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事啊?”獨孤長文聞言一愣，見斷九唇邊雖是掛著一抹微笑，但眸中卻是深邃多意，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愧疚之情，囁囁道:“父親他...父親他是知道的......”

　　“斷兄，”長文忽然提高了聲音，起身一禮，急急解釋道:“為靈王殿下作情，使斷兄為難，確為長文的不是，

　　但...但此事僅與我一人有關，與這衛國公府，與父親大哥都沒有關系，父親雖是知曉我與靈王殿下交好，但也未多說什麽，隻讓我隨心去做就行，還望斷兄莫要因此事遷怒大哥和父親。”

　　“呵呵，你莫激動，”斷九的笑容清淡柔和，並無一絲惱意，“坐下說話就是了，動不動行這麽大禮，這可不像你哦！”

　　其實在三人進京的路上，長文雖沒有表露什麽，但偶爾提及之時，斷九便已察覺到這位衛國公府的二公子心中所傾。

　　衛國公獨孤信膝下共有三子一女。

　　大公子獨孤如願因其武道天賦卓絕，為獨孤信的師兄，越雲山莊莊主葉劍雲所重，常年跟隨在葉劍雲身邊習武，雖是生於門閥貴族，但卻可說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及冠之時，更是借著妹妹獨孤婉下嫁越雲山莊之喜，拜了葉劍雲為義父。

　　獨孤信對這大兒子向來寵溺，並將自己年輕時的憧憬，都寄托在了獨孤如願的身上，希望他能做一個逍遙快意的江湖俠客，遠離朝堂紛擾。

　　獨孤如願也不負其父所望，這些年，也是漸漸在江湖上闖出了些名頭，得了個“貴玉公子”的名號，但父子二人既然都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這世子之位，自然也就與他無關。

　　二公子獨孤長文，武道天賦遠不及其兄，對於江湖之事，武學之道並不感興趣，只因獨孤信本為戰將，家風所致，越雲劍法倒也練得有些火候。

　　因如願常年不在家中，公府一向都由這位二公子上下打理，他也常年跟隨於獨孤信身側，深諳朝堂之事，此時雖尚無官職，卻有蔭封在身，來年春闈過後便會入仕，眾人也都是將其看作公府世子。

　　但獨孤信對他卻不及對於如願的喜愛，他雖整日為府裡瑣事操心，但眾人卻都認為，若是獨孤如願心有相爭之意，這世子之名，是絕不會落到他頭上的。

　　三公子獨孤來允尚幼，此時遠在南陳山陰的徽林門，師從門主墨謹習武讀書，或待年節之時方回京都。

　　獨孤長文與靈王交好，斷九並不覺得意外，獨孤信由他所為，斷九也能理解。

　　但他卻是有些不明白，此前並無動作的長文，今日為何卻這般急切地召來靈王，為靈王作情，這般露骨為之，實是不智之舉。

　　“斷兄，我也知道這樣做會讓你為難，”獨孤長文摸不準斷九笑容的含義，有些不安，“但...但我昨日見你一直沉睡不醒，又想著你身子一向不好，受了這麽重的傷，也不知會不會留下什麽病根，想到靈王殿下那有一枚禦賜的天心丹，這才急急出門為你向殿下索請。

　　去到王府提及此事時，倒...倒也沒想這麽多，好不容易勸得殿下拿出天心丹，卻見殿下執意要與我一同前來探你，我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妥，斷兄......”

　　斷九的視線，慢慢移開了獨孤長文那半分愧疚、半分關切、卻又毫無作偽的臉，低下頭來，默默聽著他的摯誠釋言，心裡卻是有著難言的震動。

　　這位看上去有些跳脫稚氣的年輕人，對於自己竟能這般待以赤誠，

視為摯友。　　天心丹的貴重不言而喻，便是自己的王妃病重，靈王楚煜恆也不見得會拿出此丹相救，就算他對自己再如何看重，但要以此丹施恩，他只怕也是不肯。

　　為說服靈王，長文昨日一夜未歸，也不知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或許，是未來整個公府的支持也未嘗可知。

　　本以為他們兄弟倆與自己相交，實為看重自己的名聲，沒想到不論是如願為自己枯守一夜，亦或是長文為自己苦勸求丹，他們倆雖隻與自己認識不過數月，但對於友情的坦誠，對於做人的品德，他們的身上，都閃耀著自己遠遠不及的光芒。

　　而自己進京後，卻隻想著人性的利益，想著京都的紛爭，卻從未意識到，在這小小的院落之中，不經意間，竟已是得到了這般真情。

　　聽著長文的關切之語，感受著他內心的不安，雖已是極力克制，但自己還是忍不住有一絲感動。

　　如果天下的人都能像他們一樣，雖處紅塵利益，卻仍保有真情，這個世間也許會美好許多。只可惜，太多的人都做不到這點，包括自己......

　　“長文，謝謝，”斷九抬首一笑拍了拍長文的膝蓋，本是深邃的眸間，此時盡顯明亮，“這段時間，謝謝你們兄弟倆一直陪著我，你不必為此事太過揪心，求丹之情，我自銘記在心！”

　　獨孤長文搖搖頭，正色道:“斷兄，你不必為了讓我好受，故意裝著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的麻煩已經夠多了，靈王殿下一來，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到你，真的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我......”

　　“好啦，別想這麽多了，你這麽正經的樣子，倒讓我有些不習慣了，”斷九朗笑一聲靠在了椅背上，“既來之則安之， 我既然選擇了進京，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只不過我現在還不想操心太多，先慢慢看看熱鬧再說，你既然選擇了靈王，不如你去幫我告訴他一聲，我不會參加求親，更不會去當什麽駙馬，如何呀?”

　　“斷兄！！”獨孤長文望著斷九那一臉嬉笑，神色也恢復了往日那般跳脫，哭笑不得道:“除了這次上門求丹外，我可沒有義務與他透露你的事情，你就別難為我了！”

　　笑罷，獨孤長文直了直身子，正色道:“斷兄你放心，我衛國公府乃是武府，我既為公府之人，即便心有所向，但也不會為靈王殿下傾力為之，殿下所需要的，也不過是一個態度罷了，你勿需太多顧慮，也不用在意我的感受，無論你做什麽，我和大哥永遠都會是你的朋友，我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

　　“多謝！”斷九此謝言辭真切，滿臉摯誠，不複往日笑意。

　　“二公子！先生！”

　　此事揭過，長文心中長舒了一口氣，正欲向斷九問一問這天心丹到底為何會有如此神效之時，卻聞屋外傳來管家方伯的急急高喚之聲。

　　“二位快出去看看吧，”方伯匆匆進院，站在屋外一臉急樣，“靈王殿下在門外和人打起來了，大公子...大公子他實在是攔不住呀！”

　　“什麽?！”長文驚呼而起，一邊向著府門趕去，一邊急道:“這...這什麽情況呀，昨夜才來的刺客，今天都有人敢在公府外與殿下動手了，天呐！！”

　　斷九嘴角一揚，將桌上的天心丹抄入袖中，隨著方伯一同，追著長文向府門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