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當蘇寧抬手，自未知空間召出點金矛，這柄受損嚴重的武器瘋狂震動。

　以致，蘇寧一不留神，令其脫手飛出。

　化作流光，朝天空刺去。

　旋即，“叮”的一聲刺在了灰蒙蒙的空間壁障上，彈了回來，卻仍如解開韁繩的小狗，“叮叮叮”地在空間壁上撞個不停。

　“怎麽回事?你的兵器瘋了?”

　穿月白色長袍，道門發髻，鳳目狹長，氣場強大的玖宮主面露錯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蘇寧無奈道:“我說我也不清楚，你信不信?”

　“呵呵，信。”

　等點金矛撞累了，李長亭抬手拋出兩柄飛劍，將後者“押”了回來，重新落在蘇寧手中。

　三人來到開靈殿外的石桌旁，坐下，蘇寧也將之前的異狀說了下。

　“看樣子，遺跡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吸引它。”玖月雙手隴在袖子裡，斟酌道:

　“我沒看錯的話，你這兵器應該是殘缺的，無論外在，還是器靈。”

　蘇寧點頭，也未隱瞞，將點金矛的情況敘述了下，旋即說道:

　“殺死窮奇後，我將它補全到了九節，陵園遺跡後，從殿堂又索要了根麒麟骨，嘗試鍛造，但卻沒了進展，似乎止步於此。”

　李長亭思索了下，說道:

　“我劍閣養劍，對鍛兵之術也略知一二。

　這類仙兵受損後，想要補全，最好的辦法還是找到它原本的部分。

　你用麒麟骨強行接續，新舊材料不同，起初可能有用，但越修，難度越大，除非你的鍛兵法門再上一個台階。”

　玖月也頷首，讚同了這個判斷。

　這還有排異反應的嗎……蘇寧張了張嘴。

　“而法器的異常往往與器物，或器靈有關，”玖月說道:

　“我想到兩個可能性。

　第一，遺跡內部有與點金矛本體有關聯的事物，可能是它的原主人，鍛造它的器爐，或者殘缺的部分……

　第二，遺跡內部存在與麒麟族有關的存東西，從而引動殘魂反應。”

　蘇寧頓時覺得有點麻煩，這可能性有點多啊……

　“好了，先不說這個，關於之後的探索行動，你們什麽想法?”蘇寧壓下疑惑，轉而問道。

　李長亭抱著劍鞘，冷酷霸氣:

　“殺進去即可。”

　蘇寧看向玖月，說道:

　“三天前的戰鬥裡，劍王受了些傷，還沒修養好，接下來可能要你多出力。”

　李長亭:

　“老夫無礙，區區小傷不足掛齒。”

　玖月點頭道:

　“沒問題，我雖然也還未恢復到當年的巔峰狀態，但好在，眼下時代的魔物似乎也不是很強。”

　蘇寧笑道: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想確認下你能發揮出的力量水平。”

　李長亭:喂喂喂，有沒有人聽我說句話啊！

　玖月想了想，說道:

　“我主修五行法術，近身攻伐雖不如你，但拉遠距離，像方才那頭魔物，解決掉還不成問題。”

　恩……那就是A級了……和我的判斷類似，蘇寧並不意外，當即於桌旁商定起行動計劃。

　末了，他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為什麽總感覺少了個人?”

　玖月與李長亭同時望天，蘇寧循著仰頭，看到了掛在樹梢睡得直冒鼻涕泡的蘿衣……

　“差點忘了……”

　“你要把她也算進去?”玖月對一頭幼龍的能力頗感興趣。

　蘇寧搖頭道:“她消耗的更大，這回讓她好好睡覺吧。”

　倫敦之戰中，蘿衣將積攢的“龍息”幾乎吐盡，需要時間恢復，而且她的戰力就挺迷的……蘇寧一般不將其考慮在內。

　……

　……

　商定完畢，蘇寧吐納恢復消耗的靈力。

　等出去時，已經到了中午。

　城牆外的戰場大略清掃過，密密麻麻的屍體丟在雪地裡，很快凍結起來，倒不擔心氣味惡臭……

　吊橋重新拉起，城牆上，尖頂城堡外形的城樓內值守人員增加，有守夜人巡邏，防禦姿態提升了個等級。

　守夜人準備了午餐，在學院的大食堂裡，幾排的長條桌案，其余勢力的超凡者也在場，彼此交談著，氣氛熱烈。

　只是頻頻有目光朝這邊投來，一部分落在上午剛除了風頭的蘇寧身上，另外一部分則聚集於顯露真容的玖月臉上。

　顯然，很多人對她很好奇，實力是一方面，顏值是另一方面。

　“今天過後，紅井基地，乃至全世界超凡圈子，就會知道，你加入了我們。”蘇寧捏著一塊麵包，蘸著果醬吃，旁若無人地低聲道。

　玖月腰背挺直，端坐在他旁邊，素手優雅地捏著銀質湯匙，淡淡道:

　“需要隱瞞?”

　“那倒不用。”蘇寧說。

　心中補了句:但殿堂的人肯定超級鬱悶。

　“這是院長讓我送來的資料。”忽然，穿著小皮衣，金發碧眼，颯颯的洛黛爾捏著一疊文件噠噠地走來。

　在她身後，跟著托著餐盤的遲秋。

　前者在三人對面落座，露出笑容。

　玖月毫不客氣地接過文件翻看起來，一副津津有味的神態:

　“不錯。”

　蘇寧眼神古怪地看著她，欲言又止，旋即維持著冷酷姿態，對洛黛爾道:

　“遺跡內部的情況?說說。”

　洛黛爾點頭，見他沒去看文件，便很自然地開始講解:

　“整座遺跡都處於那片黑森林中，地勢平緩，彌漫著奇異汙染。

　普通生命進入後很快會死去，超凡者可以用力量進行抵抗，但會持續消耗。考慮到遺跡巨大，如果沒有辦法獲取休息，就要在力量消耗過半前返回。”

　“遺跡內部的環境特殊，天空深暗，有高頻率的，類似閃電的能量束照明，這你們也看到了。

　在妖魔未出現前，整個遺跡內部，雖然也滋生了許多魔物，但它們不會離開黑森林，且大部分時間處於沉睡狀態……”

　關於遺跡的情況，在抵達守夜人總部前，洛黛爾就簡略提過，但眼下的版本無疑填充了很多細節……

　蘇寧聽著，打斷她，問道:

　“禁忌之地會滋生魔物，這個我清楚，可那些超凡魔物呢?王爵提到，遺跡內存在封印。”

　洛黛爾點頭，說道:

　“是的。內部的封印力量，正是針對那些強大的超凡魔物。”

　接著，她詳細講述了一番。

　簡單來說，遺跡內部不規則散落著一些強大的魔物，其似並非禁忌之地滋生，而是數千年前，那場戰爭的遺留。

　這些魔物身上，或所在區域，或多多少，散落法器，但在過去的漫長時光裡，它們卻仿佛中了“石化術”。

　整個軀體被一層石皮包裹，如同雕塑，被某種力量封印著。

　王爵猜測，這可能是上古年代，人族強者所為。

　不過，伴隨汙染擴散，那些“石皮”開始崩解，封在其中的魔物陸續破殼，且有向外攻擊的意圖。

　但如上午那頭一般，直接攻城的，卻還是第一次。

　“也就是說，那些魔物身上的法器，也始終被石皮包裹，封印著，近期才重見天日?”蘇寧恍然。

　這就能解釋，為何那些法器光潔如新了。

　“所以，這次行動的目的就是絞殺這些東西?”蘇寧問道。

　洛黛爾搖頭說:“是，也不是。”

　“哦?”

　“根據觀察，我們發現那些魔物時而會集體朝遺跡深處聚集，院長猜測，那裡極有可能，便是遺跡的中心。

　也許，封印力量的松動就與之有關。

　所以，行動的第一目標是深入核心，弄清楚汙染擴散的源頭，從而針對處理。”

　洛黛爾解釋道:

　“如果失敗，再進行第二計劃，也就是耗時間，將那些超凡魔物擊殺，只要解決了那些，剩下的，依靠城牆就足以阻攔。”

　玖月翻看著資料，這時抬頭說道:

　“為什麽不等著它們來進攻呢?”

　洛黛爾還沒說話，旁邊悶頭乾飯的遲秋挺腰。

　揚起下巴，呵了一聲，一副這個問題好蠢的姿態:

　“封印崩解又不是同步的，眼下超凡魔物還不多，這時候不主動出擊，難道等它們數量變多，一起來打?

　再者，各大組織的超凡者還能一直在這邊跟我們防守不成?這問題簡直……”

　說著，他感受著周圍投來的幾道憐憫的目光，又看了眼玖月那冰冷的眼神，吞了口吐沫，端起餐盤:

　“我吃飽了。”

　洛黛爾尷尬地笑笑，起身追隨離去。

　蘇寧歎了口氣，心想小遲子你這是飄了啊……恩，這是在華夏時，一直吃癟，眼下覺得終於主客場逆轉，驕傲的小尾巴翹起來了?

　問題是，你顯擺錯對象了啊……

　“文件給我看看。”蘇寧將嘴裡的麵包咽下，說道。

　玖月不樂意:“我還沒看完呢。”

　蘇寧無語:“你又不認識英文……”

　“我看圖不行啊?”

　旁邊，李長亭閉目打坐，心無旁騖，搖頭輕歎，心想有這個功夫不如修行。

　……

　飯後，各大勢力收到消息，趕往城堡大禮堂，列席商討行動計劃。

　玖安主持，先是總結了上午的攻城時間，旋即，宣布了一個消息:

　“根據測算，禁忌之地的汙染范圍再次向外擴散了五十米，行動迫在眉睫。”

　在場，所有人認真起來。

　眼窩深陷，古板嚴肅的西蒙騎士長讚同道:“附議。”

　騎士同盟此行派出，兩名A級的另外一人也表達同樣意見。

　遁世會與隱秘聯盟的超凡者並未反對，經過魔物攻城，所有人都意識到，行動不能再拖。

　遲則生變。

　大禮堂前，玖安點頭，當即開始公布臨時更改的行動方案。

　最早，計劃是除必要留守，其余所有超凡者全部進入，全力出擊，但魔物攻城令這個計劃不得不更改。

　為了防止眾人探索過程中，再發生類似事件，被偷家，城堡守衛力量不足。

　經過緊急商討，決定留下古蘭教授這個B級，部分C級，以及所有C級以下守衛城牆，防止魔物越過防線，侵入現實。

　“城堡防線有火力壓製與法陣，配合留守超凡者，即便再來一頭三級，也能抵抗。”

　“而有人教的三位A級加入隊伍，更足以彌補這部分人員的缺失。”

　對於這個方案，無人異議，全票通過。

　會後，各組織返回準備，人教成員最少，所以也沒什麽準備的必要，值得一提的是，洛黛爾與遲秋被留下來，防守總部。

　“老師，我也想進遺跡，留下多沒意思。”遲秋拿到人員分配名單後，找到古蘭教授抗議:

　“這麽大的事，我身為一名成熟的守夜人，有責任參與進去。”

　學者打扮的古蘭教授看看他:

　“你就這麽不願意留守?”

　遲秋傲然挺立，推了推圓框眼鏡:“躲在後方當烏龜，非我所願。”

　古蘭教授幽幽道:“我也留下。”

　遲秋一呆:“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老師?老師！”

　古蘭教授傷心地走遠了。

　……

　……

　下午，四點一十分，探索隊伍從吊橋走出，乘坐軍用越野，浩浩蕩蕩，一列車隊朝黑森林駛去。

　城牆上，洛黛爾與一種年輕學員望著蒼茫大地上，那如一柄尖刀，悍然刺入禁忌之地的眾人，眼含擔憂。

　“學姐，你說院長他們能成功嗎?”雀斑女孩攥著拳頭，輕聲問道。

　“肯定可以的。”洛黛爾篤定道。

　穿著校服的紅鼻頭男學員困惑:

　“學姐你這麽有信心?”

　城牆上，一同送別的幾名教授也詫異望來，就連他們，雖未公開表露，但心中都缺乏把握。

　畢竟，沒人知道遺跡深處到底藏著什麽。

　洛黛爾抬手，攏了下發絲，理所當然道:

　“我沒有信心，可我知道一件事。”

　“人教，從沒有失敗過。”

　……

　轟隆隆的車隊內，人教的三人單獨佔據了一輛越野，司機是一名少言寡語，眼睛很亮的守夜人，恩，不會中文。

　所以不影響三人交流。

　李長亭抱劍，坐在副駕駛，一動不動，如同雕塑，對於劍王而言，自從變成骷髏架子，沒有了煩惱根，口腹之欲後，就被迫成了修煉狂魔。

　只要閑下來，除了修煉，還是修煉。

　越野車寬敞的後座上，蘇寧與玖月沒心思修行。

　“你又偷看誰呢?”玖月靠在車窗旁，往外看了陣，覺得沒意思，扭頭髮現蘇寧正“鬼鬼祟祟”捏著青銅小鏡。

　裹著鬥篷的蘇寧無語了，抬起頭，說道:

　“我在你心裡就是這形象嗎?非得偷看誰?偵查環境不行?”

　玖月冷笑一聲，狹長的鳳眸就那麽看著他，也不說話，頓了幾秒，目光低垂，發現鏡子裡是俯瞰視角的黑森林。

　畫面中，是一片昏黑的世界。

　“這鏡子能看多遠?”玖月認真問道。

　拋開偶爾的閑聊，在正事上，玖宮主從不含糊。

　蘇寧搖搖頭，說道:

　“九州鑒的視野被限制了，遺跡內部存在干擾，只能看到車隊附近千米范圍。”

　正常狀態，九州鑒能看方圓十裡。

　眼下最多兩裡。

　不過，雖有削弱，但作用仍舊很大，在危機四伏的陌生地區，視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且最妙的是，以往，蘇寧不可能始終分心操控九州鑒觀察。

　可有了老道器靈後，就可以讓它幫忙盯著。

　“這森林好空曠，連一隻魔物都看不見。”

　玖月盯著鏡子看了一陣，發現鏡子裡的圖像一直在變化，如同有一架高清攝像機，在遺跡上空航拍。

　“可能是外圍的魔物都死在上午的攻城中了吧。”蘇寧想了想，基於邏輯推測。

　玖月猶疑地點點頭:

　“說起來，我總覺得那場襲擊莫名其妙的，也許會出現第二次。”

　洛黛爾說過，上午那些魔物，隻佔遺跡總量的一小部分。

　蘇寧說道:

　“正是考慮到這點，所以才留下了人守著，不過我們車隊這麽大的目標進來，就算要攻擊，應該也能吸引不少火力吧。”

　玖月點頭，忽然，就感覺車子顛簸了下，從雪地進入了彌漫黑氣的禁忌之地。

　這一刻，車隊駛過白與黑的交界線。

　周圍出現分布稀疏，造型扭曲的樹木。

　車輪碾過的地方，不再是雪地車轍，而是煤灰般的大地，以及彌漫在無盡的黑森林中的，帶著汙染能力的魔氣。

　所有超凡者同時動用超凡力量屏蔽自身，電子設備也徹底失去信號。

　天空暗沉，墨色的天穹上，頻繁地炸開一團團，動輒十余裡的閃電。

　而在九州鑒的觀測范圍外。

　遺跡中，一頭頭魔物躁動、不安地聚集著。

　它們圍繞在或佇立，或躺在地上的，一個個巨大， 而栩栩如生的“石雕”周圍，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忽然，一座仰躺在草叢中，有著三顆頭顱，形如獅虎的石雕表面，哢嚓裂開粗大的紋路，並逐漸崩解開，顯露出內部緩慢跳動的胸膛。

　……

　遺跡的樹木並不密集，雖然沒法提起速度，但車隊一路上並不慢，黃澄澄的光束撕開黑暗，發動機的轟鳴聲低沉而平緩。

　或許的確是上午那波攻城，清空了外圍區域的魔物，隊伍進入遺跡後，竟一路暢通無阻。

　偶爾遇到幾隻落單的魔物，也給超凡者抬槍射死。

　無驚無險。

　讓一群繃緊了神經，時刻準備戰鬥的超凡者們輕松之余，也有點失落。

　相比下，將偵查任務丟給九州鑒的蘇寧早早閉上眼睛，小睡了起來，直到越野車突然停下，他才驀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