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刷的一劍向田伯光攻去。
他這一出手便是華山派劍法的殺招“有鳳來儀”,劍刃顫動,嗡嗡有聲,登時將田伯光的上盤盡數籠罩在劍光之下……
田伯光膂力大、刀法快,二人未過得幾招,林青俠只聽得“錚”的一聲大響,令狐衝手中長劍落下地來……
令狐衝借口要休息片刻,再行比過。進了後洞,去學刻在石壁之上的衡山劍法。
林青俠拿出思過崖上的存酒,將一個酒葫蘆遞給田伯光,自己也拿起一個拔去塞子,小聲道:“田兄,容我大師兄休息一會兒,反正他怎麽著都不是田兄你的敵手,小弟陪你再飲,請!”
田伯光剛剛喝了三碗酒,癮頭兒被勾起來了,令狐衝卻將美酒踢落懸崖,見林青俠又拿出酒來,很是高興,與林青俠對飲起來……
令狐衝花了大半個時辰,學得二十余招衡山劍法,可是到得第十九招上,兩人刀劍一交,令狐衝長劍又被震飛……
令狐衝又回入後洞,尋到嵩山派劍法的圖形,學了十余招,但與田伯光拆到二十二招時,終究還是被他刀架在脖子上,隻得棄劍認輸。
令狐衝再次走入洞中,他嘴上跟田伯光胡說八道,似乎滿不在乎,心中其實越來越擔憂,擔心田伯光有不利於華山派的重大圖謀,因而對田伯光起了殺心……
幾次三番地進洞學招兒、與田伯光拚鬥得越來越狠,這一回待得步出山洞,天色已明。
令狐衝雖然聰明強記,可是與田伯光的武功相去甚遠,這東拚西湊來的五嶽劍法終究不是田伯光的敵手。但田伯光見他只要進了山洞後,再出來就會換一套劍法,而且都是出自五嶽劍派的招式,不禁疑心山洞中貓著五嶽劍派的高人……
田伯光詢問令狐衝洞中都是哪些前輩高人,倆人話兒趕話的,田伯光說出了風清揚的名字,林青俠心中一動:是了,這時候該是風老現身的時候了……
但是很奇怪,風清揚卻遲遲沒有現身接過話頭,令狐衝和田伯光也漸漸的越來越有些撕破臉兒了……
林青俠靈機一動,道:“大師兄,所謂:旁觀者清。我在一旁看了這麽久,覺得你沒必要用衡山、嵩山、泰山派的那些劍招兒,那些招式你本就不熟,用起來斧鑿痕跡太重,失了你劍法的靈動……”
“哦?林師弟言之有理……”令狐衝心中一動。
“大師兄你不妨試試先使一招‘白虹貫日’,跟著便使‘有鳳來儀’,再使一招‘金雁橫空’,接下來使‘截劍式’……”
令狐衝皺眉道:“你說的這幾招兒出劍和腳步方位無論如何都連不在一起啊!”
林青俠道:“大師兄不妨一試。”
令狐衝心想:“便依言一試,卻也無妨。”當即使一招“白虹貫日”,劍尖朝天,第二招“有鳳來儀”便使不下去,不由得一呆。
林青俠叫道:“行雲流水,任意所致。你使完那招‘白虹貫日’,劍尖順勢拖下來便是了,劍招中雖沒這等姿式,卻大可別出心裁,隨手配合!”心中又道:我沒記錯的話,這可都是風清揚的原話兒,你不會因從我口中說出便不開悟吧?
林青俠這一言登時將令狐衝提醒,他長劍一勒,自然而然的便使出“有鳳來儀”,不等劍招變老,已轉“金雁橫空”。長劍在頭頂劃過,一勾一挑,輕輕巧巧的變為“截手式”,轉折之際,天衣無縫,心下甚是舒暢。
令狐衝挺住劍,
衝林青俠道:“林師弟好悟性啊!這劍法精義可是你林家辟邪劍譜上說的道理麽?” 林青俠支吾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令狐衝道:“那再接下來使那一招兒?”
“這個嘛……小弟不知了,大師兄對於華山派劍法比小弟熟悉千倍萬倍,你大可以行雲流水、自由發揮……總之是要去除斧鑿痕跡,越靈動越好……”
令狐衝依言,隨意想出一招兒華山派劍招便圓轉如意的無縫銜接,一招一式的使將下去,待使到一招兒華山劍法的“鍾鼓齊鳴”收劍,堪堪正是三十招,突然之間,隻感到說不出的歡喜、痛快。
令狐衝轉身向田伯光道:“田兄請!”
田伯光道:“我已見你使了這三十招,再跟你過招,還打個甚麽?”
令狐衝道:“田兄不願動手,那也很好,這就請便。在下還要向林師弟多多請教,無暇陪伴田兄了。”
田伯光大聲道:“那是甚麽話?你不隨我下山,田某一條性命難道便白白送在你手裡?”轉面向林青俠道:“林兄,田伯光知你林家家傳絕學高深莫測,你若是和你大師兄聯手,兩個打我一個,那可勝之不武……”
田伯光見剛剛林青俠提示令狐衝後,令狐衝一副茅塞頓開、心癢難搔的樣子,不免心中有些沒底,難道眼前這林家傳人真有過人之處?難怪江湖傳言,嶽不群收林家少主為徒是衝著他家傳絕學《辟邪劍譜》來的……小心沒壞處,還是先用話語將其擠兌住為妙……
林青俠心中暗暗好笑,心道:我這林家絕學還未練成,恐怕挨不了你幾刀……口中卻道:“田兄放心,大家都是朋友,你們二人打賭論劍,以武會友的,我不參合……你們可也別傷了和氣,那個……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呵……”
田伯光一翹大拇指:“華山派淨是真豪傑、真英雄!”
林青俠暗笑:你小子!我不幫令狐衝合夥兒打你便是真豪傑、真英雄了,這英雄豪傑太也好當了吧!
田伯光見林青俠答應兩不相幫,心裡大為寬慰,朝著令狐衝喝道:“看刀!”揮刀向令狐衝砍了過來。
令狐衝側身閃避,長劍還刺,使的便是適才林青俠所說的第四招“截劍式”。他一劍既出,後著源源傾瀉,劍法輕靈,所用招式都是爛熟於心的華山派劍法,但是他既領悟了“行雲流水任意所之”這八個字的精義,劍術登時大進,翻翻滾滾的和田伯光竟然拆了一百余招……
突然間田伯光一聲大喝,舉刀直劈,令狐衝眼見難以閃避,一抖手,長劍指向他胸膛。田伯光回刀削劍。當的一聲,刀劍相交,他不等令狐衝抽劍,放脫單刀,縱身而上,雙手扼住了他喉頭。令狐衝登時為之窒息,長劍也即脫手。
田伯光喝道:“你不隨我下山,老子扼死你。”他本來和令狐衝稱兄道弟, 言語甚是客氣,但這番百余招的劇鬥一過,打得性發,牢牢扼住他喉頭後,居然自稱起“老子”來。
令狐衝滿臉紫脹,搖了搖頭。田伯光咬牙道:“一百招也好,二百招也好,老子贏了,便要你跟我下山。他媽的三十招之約,老子不理了。”
令狐衝想要哈哈一笑,只是給他十指扼住了喉頭,無論如何笑不出聲。忽聽得林青俠懶洋洋的聲音道:“手指便是劍。那招‘金玉滿堂’,定要用劍才能使嗎?”
令狐衝腦海中如電光一閃,不及多想,右手五指疾刺,正是一招“金玉滿堂”,中指和食指戳在田伯光胸口“膻中穴”上。田伯光當即悶哼一聲,委頓在地,抓住令狐衝喉頭的手指登時松了。
令狐衝沒想到自己隨手這麽一戳,竟將一個名動江湖的“萬裡獨行”田伯光輕輕易易的便點倒在地。他伸手摸摸自己給田伯光扼得十分疼痛的喉頭,只見這淫賊蜷縮在地,不住輕輕抽搐,雙眼翻白,已暈了過去,不由得又驚又喜,霎時之間,對林青俠無比的欽佩,激動地道:“林師弟,你家傳淵源,辟邪劍法精義了不起!”
林青俠忙道:“大師兄哪裡話,小弟也只是曾聽到過有高人前輩說起這劍法之理,加之旁觀者清,便有感而發,都是大師兄劍法高明,能將這些不連貫的招式自行無縫銜接……”
令狐衝搖頭道:“不是的!全仰仗林師弟點撥,讓我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兄弟,咱哥倆兒當浮一大白!”果然不愧是令狐衝,難過了想喝,鬱悶了想喝,高興了還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