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不群本以為林平之會滿心願意、百般懇求、感恩戴德地拜自己為師,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因為一個魔教小妖女曲非煙而拒絕入華山派。真是個紈絝子弟、敗家子兒!爛泥扶不上華山門牆……
嶽不群雖然心中惱怒,卻是半點兒也不帶在臉上,君子喜怒不形於色嘛!但是他心中殺機已起,瞟了一眼曲非煙,心道:這小妖女還未長成,不過十三、四歲年紀,雖然是個美人坯子,可必竟年稚,怎及得上我家珊兒?!莫非這小子已受了這小妖女蠱惑……
林青俠將嶽不群這一瞥看在了眼裡,知他殺意已起。
林青俠心中自忖:莫說這小丫頭曲非煙與魔教大有瓜葛,即便是出自名門正派,只要是擋了嶽不群的路,他一樣會暗中悄悄將其剪除,就連恆山派定閑、定逸兩大定字輩兒神尼後來不也是死於他手嗎?更何況一曲曲曲非煙,嶽大掌門還能讓她障了道兒……
林青俠心念飛轉,臉上表情卻是痛失考妣後的悲戚茫然,讓人看上去,隻覺得這位少鏢頭此時大腦裡是一片空白、生無可戀……
林青俠和嶽不群二人都是表面上不露聲色,內心裡卻在思量權衡,各自盤算著……
嶽靈珊對曲非煙本來並無惡感,而且曾在劉正風府裡,見她作弄青城派余滄海,後來更是得知她祖孫二人對令狐衝有相救之恩,心裡更是對曲非煙大有感激之情。
嶽靈珊剛剛就想向父親求情,可是又有些不敢,必竟正邪不兩立啊!此時眼見林平之入不得華山派,這林、曲二人孤苦無依,憑林公子那幾手三腳貓的劍法,怕不到十天,就得又落入余滄海、木高峰之流的手裡,慘遭荼毒……
嶽靈珊壯了壯膽兒,正欲開口叫一聲“爹”,卻見小尼姑儀琳上前一步,衝父親合掌一拜,聲若鶯啼:“嶽師伯,這小姑娘自幼沒了父母,身世甚是可憐,隻得跟隨祖父,可她卻並未……入教,非但不曾作惡,反而搭救過令狐……師兄,還望嶽師伯念及此善,就算不能讓曲姑娘也入華山派門牆,能讓她在華山玉女峰上暫時借住也是好的……”
儀琳剛剛也是打了半天兒腹稿,此時見嶽不群與林平之眼看就要因為曲非煙一拍兩散了,隻得一咬牙,站了出來。
儀琳說這番話時,隻低著頭,紅著臉,看也不敢看這位嶽師伯的臉色。
當儀琳說到“這小姑娘自幼沒了父母,身世甚是可憐”時,念及自身,眼圈兒更是一紅,大起同病相憐之情。
嶽靈珊在儀琳說話時,一直在一旁注意著父親的反應,見父親臉色平和,雖然沒有被儀琳所提到的“曲氏祖孫於令狐衝有救助之恩”所打動,卻也沒有因儀琳所提的“讓曲姑娘暫住華山玉女峰”而明顯不快,遂也壯了膽子、上前幫腔道:“是啊!爹,您不是總教導我等,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嘛!曲姑娘和……救過我大師兄的命啊!”
令狐衝其實也是一直在內心掙扎。林平之的父母就在不久前還拜托自己在師父面前多多美言,好讓林平之得入華山門牆;自己又曾與儀琳和林平之共禦強敵——大嵩陽手費彬!於情於理,自己都該央求師父一番……
令狐衝心中思忖:若不是林平之兩次以奇怪的快劍攻擊費彬,莫說是曲非煙小命兒不保,便是自己和儀琳也未必能拖到莫大先生出現;而曲洋祖孫二人又曾暗中相助自己,按理說自己該向師父多多求情才是,可是師父一向對魔教中人恨之入骨,
自己此番已惹得師父大動肝火,若是再說些不中聽的話,惹惱了師父,恐怕…… 是以令狐衝也一直忍著,不敢多言。此時見師父聽了儀琳和小師妹的說話,並未動怒,便也大著膽子,跪在師父面前,道:“林公子雖一心向往拜在師父門下,可卻不肯丟下弱小無依的曲姑娘,有仁有義,實乃大大的信人,正是我輩正派弟子該有的風范,還請師父念在……”
嶽不群終於開口,手撚著胡須,打斷了令狐衝的話,說道:“林少鏢頭所行確然仁義,為師也並未拒他入華山派,只是……”
嶽不群說到此處,歎了一口氣道:“儀琳師侄說得也有道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華山玉女峰又不是我華山派的私有之地,誰若是想住在玉女峰上,我華山派也沒道理阻攔人家不是?嗯……那不成了‘封田霸道’了麽?!”
嶽不群說到‘封田霸道’一詞,嘴角兒露出一抹輕笑,似乎是略帶自得與嘲諷,神態卻甚是祥和。
林青俠聽了一驚,暗道:“臥槽!豐田霸道?這詞兒放在我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能成為諧音梗……”
令狐衝喜形於色,高興地道:“多謝師父!”
嶽靈珊也在一旁拍手雀躍,脆聲聲道:“謝謝爹!”
儀琳則合什躬身,口頌“南無阿彌陀佛”……
華山派二弟子勞德諾年紀老,油滑得很。他本是帶藝投師,表面上是想學華山派武功,實則是嵩山派掌門左冷禪的弟子,是左冷禪派去華山派刺探情報的臥底……
勞德諾自然不會為了林平之而惹嶽不群不高興,更何況這林少鏢頭是江湖傳言非常厲害的《辟邪劍譜》的唯一傳人,很多江湖人士都懷疑還有一部真的辟邪劍譜,而想得到這劍譜,自然就得著落在這位林公子身上……
是以勞德諾起初巴不得嶽不群不能收林平之為徒呢!待到嶽不群吩咐讓自己和嶽靈珊留下幫林平之料理喪事,更是心中竊喜,想藉此機會從林平之口中套出些有價值的線索來……
可是,沒想到儀琳這小尼姑挑頭兒,幾個人的一番說話,竟然讓嶽不群如此輕易就松了口。嶽不群這是怎麽了?他一向可是對魔教深惡痛絕啊……
勞德諾眼見得林平之拜在華山派門下已成定局,忙順水推舟、扮起老好人來,衝林青俠溫言道:“林公子還愣著乾甚麽?師父為了你,大開方便之門,你還不拜謝師父他老人家?!”
林青俠在嶽不群面前一跪,口稱“師父,請受徒兒一拜”,連磕了三個響頭。心中卻道:今天我給你叩頭、尊你為師,望你念於此,在謀害我時,能良心發現,懸崖勒馬,否則,哼哼,可別怪我背叛師門、把“平”字兒還給你……不對,這平字兒也不是他起的啊……
嶽不群坦然受了林青俠的跪拜,滿臉慈祥和藹,心中卻道:說不得,隻得委屈我的靈珊一些時日了,待到辟邪劍譜一到手,我先殺了你以償靈珊清白……
嶽不群心中想得惡毒,臉上卻笑得柔和,伸手在林青俠肩背上輕輕拍了拍,以示嘉許、慰藉,另一手隨之扶起他。
嶽、林二人相視微笑,氣氛融洽、毫無違和感,但卻是倆小鬼兒各自肚腸,任憑哪一個都絕不是盞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