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俠怒氣填膺,整個人要氣炸了一般。他伸手一把薅住了陳七的領口兒,怒喝:“你特麽的胡說……”
林青俠盛怒之下終於還是把他慣用的日常用語給罵了出來。可緊接著,話語戛然而止,他心念電轉,已猜到端倪……
盯著林家辟邪劍譜的不止青城派,也不止假扮祖孫賣酒的華山派,暗中一定還會有其他人!而自己雖然表面上躲過了一場大是非,但是實際上,暗中卻還是會有人補刀!
這個蒙面人想必是早就穿了和我一樣的服飾,假扮成我,在暗中潛伏。如果我與余滄海的兒子起了爭端,動起手來,我捅死了這個余人彥,此人便不出面。而如果沒有,此人便會親自下手,嫁禍於我……
林青俠甚至懷疑,在原著故事裡,林平之與余滄海之子打鬥時,或許暗中就有高手以“彈指神通”之類的功夫,用小石子等暗器封了余人彥的穴道,這才導致了林平之有拔短劍刺他小腹的可趁之機……
林青俠喜讀金庸武俠小說,特別是《笑傲江湖》,竟反覆閱讀了無數遍,也頗多暇想。他一直以為林平之這一人物太過悲劇性,冥冥之中被看不見的一雙大手擺布、掌控著命運,就如同一個提線木偶……
他一直認為,林平之在慘遭滅門後的逃亡路上,其實也一直有人暗中窺視跟蹤,就算他不想去衡山派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會,也一樣會被人引誘過去……
林青俠又想:這個假扮成自己的行凶殺者會是誰呢?楊蓮亭派來的魔教中人?左冷禪的嵩山派弟子?甚至是嶽不群親自操刀?會不會是令狐衝奉命行事?勞德諾和嶽靈珊在明,令狐衝在暗?
林青俠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他覺得暗處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窺探,令他寒毛直豎……
又會不會是陳七在說謊呢?左冷禪工於心計,既然為了盟主之位可以在華山派埋下大間諜勞德諾,為什麽就不能為了辟邪劍譜而派人潛伏福威鏢局?!
此時林震南已聽陳七講述了“林平之”蒙面殺人,後又從窗口跳出遁去,隨後,死者的那個姓崔的同伴拿著林平之刺死“川娃子”的那把黃金柄的匕首騎馬逃去,陳七和白二又在鄭、史二鏢頭的吩咐下,將死屍埋於菜園……
林震南聽罷,略一思索,派人叫來了二位老成持重的鏢頭……
當下五人騎了馬出城,一行向北,不多時,五乘馬來到小酒店,這裡自然早已是人去店空了。
一行人來至菜園裡,林震南下令把死屍掘了出來查看。之後,幾個人又分別進屋中察查……
林青俠也假作查看,實則直奔那少女房中,從床底下的角落裡一探,果然那裡有一塊上等絲綢的綠色帕子,帕子邊緣以綠絲線圍了三道邊,一角上繡著一枝小小的、精致的紅色珊瑚枝。
林青俠心念一動:這物事以後或許用得著!遂悄悄將帕子揣入懷中,並不作聲,心中隨之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林震南幾人搜索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把史鏢頭的屍身先移到了屋中,幾人縱馬回城,將到鏢局,遠遠望見大門外火把照耀,聚集多人。
林震南催馬上前。好幾人看見直呼:“總鏢頭回來啦!”
林震南縱身下馬,只見妻子王夫人鐵青著臉,衝過來道:“你瞧!哼,人家這麽欺上門來啦。”
林青俠見地下橫著兩段旗杆,兩面錦旗,正是鏢局子門前的大旗,連著半截旗杆,被人弄倒在地……
林青俠暗暗皺眉:余矮子在武林中也不過就是個二流貨色,
臉皮卻是特麽一等一的厚,率先忍不住對辟邪劍譜的主人——林家下手,可終究還不是白禍弄一場,為他人做嫁衣裳…… 余滄海他怎麽就不明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呢?!林震南有辟邪劍譜,就如同三歲小兒持金元寶招搖過市,終難保得住;可你余滄海真要是搶到了這個大金元寶,怕歡喜不了半日,就也一樣橫屍街頭了!
林青俠看著王夫人從林震南腰間抽出長劍,氣哼哼地將兩面被毀的錦旗沿著旗杆割了下來,搓成一團,心中竟然一陣悲涼——這心高氣傲的女人很快就要家破人亡了,唉……
福威鏢局東廂房中,林震南夫婦商議了一會兒,林震南讓夫人和兒子守在屋中,自己去到大廳,邀集鏢師,分派各人探查巡衛……
當晚林青俠睡在林震南夫婦房外榻上,輾轉反側,心亂如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迷迷糊糊中,突覺眼前金光大盛,起身看時,面前竟然是一尊丈二金身的神人,面目依稀熟識,定睛看時,識得此人竟然是他!
林青俠慌忙赤腳跳下床榻,納頭便拜,口稱:“先生!竟然是您老人家到了!”
那丈二金身面容和藹,微微一笑,伸手扶了扶細邊兒眼鏡框,頷首道:“孺子可教!且起來說話!”
林青俠又是抱拳一禮,這才起身道:“先生名聲顯赫,小子酷愛您老人家所寫的武俠小說,前世裡隻恨與先生緣慳一面,先生便駕鶴西去,今日先生想必是已成了正果,可喜可賀!”
丈二金身面有得色,伸出右手虛按,口中笑道:“好說,好說!”
林青俠道:“卻不知先生怎地將晚輩攝來這虛擬武俠世界中,偏又是……偏又是扮起了這等不堪的角色……”林青俠說到這兒,臉上不禁浮現出悻悻之色。
丈二金身哈哈大笑,道:“咄!真是個癡兒!你道這是個虛擬世界,虛幻不實,言下之意,就是說你我曾經所在的那個世界便是實有嗎?”
“這……”林青俠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
丈二金身一歎,說道:“《金剛經》雲:‘如來說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哪來的甚麽真實世界,不過都是假名而已,身心暫居,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但有所住,皆為非住!”
林青俠聽得似懂非懂,半懂半糊塗的,心道:不錯!這老先生博學多才,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更是對佛學有很深的造詣,在他一生所著的武俠小說中,常常提到佛學妙理,這說話,果然便是他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