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事件還沒有什麽頭緒,爨王的求親之試也尚未開始,宮裡傳出的一道旨意卻像道閃電般劃過了京都的上空,震撼著所有人的內心。
這份從深宮之中頒出的旨意,在目前的形式下,它的意義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世人皆知,太玄閣地處江陵,江陵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因為江陵雖屬煬國治下,但卻上接大齊,下通南陳,與三國接壤,原為前朝蕭氏封地。
但二十年前,大齊與南陳聯軍合圍江陵,意圖進犯大煬,蕭王及麾下蕭軍卻悉數戰死鷹飛澗,前國師雲易瀟及當時還是懷化大將軍的陳崇率大軍南下相援,方才擊退兩國聯軍。
此戰後,三國之間便達成和議,江陵仍屬大煬,但卻成為了三國通商往來之地,經江陵入境的一應貨物商品,皆可免去賦稅,煬國在江陵不設駐軍,諸國也不得進犯江陵。
這麽多年過去了,名義上,江陵仍屬大煬,但在世人眼中,這裡卻更像是一塊無主之地,自成規矩。
而在近十年,隨著太玄閣漸漸崛起,江陵幾乎所有的產業生意,八成都已歸入太玄閣之下,無形之中,世人也已將江陵與太玄閣劃上了等號,沒有人會懷疑太玄閣對於江陵的掌控,如果太玄閣願意,或許一夜之間,便可對三國造成動搖國本的經濟損失。
而太玄閣能從一個普通的江湖門派,到如今坐擁江陵,地位超然,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斷九,太玄閣大師兄,太玄閣真正的掌舵人。或許除了不能習武外,斷九,真的無所不能。
起初,人們都以為太玄閣的崛起,是出自秦謫以及老閣主左譯之手。
直到五年前,大煬遭諸國入侵,太宰文衍親攜帝書登閣,向閣主左譯相請軍費援助之時,左譯居然當眾落下一句“稍待,我去後山問問阿九!”隨即便是匆匆離席而去,眾人震驚。
待左譯複回時,隻向文衍應得一句“阿九說可以”便即敲定了近兩千萬兩白銀的物資之事。
文衍驚詫之際,卻又是提出希望太玄閣能派出十名無涯境的高手相助各地煬軍,左譯聞言,留下同樣的話語,又複離席匆匆跑回後山,回來時,卻是應得一句“阿九說十個不夠,二十個!”
斷九那時雖已是於琴道撰經之上略有薄名,但文衍卻萬難相信,太玄閣會掌握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儒生手裡,隻道左譯跑回後山,是與前太傅秦謫秦大家商議,秦謫不願露面,借口托辭而已。
可當文衍再提出希望太玄閣能提供一批內甲火器時,左譯怒了,微喘著向文衍吼道:“這次你自己去後山問他吧,阿九都被我煩了兩次了,要是再去擾他撫琴,明兒說不定他就跑了!”
文衍同樣心奇,太傅大人到底玩得什麽把戲,向著左譯示笑賠禮後,便隨著閣中小童獨自前往後山,想要當面問一問秦謫所為究竟何意。
滿山秋意,層林盡染,數重殿閣在繚繞的雲霧間若隱若現,平添了幾分遊離於世外的仙氣。
那小童尚幼,無法以輕功縱躍,文衍也隻好隨著他盤繞於峰巒殿閣之中,翻了一個時辰,方才在一座峰巒破崖泄下的水瀑之下停歇。
可於水瀑旁端坐撫琴之人,卻並非秦謫秦太傅,而是一個極為清瘦的年輕人,文衍見這小童走了這麽遠的山路,竟是帶自己來此見這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頓時有些不悅,問道:“童兒,你莫不是在戲耍本公,秦太傅到底在哪?”
“秦太傅?”那童兒撓了撓頭,
怨道:“我可不知道什麽秦太傅,你不是要向大師兄要東西麽,你自己去問他吧,我可不敢過去擾他!” 說完,那小童便自顧自地往山下跑了,文衍一愣,心中震驚,難不成這太玄閣真是斷九一小輩說了算?
文衍穩了穩心神,正欲上前相問斷九,方走兩步,斷九卻忽然止琴溫笑道:“太宰大人所請,斷某皆允,一應物資人手,閣中自會送往前線,太宰大人請回吧,斷某早課尚未練完,恕斷某不能相送。”
文衍哪肯就此離去,正欲近前,閣主左譯卻忽然出現將他拉住,回頭向斷九訕訕笑得一聲,便是將文衍拖下了山。
文衍見左譯望向斷九之時,眼神中竟似有懼意,方才相信這太玄閣,只怕真是斷九說了算的。
回去後,文衍按捺不住心中驚奇,便是向左譯直言相問,這才知道,自斷九十二歲起,閣中諸事,便都是由斷九一手安排,而太玄閣的一切,也均是得益於斷九的手筆。
煬國得太玄閣傾力相助後,各條戰線捷報頻頻,終得大勝,朝廷雖是有意掩蓋太玄閣為這場國戰所作出的貢獻,但太宰親赴江陵,閣主三轉後山之事,卻於世間廣為流傳,四指流雲斷九,經此,名動天下。
但除了這次國戰外,太玄閣一向不涉朝事,明裡暗裡煬帝也曾多次派人前來招攬,欲請斷九入仕,可卻都被推拒。而太玄閣地位超然,斷九名聲在外,朝廷又不能強辟。
在世人看來,斷九在太玄閣獨霸江陵,遠比伴君兩側得意,朝廷又豈會不知此理,況且斷九的師父秦謫,當年便是被貶離京,數次招攬被拒之後,朝廷也就斷了這樣的念想,再未派人前來。
直到此次琴筵及求親之試,斷九方才出山入京,但眾人也隻認為斷九是衝著迎娶楚煜凰而來,雖也算是入朝,但並不任職,連理結成,斷九便會隨楚煜凰去往奉州,倒與朝事無關。
可宮裡卻忽有聖旨明召傳出,這下,事情就變得複雜起來了。
既是明旨昭文,那斷九必然已是於私下同意入仕,宮中宣待招方才於紫宸殿擬旨之時,這條消息便已是通過各種渠道從宮中傳到各方勢力,聖旨未出門下,便已是在京都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斷九對此事,卻似是毫不在意,揮手止住了白陶與月眠的追殺“遊戲”後,正了正衣襟,起身迎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