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去開口,說今天是小朝會,按理改在偏殿召開的蠢話。
進入金鑾殿後,百官便按照進來時的順序,站在了昨日的位置上。
而區別就在於,帝辛不在,武將最前方的位置本應按照品秩補位,但此刻卻被眾人不約而同地空了出來。
文官最前面,昨日成王的位置,今天站的卻是當朝閣老李正甫。
裕王的位置被空出來也就罷了。
眾人都知道今日的主角之一就是裕王,哪怕剛才在午門之外未現身,但今日也一定會出現在朝會之上。
但是李正甫的舉動,卻無疑給了眾人一個信號。
要知道,在成王監國之後,之前支持景王的李閣老為了暫避鋒芒,甚至都開始稱病休假。
但是此刻,他卻佔據了原本屬於成王的位置。
就仿佛篤定,今日成王不會出現在朝會上一般。
雖然從午門之外李正甫便從未開口透露什麽,但聯想到李府府邸和成王府的距離,眾人心中都閃過一絲明悟。
這位李閣老是什麽人,他們非常清楚。
隨著年齡的增大,為了能夠安安穩穩從閣老之位退下,他這些年行事愈發的小心。
除了之前對景王的下注之外,他從未做過冒險之事,甚至幾年前毫無根基的裕王大鬧戶部之後,他為了不多生事端,幾乎沒怎麽掙扎,便將自己的得意門生楊友旭外派了出去。
而此刻,他敢站在原本屬於成王的位置上,就說明他已經可以確定,起碼有九成半的可能,成王今日不會出現在朝會之上。
或者說就算出現,也不會是以文官之首的身份。
到了某個層次之後,一舉一動都有可能成為風向標。
原本還有些糾結的百官,對於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也隱隱有了決斷。
但可惜的是,他們並不知道,今日有兩位主角,並不想將主動權交給他們。
……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點流逝。
百官站定之後,按理來說就到了老皇帝出場的時間,然而這次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卻依舊不見老皇帝的身影。
甚至連他身邊的那位總管太監都未曾出現。
眾人心中的壓力愈發沉重。
而還有一部分官員,則是懷疑老皇帝是不是如往常一般去了偏殿,出現了烏龍。
但更多的人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今天的朝會在偏殿召開,剛才那位小太監就不可能將他們引入金鑾殿中。
他必然是得到了老皇帝的命令。
可正因為如此,他們也知道,老皇帝出來的時間越晚,那麽就代表接下裡的朝會越不會好過。
終於……
腳步聲響起。
低著頭的百官,看到三雙靴子出現在視野中。
其中明黃色的那雙無疑是屬於皇帝的,而另外兩雙……
等等,怎麽是兩雙?
除了隨侍陛下上朝的總管太監,另外一雙靴子究竟是誰的?
雖然這麽想,但眾人心中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
果然,進入大殿之後,兩雙靴子上了台階,而最後一雙靴子則是走到了武將最前方,站在了那個空缺出來的位置上。
正是今天的主角之一。
五皇子裕王殿下。
啪!
百官中雖未有嘈雜之聲,但總管太監還是象征性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長鞭,然後才開口高深喊道:“上朝!”
“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然而這一次,屬於皇帝的“平身”二字卻遲遲不曾響起。
皇帝不開口,百官也隻好維持著跪地伏身的狀態。
而一些心理素質不足的官員,此刻額頭間已經隱隱出現了汗漬。
或是過了一瞬,或是已經過去了許久。
在這種壓抑的吩咐中,老皇帝蘊含著怒氣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別跪著了,都起來吧!”
“多謝陛下!”
雖然老皇帝剛才的話並不符合禮儀,但聽著老皇帝的語氣,百官此刻也沒有傻到去觸他的霉頭。
只有言官暗暗在心中記了一筆,等到未來有機會的時候進行諫言。
按照常例,接下來應該是總管太監的聲音。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然後百官開始進諫。
但是,老皇帝今天顯然不想按著這個流程來。
或者說,他根本不想給百官反應的時間。
啪!
這次卻不是總管太監的甩鞭聲,而是老皇帝將一份折子直接扔到了台階之下,甩到了地上。
“這就是你們昨天說得,絕對不會勾結外族的大皇子?”
“若沒有這份東西,朕不知道還要被你們騙多久!”
百官被嚇了一跳,但同時也是滿心的愕然。
不管成王殿下有沒有勾結外族,但他們又不是成王,怎麽可能清楚這些事情,但是老皇帝此刻的話,卻似乎是要欺上瞞下的黑鍋,扣在他們頭上。
這讓他們如何能忍?
若真的被皇帝定了罪,和勾結外族扯上了關系,那麽他們的仕途也就到了頭了。
沒錯,雖然還沒看到老皇帝扔下來的折子內容,他們就已經可以斷定,老皇帝既然將昨天的事情再度說出,必然是已經掌握了實質性的證據。
成王暗中的確是勾結過外族。
而至於是之前就有的證據,還是昨天突襲了成王府後才搜出來的證據,但事實之前就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件事不能牽扯到他們身上。
當下就有官員要站出來自證清白,
但可惜的是,老皇帝依舊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老皇帝在訓斥完後,似乎才發現了站在文官首位的李正甫。
“李閣老?”
他稍微壓製了一點怒氣,開口問道:“朕親政之前,閣老便已經告病在家,如今上朝,可是身體好些了?”
“托陛下的洪福, 老臣已無大礙。”
李正甫低頭拱手,雖然知道彼此都清楚事實是什麽,但嘴裡說得依舊是套話。
老皇帝亦是配合著說道:“李閣老身體康健,乃是我大離之福。”
他歎息一聲說道:“我大離不能一日無李閣老啊,你看看這些不成器的東西都辦了一些什麽事兒!”
李正甫繼續拱手。
“老臣愚鈍。”
“李閣老一直在家養病,不清楚也很正常。”
老皇帝擺了擺手,怒氣似乎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其不爭的低落。
“朕的老大……罷了,這份折子上已經寫得清清楚楚,李閣老還是自己看吧,這是皇家的恥辱,朕實在是說不出口。”
說話間,就有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監,小跑著過去撿起了地上的折子,遞到了李正甫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