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琳與眾人道別,更是與曲非煙依依話別,急急去尋定逸師太去了……
收殮林震南夫婦後,一行人乘了一艘大船,向北進發。到得豫西,改行陸道。令狐衝躺在大車之中養傷,傷勢日漸痊愈……
這一路上,除了令狐衝和嶽靈珊外,其余華山弟子都不與曲非煙多話。
令狐衝生性灑脫,不拘小節;而嶽靈珊則是小孩兒心性,見了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女孩子,自然是忍不住想要聊上幾句。但是這倆人一看到嶽不群冰冷嚴厲的眼神兒,也就大為收斂了。
而其余的華山弟子更不像令狐衝和嶽靈珊這兩人一般恃寵而驕,在華山派,除了師父師娘,誰的地位又能比得了大師兄和小師妹呢?!這倆人都不敢多話了,我等又是甚麽角色?!別嘴給身子惹禍了!
林青俠早就把貼身放著的藥物都換了外包裝,買了幾個盛放中藥小丸兒的不同花色的小瓷瓶,這麽一來,這些藥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底細,旁人就算看到了,也不會驚奇於這藥的怪異(有一種是軟膠囊的藥),也就不會因此對他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懷疑。
一路上,林青俠自是不忘加緊修煉葵花寶典心法。他知道,這就像網遊衝級一樣,只有盡快把自己的level提升上去,才能獲得更好的“打怪”、“得寶”能力,萬萬不可“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沒有成長起來,就被大魚一口吞下了……
這葵花寶典的內功心法還有一奇處,乃是可以平躺或者側臥修煉。林青俠初始覺得奇怪,後來一經尋思,也便想明白了——自宮後,坐著站著都有所不便啊!
林青俠一直按時服藥,想必是藥物效果好,或許也是自己天賦異稟,有柳下惠之遺風,能收攝住心神,不起欲念(還不許誰吹吹牛×了),所以一直也沒遇到過那種欲火焚身的危險狀態,丈二金身為他準備的麻藥繃帶之類的自然也是用不上。
雖然不用揮刀自宮,但是卻需要掩人耳目!每晚一住進客棧,林青俠即便無精打采、哈欠連天,隻惹得一眾華山弟子暗暗皺眉,嶽不群更是嗤之以鼻,心中暗罵:這是讓賣肉的剔去了骨頭了?!
林青俠打著哈欠,早早的稍加收拾洗漱後就寢,實則悄悄的意守竅穴,行氣導引……
而在旁人看來,隻道這富家子弟、公子哥兒養尊處優慣了,趕不得遠路,吃不得一點兒苦,都在背後嘲諷他貪睡懶惰,早睡晚起,實在是塊兒廢柴……
按說華山派一行人趕路時,睡的往往都是些簡陋的小客棧,有時候甚至是睡那種好多人躺一起的大通鋪。但是林平之身上銀票大把大把的,華山派眾位英雄的打尖兒、住店都由他來搶著付鈔,這一向節儉的華山派儼然成了土豪,專挑選大的客棧和好酒好菜。
手頭兒豪闊好為人。華山派諸位師兄雖然大都覺得這位新入門的林師弟太過嬌生慣養,武功底子又薄,不太待見他;可是這林師弟給眾人花起錢來卻大方得很,眾人得了他的好處,難免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輕看了“林平之”。
林青俠白天裡故意在眾師兄面前練習林家家傳的辟邪劍劍招。
他有意不回避任何人,反正這些劍招也沒什麽秘密可言,青城派、華山派的人都有不少人會這套劍法,為了打消嶽不群的懷疑,自己還是主動將劍招使將出來的好。只是這同樣的劍招如果在心法的催動下,快上個十幾倍後,那可就沒這麽兒戲了!
曲非煙這小丫頭年紀雖稚,
但是父母早亡,隨爺爺曲洋江湖漂泊多年,所見所聞頗多,心智遠比同齡人甚至大她兩歲多的嶽靈珊成熟。 她知道華山派這一乾人等都看不起自己,甚至是把自己視為蛇蠍,只有這林公子才是真心護著自己。他曾兩次在危機時刻,把自己從大嵩陽手費彬手裡救下來……
那可是嵩山派的硬手啊,而且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若不是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適逢其會,恐怕這因為救自己而激怒了費彬的林公子也會命喪松林之中、長眠山崗之間了……
所以曲非煙一路上隻寸步不離的跟著林青俠,就像是一隻認了主兒的、黏人的小奶貓,就連晚上住店時也要跟他住一間客房。
林青俠自然是不許,好說歹說,才勸得她獨自住在自己隔壁的房間。可剛入夜不久,曲非煙估摸著各人都自睡下後,便敲響了林青俠的房門……
林青俠聽到有人輕輕敲自己房門,還道是令狐衝有話要找自己說。他下了床,一邊趿拉上鞋去開門,一邊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頭髮、衣衫……靠!見令狐衝欸!我幹嘛要這麽在意自己的個人形象?!尼瑪!都是這藥惹的禍……
林青俠念及於此,心裡不禁一激靈——斷背山可玩兒不得!
門甫一開,臉上掛著淚痕,可憐楚楚的曲非煙便一頭扎進他懷裡“嚶嚶”地抽泣起來……
林青俠怕引得旁人起來,忙將這“嚶嚶怪”讓進屋裡,低聲問道:“你這是怎麽啦?想你爺爺了麽?唉……人死不能複生,逝者已矣,你……想開些吧!”
曲非煙唯一的親人也沒了,如果是能跟著她喜歡的儀琳也還罷了,可這華山派的姑娘家只有嶽靈珊一個,而嶽靈珊顯然是因為怕受到父親的責難而不敢真跟曲非煙交朋友;聊幾句倒還可以,但是得保持適當距離,人家是堂堂華山派掌門之女嘛,爹爹媽媽都是武林正派中人的翹楚,了不起著呢……
是以曲非煙不可能跟嶽靈珊同住一個房間,而林青俠又恐瓜田李下之嫌,畢竟這小丫頭也十四了,只能讓她獨自睡一個房間。
可曲非煙畢竟年紀還小,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又是孤獨無依,又是心中恐懼。畢竟是剛剛在費彬劍下兩次僥幸逃生,又親見費彬的恐怖慘死,換了誰都難免心中顫栗不安,何況是個小姑娘?!
林青俠扶曲非煙坐在椅上,從懷裡掏出塊兒乾淨的白手帕遞給她擦眼淚。這種柔軟的細布白手帕林青俠買了一大包袱,這時代沒有餐巾紙,只能浪費點兒了,好在自己現在是個有錢人。
林青俠柔聲安慰道:“堅強些!你過世的親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是希望你能堅強起來,好好地活著。我也失去了雙親,也在這世上孤苦無依,可是活著本身就是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即使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我們仍然要對自己負責……總之,內啥……要元氣滿滿哦,嚶嚶嚶!”林青俠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一時詞窮,也效尤“嚶嚶怪”起來。
曲非煙止住了抽噎,抬起頭,一雙淚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林青俠道:“可是這樣苟且活著, 又有何益?”
林青俠歎了口氣,說:“有位陝西大文豪曾說過,人既然如螞蟻一樣來到世上,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數十年裡,該自在就自在吧,該瀟灑就瀟灑吧,各自完滿自己的一段生命,這就是生存的全部意義。”
曲非煙問:“哪裡還有什麽自在、瀟灑?!就只剩下悲傷和孤獨了,就這麽渾渾噩噩地熬生死嗎?”
林青俠歎了口氣,聲音低得宛如自言自語:“……其實,誰又不孤獨呢?!所以馬爾克斯才寫了《百年孤獨》……”
曲非煙聽不懂林青俠在說什麽,只是不肯回自己房間,非要睡在這裡。
林青俠無奈,實在是狠不下心來堅拒,隻得讓這“小貓兒”睡床,自己則從床上撤下來一床薄薄的褥子,鋪在床前地上,和衣而臥……
不一會兒,早就哭得沒精力的曲非煙便發出了輕細的鼾聲,口中夢囈:“好姊姊,你師父叫你陪我的,怎能撇下我便不管了?”
林青俠無聲歎息:可憐的小丫頭,她這是又夢見儀琳了啊!還是儀琳的溫婉慰藉更能令人心安啊!儀琳,就是個天使……
正亂想間,突聽得門外有極其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聲音極微弱,若不是林青俠側臥在地上,根本不可能聽得到。
林青俠閉上眼,正常呼吸著,既不敢調息太細長均勻,也不敢喘氣兒太粗重……這一夜,門外不斷有人來窺探,直到天明,竟有六人次“光顧”!
“尼瑪!真是步步荊棘啊!”林青俠心中暗暗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