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漠北的西邊,有一片疆域將近漠北草原一半的森林,名為逐鹿之森。
東邊森林的外圍角落。
這裡的樹木看起來很密集,卻不會遮擋陽光。
緩緩秋風吹拂,一片片金黃色的樹葉隨之散落。
一道身形在染成金色的林海之中自由穿梭著。
他的速度快的驚人,眼裡滿滿的一腔孤勇。
顯然他不是第一次進入這片森林了。
他看似毫無章法的在森林裡亂竄,但實際上他不知道避開了多少凶獸的老巢。
此時天色漸漸變暗。
在一陣陣狼嚎之中,月亮悄悄爬上枝椏。
一雙漆黑的眼睛,在月光下異常明亮。
且見一個小孩氣息平穩,背靠著一棵參天大樹,玩捏著掛在脖子上一對尖銳的虎牙吊墜。
且聽狼嚎聲越發接近,不一會兒,一雙雙幽綠的獸瞳布滿了周圍。
這時他才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衝著狼群肆無忌憚地笑。
嗷嗚——
那些包圍他的群狼,突然又開始仰天長嘯,似乎向老天爺宣誓著什麽。
他停下擦汗的動作,把不知道磨過多少遍的虎牙叼在嘴邊,衝著狼群揮了揮手。
原本響徹天際的狼嚎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頭身型魁梧的銀色巨狼從狼群走出。
來到這個年僅九歲的孩子跟前,低下它桀驁不馴的頭顱。
他伸出手摸了摸銀狼的狗頭。
而那頭銀狼親昵的蹭了蹭他的手,然後俯身示意讓他上來。
這一幕,跟一年前何其相似。
只是,這頭銀色巨狼身型還不及那頭大雪狼強壯。
這個孩子名叫天行,那銀色巨狼便是一年前跟在他後邊的小狼崽。
這一年裡,發生了很多事。
最大變化就是這群雪狼的首領換了,換成了大雪狼的狼崽,是一隻銀色的巨狼。
天行給它取了個名,叫殺貪,只不過他從來都沒說出口。
從出生到現在,天行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很多人都認為他是啞巴。
包括那些雪狼。
一年前,他跟一群雪狼來到了逐鹿之森。
在這段時間裡,天行的體內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盡管天行還是孩童的模樣,但是潛伏在他身體裡的那股力量越來越大了。
天行從來都知道自己的身體裡,有一股他現在還無法掌握的力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他要想盡一切辦法,把身體那股力量釋放出來。
從草原上跑到森林裡,天行從未停止過奔跑。
是的,從漠北草原到逐鹿之森,都是他跟著狼群在跑。
在找到控制這股力量的方法之前,他是不會停止奔跑的。
天行嘴邊那對虎牙是有來歷的。
大雪狼在回到逐鹿之森之後,過了三個多月後就自然老去了。
雖然那時的小狼崽殺貪長得挺快的,三個多月就已經有一般成年的雪狼大小。
可是想要成為雪狼群中的首領,卻還是不夠資格的。
在大雪狼老去後沒多久,雪狼群就開始了首領爭奪的撕殺,誰最強誰就是頭狼!
而殺貪早就在一天前,被天行帶離了雪狼群。
在經歷了整整三天的撕殺,雪狼群的首領爭奪來到了尾聲之際。
天行背著比他還高的一對虎牙,來到了雪狼群的中間。
他渾身破破爛爛,身上的血跡還沒乾透,看起來非常狼狽。
可是,當他出現在雪狼群的視線之後,天行環顧四周。
沒有一頭狼敢正視他的眼睛。
因為當時天行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威懾群狼!
跟在他背後的,是殺貪,同樣滿身血跡。
而殺貪嘴裡,還叼著一隻比它身型還龐大數倍的巨型老虎。
經此一役,殺貪正式成為這群雪狼的頭領!
...
回憶終了,天行收回了撫摸殺貪狗頭的手。
一陣風毫無征兆吹起,頭頂上的枯葉嘩嘩地作響。
忽然,外圍的雪狼急促的嚎叫起來。
隨著蹬蹬蹬的一陣踏擊樹木的聲音,一道身影便出現一人一狼前方。
天行面無表情看著來人。
旁邊的殺貪猛然起身,毛發如刺蝟般豎起。
它喉嚨低吼著,隨時準備奮起撲擊。
在月光下,一個衣著算整齊的中年大叔緊皺眉頭,看著眼前的小孩。
只見他摸了摸腰間的那杆煙槍,開口問道:
“嘿,你個瓜娃怎的大晚上跑到森林裡?膽子倒不小啊,可倒了血霉才被這群雪狼給圍了吧。”
殺貪像是聽懂那大叔說的話似的,不再按捺凶性,張開利齒。
正欲衝上去,狠狠地教訓一番這根本不知情況的愚蠢人類。
還沒等它躍起撲擊,那人猛地看向殺貪,
那平井無波的眼眸,瞬間迸發出凌厲的殺機,硬是將殺貪給唬住了。
就是這一遲疑,殺貪不甘地低嗷了一聲,似乎對自己的膽怯很是憤怒。
可正因殺貪一聲低吼,引起了周圍狼群的躁動。
一乾雪狼紛紛亮出銳利的狼牙,蓄勢待發。
一股淡淡的腥味驟然飄起。
如箭在弦上,一群目露凶光的雪狼發出滲人的吼聲。
正要對闖進它們領地的人類發起進攻——
這時,天行吐出那磨得發白發亮虎牙吊墜,輕輕拍了拍殺貪的狗腿子。
殺貪沒出息的嗷嗷嗚咽了一聲,趴在天行的腳邊。
就這一幕,一觸即發的狼群像是整體失去了目標似的,趺坐在地上。
原本感覺到一絲危機的中年大叔,還想說松松這把老骨頭呢。
一見這種情況,倒也是釋然了:
“原來你是它們的小主人啊?倒也算某項子龍多管閑事了。”
聞言,天行站了起來,歪著腦袋,眼中帶著一絲的疑惑。
順著明亮的月光,項子龍這才認真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奇怪的小孩。
這瓜娃可可愛愛歪著腦袋,長得還挺俊俏。
倒是有幾分他項某人年輕時的帥氣。
說起這片森林,出現各種光怪陸離的活禽猛獸並不稀奇。
就算是一隻竹鼠能聽得懂人話,項子龍也見識過。
但他從來沒見過有幾個人敢獨自在森林裡遊蕩,而且在晚上,還是一個孩子。
大晚上一個孩子孤身出現在逐鹿之森也就算了,對這群雪狼莫名的號召力怎麽回事?
思索了一陣,項子龍自言自語道:
“我正準備回家,見這邊有些動靜,就想著過來看看。”
...
好一會兒。
天行破天荒說出人生中第一句話。
“回...家?”
話音很遲緩,而且特別沙啞,不像是一個孩子能發出來的聲音。
???
但是就是這一句話,震驚了在場的所有狼。
這孩子王居然會說話?
殺貪更是狗臉懵比盯著天行,震撼了狗生。
然後率先仰天長嘯。
嗷嗚!
隨即。
嗷嗚——
狼群們興奮地應和著,就像過節般熱鬧。
項子龍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這瓜娃,再看看周圍鬼哭狼嚎的狼群。
幽幽歎了口氣,這恐怕算是他這輩子最費勁的對話了吧。
這時,天行臉上浮現一絲苦惱,不過還是從嘴裡輕輕吐出幾個字:
“乖,別鬧。”
這次倒是說的挺流暢的,雖然還是有些沙啞,卻是頓時讓周圍的雪狼們停止了呼嘯。
一雙雙幽幽綠眼火熱的盯著天行。
這種炙熱讓項子龍都倍感壓力,可看著眼前這孩子卻一臉淡定。
項子龍越發想知道,在這孩子身上到底發生些了什麽。
所以,項子龍繼續說道:
“家呀,是你每天都想要回去的地方,而且總有期盼你回來的人。”
他想起了雍山上的那座院子,那裡住著他的寶貝女兒。
完全沒有掩飾他眼中流露出溫柔和寵溺。
“哦,那你走吧。”
天行雙眼閃過一絲莫名的光亮,轉瞬即逝。
雖然只有那麽一刹那,項子龍還是捕捉到天行眼中的渴望。
沒錯,是渴望。
嗯,至少項子龍是這麽認為的。
“你想離開這裡嗎?”
項子龍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是說,帶你回家。”
小孩扭頭看了一眼他從路邊撿來的狗子,說道:“殺貪。”
然後又指了指它:“這是我給你起的名字。”
最後,無視項子龍伸過來的手。
盯著項子龍的眼睛,天行面無表情答道:
“好!”
...
時光飛逝。
北風蕭蕭。
雪花飄飄。
雍山之上。
在一個小臉被凍得通紅的小姑娘注視下,渾身邋遢的項子龍指著一個小孩道:
“之伃,這是你的大師兄,項天行。”
且見她,目光柔和,一衣狐裘如雪,對著天行輕輕一笑。
一刹那。
仿佛整個冬日都被暖和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