大漢。

　　可是刀疤漢子卻像早有防備，一揮手。

　　身後那些早就如狼似虎的手下，便拿著手中的武器衝向蕭十一。

　　其中不乏還在馬背上的馬賊。

　　...

　　蕭十一，本是安定郡下一個縣城的普通守城士卒。

　　當其時，蕭十一正值青壯，本想再乾幾年兵卒，掙點銀兩。

　　便回鄉下娶一門媳婦，再生他兩三個大胖娃子。

　　守住自家那一畝三分田，平平凡凡過一生。

　　不料，天有不測風雲。

　　某天夜裡，蕭十一在城門當值。

　　城中某位權貴跑了盜賊，頓時家宅雞飛狗跳。

　　那幾個盜賊身手了得，不一會兒便擺脫了權貴家中的看家護院。

　　可不知為何，很快他們便逃到蕭十一當值的城門。

　　那些盜賊似乎早有接應，很快打開了城門的偏門，跑出了城外。

　　城裡遭了賊，還從城門逃出去了，那還了得?

　　蕭十一自忖身手不錯，便喊他當值的幾位弟兄一起追擊盜賊。

　　剛出城門沒多久，蕭十一身邊的幾個守城士卒卻一反常態，掉轉刀口指向他。

　　要求蕭十一加入他們，或者死。

　　其實那些盜賊早就買通蕭十一身邊的守城士卒，就等著今晚城門當值行盜竊之事。

　　蕭十一為人雖沒有什麽大志，卻也羞於與盜賊為伍，果斷拒絕了他們。

　　一番爭鬥後，蕭十一負了點輕傷順利逃脫，心知此事一出，斷然不能再回去。

　　否則即便不被當成盜賊同夥，也會被追責城門看守不當失職一事。

　　到期時丟了軍籍事小，稍有不慎便是害了性命。

　　如此想到，蕭十一便咬咬牙決定北上，到漠北草原討生活去。

　　在途中，蕭十一在河邊看到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昏倒在地，便出手救下那孩子的性命。

　　等那孩子醒來，蕭十一詢問其家中情況，孩子卻一問三不知，隻懂得搖頭。

　　蕭十一想自己是出逃漠北，自身難保，帶著一孩子也不是個事。

　　周圍附近也沒什麽村落，蕭十一便留了些乾糧，讓那孩子聽天由命吧。

　　可是蕭十一沒走多遠，那孩子竟是不聲不響跟了上來。

　　雖說蕭十一走得不快，但其腳程也不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能夠追的上的。

　　蕭十一震驚之余，卻也沒有停下來等那孩子。

　　一直到了傍晚，蕭十一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往後邊一看也沒見著那孩子了。

　　蕭十一歎息了一會，吃了點東西，草草睡下。

　　待天亮之時，蕭十一驚奇的發現，那孩子竟然睡在了他的身旁。

　　看了看孩子腳下還在滲血的草鞋。

　　蕭十一心軟了，起身采了點草藥回來，給那孩子包扎腳下的傷口。

　　其過程中，那孩子愣是沒醒過來，讓他嘖嘖稱奇。

　　直到蕭十一開始生火做早飯。

　　在聞到飯香後，那孩子眨著黑溜溜的大眼盯著他。

　　蕭十一大笑了一會，給孩子取了個名字，蕭行。

　　這孩子，特別能吃。

　　是個練武的好苗子，蕭十一覺得很行！

　　...

　　“殺！”

　　往事如跑馬燈般，在蕭十一腦海浮現。

　　蕭十一迎著一眾馬賊，殺了上去。

　　...

　　不知道過了多久，某個氈包傳出一陣聲響。

　　一臉茫然的孩子從地窖裡，爬了出來，滿臉塵灰。

　　他試圖喊些什麽，不過喉嚨很乾，不禁令他咳嗽了幾下。

　　咳到連淚水都出來了，他沒有去擦，可是眼睛裡還是火辣辣的痛。

　　看著眼前的滿目瘡痍，小小的眼睛通通紅，像是一片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