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城牆上，當目睹超凡魔物被撕碎，全程觀戰的人群都是神情複雜，表情各異。

　一頭逼近三級的妖魔的生物，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人教鎮守使赤手空拳錘爆、撕碎……

　這一幕委實震撼了些。

　倒不是說，這場戰鬥的力量層級有多高，單以力量論，在場還有數名a級，即便換個人，也能取勝。

　可問題在於打法的不同，這種野蠻、霸道，以人類之軀與妖魔爭鋒的打法視覺表現力就強了太多。

　恩，華麗程度肯定比不上法術類，但它……

　“帥啊。”

　穿著校服的雀斑金發女孩攥著小拳頭，低聲說。

　周圍，許多守夜人的年輕學員們都是類似的神情。

　“咳咳，”西蒙騎士長想了想，重新抬起重劍，說道:“還沒結束呢，跟我來！”

　說著，他縱身也跳了下去。

　眾人這才驚醒，意識到，這波衝鋒並未結束。

　最強的超凡魔物雖死，但還有為數不少的低級魔物衝過了炮火覆蓋范圍，爬過深溝，靠近了城牆，開始嘗試攻擊石頭，或者朝上攀爬。

　這個距離，已經處於炮火的死角，也到了超凡者們出手的時候。

　“嗖。”

　“嗖嗖。”

　轉眼間，騎士組織中的部分成員、守夜人的部分成員，猶如下餃子一樣，從幾十米高的城牆躍下。

　但終歸不是所有超凡者都能在這個高度墜落而不傷。

　古蘭教授反應過來後，立即著手安排，發號施令。

　在用火炮清場後，於機關的轟隆聲中，將外側的鋼鐵吊橋放下，守夜人與騎士同盟衝出，開啟掃蕩模式。

　部分隱秘聯盟成員也渾水摸魚，參與進來。

　這時候，人們也注意到，這波魔物攻城的規模比想象中小，除了開始聲勢駭人，黑森林中，後續並無魔物衝來。

　一方氣勢大振，一方高級戰力單位折損。

　面對這些普遍比野獸強些有限的魔物，超凡者們應付起來毫無困難，砍瓜切菜一般。

　到後來，幾十門炮台都收了回去。

　大地上，蘇寧從超凡魔物身體上跳下來，用捆仙索將那些古舊兵器，以及掰斷的三根角捆綁起來。

　扭頭，看著漫天飄雪下，打的熱鬧，已經沒有危險的戰場，搖搖頭，拖著戰利品往回走。

　大搖大擺，從城堡吊橋進了大門，沿途看到的騎士們，都用敬畏的眼神看他。

　至於那些比較年輕的守夜人，更是一臉的崇拜。

　蘇寧走過的時候，會停下手裡的動作，仰頭看他，蘇寧維持著冷酷人設，輕輕點頭，消失在城堡中。

　“啊，他朝我點頭了！”一名守夜人學員驚喜道。

　“什麽啊，分明是朝我。”另一人說。

　“行了，你們啊……”一名教授無奈了，不過也不意外，年輕人總是對這類場面缺乏抵抗力，很容易滋生偶像崇拜。

　更不要說，守夜人中本來就有一群人教粉絲。

　“鎮守使都這麽強，那代行使不知道是什麽樣。”紅鼻頭男學員突然說。

　“是啊，如果是代行使在多好。”又一名學員道。

　周圍不少人沉默下來。

　鎮守使雖強，但顯然，在很多人眼中，仍舊遠無法與那位參與過多場戰役的代行使相比。

　“可惜，他已經不在了啊。”

　很多人流露出失望和惋惜的情緒。

　……

　……

　主城堡有數層，從後城門進入，進入的便是一座四方庭院，天井。

　再往前，穿過兩道牆，才是抵達時候，城堡正面的廣場，停車場也在那邊。

　蘇寧沒有大費周章，將三根巨大的角丟在庭院中，將冷兵器卷成一捆，手拎著，沿著寬大的階梯向上，很快遇到了等在前頭的玖月。

　她已經卸去了黑鬥篷，穿著那件月白色的法袍，神情冷淡，高貴，有大佬氣場。

　旁邊站著個神情複雜，頭髮半白的東方面孔中年人。

　“聊聊?”

　蘇寧笑問道。

　王爵點了點頭，吐出一口氣，擺手道:“請跟我來。”

　……

　戰鬥進入尾聲，幾人沒必要參加，轉而穿過安靜的古堡，重新返回了會客室內。

　蘇寧先去洗手間清除了身上部分髒汙。

　返回房間時，就看到兩兄妹正坐在沙發等待。

　“希望沒有打擾你們兄妹重逢。”蘇寧語氣輕松地說道，邁步坐下:

　“本該給你們足夠的敘舊的事件的，可惜，處處有意外。”

　他指的是魔物攻城。

　玖安慚愧笑笑，眼神中滿是闊別重逢的喜悅，與歲月無情的感慨。

　如果有其余守夜人在場，必然會驚掉下巴。

　在守夜人們的印象裡，自家領袖的情緒波動素來不多，很少會表露出大喜大悲等情緒。

　與將心情完全掛在臉上的古蘭教授形成鮮明對比……

　而就在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裡，這位長生者的情緒波動，竟比過去的幾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見笑了。”玖安苦笑，“剛來就勞煩你出手。”

　蘇寧淡笑搖頭。

　玖安看了眼旁邊韶華正好的妹妹，歎道:

　“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玖月嘴角揚起淺笑，有種給了親人驚喜(嚇)的喜悅。

　蘇寧說道:

　“玖宮主的複蘇同樣令我們很意外，尤其是，在看到洛黛爾超凡能力，猜測守夜人與當年的隊伍有關時，更是如此。”

　頓了頓，他好奇道:

　“能說說嗎?”

　他指的是玖安這些年的經歷，以及守夜人的建立。

　玖安看了妹妹一眼，點頭道:

　“當年，父親與九州所剩不多的修行者商定尋找彼岸計劃，我與一支隊伍向西，跟隨商隊的路線，原定的目的地是大秦國……”

　安靜的房間裡，蘇寧端起桌上的熱咖啡，慢慢喝著，專注聆聽玖安的故事。

　並不複雜，甚至有些簡單。

　在抵達所謂的“大秦”後，他們發現那裡是一座遠比九州落後，卻又迥然不同的國度，並開始了漫長的尋覓之路。

　所走的路徑，也慢慢往北，進入了歐洲大陸，可惜，卻始終沒有找到前往彼岸的通道。

　在這個過程中，隊伍逐漸分崩離析。

　有人放棄，在當地娶妻生子，有人堅持尋找，鬱鬱而終。

　而隨著星空汙染加劇，末法時代來臨，修行者們被削弱的愈發嚴重，漸漸於常人無異。

　玖安的功法特殊，可以為他提供遠超其余人的壽命，但這同樣是有限度的。

　考慮到當時歐洲蒙昧，很多地方尚處於蠻荒，對世界的探索尚處於低級階段，他選擇了沉睡。

　利用本命妖，將自己的生命流逝速度減緩許多倍。

　並每隔幾十年，或百年，蘇醒一次。

　就這樣，玖安經歷了歐洲這一千年的發展。

　“那種感覺很奇妙，每次睡醒，走入塵世，都會發現世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國度更迭，政權交替。”

　玖安說起這個，也有些感慨。

　“這麽說，你並不是完全經歷了這一千年的歷史。”蘇寧問道。

　玖安點頭:

　“事實上，我隻對其中幾個時期有較多印象。

　比如發現世界比較和平美好，就在人世間行走幾年，如果發現戰亂，就回頭繼續睡……

　還有幾次，睡著睡著，突然發現藏身的地方變成了戰場，就很無奈，只能更換地方。”

　阿這……蘇寧在腦子裡幻想了下那副場景，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就只是睡覺?”蘇寧好奇問。

　玖安聞言，略有慚愧道:

　“也發了一些戰爭財，當年我們最早抵達歐洲時，為了站穩腳跟，自稱是來自東方的巫師，施展法術，被當地人奉若神明……

　恩，現在翻看歷史中，歐洲的一些神話傳說，其中有不少的原型就是我們……”

　好家夥……蘇寧聽得興致勃勃。

　玖安繼續道:

　“我對這些沒什麽興趣，起初也沒有利用能力聚攏財富，但後來，我意識到，隨著我的修為被不斷壓製，需要一些額外的自保能力。

　於是，我在幾百年的反覆沉睡和蘇醒中，從戰爭年代搜刮了一些財富，埋藏了起來。

　也嘗試培養了一些人。

　直到最近的兩百年，工業革命出現後，我來到了英倫，用當年的財富進行了一些長線投資……

　中間又睡了幾次，漸漸的，就攢了一些小錢。”

　蘇寧沒說話。

　他感覺，王爵口中的“小錢”可能與自己對“小錢”的理解未必相同……

　別的不說。

　就建造這座城堡，上百年的維修，人員開支，軍火購買等等……就要耗費不菲的財富。

　“那你王爵的稱號……”蘇寧突然想到什麽，問。

　玖安不好意思道:

　“曾經與王室打過交道，在名利場生活過幾年，拿了幾個貴族爵位，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初那些個王室也早更迭了，倒是這個外號留了下來。”

　“……這樣啊。”

　玖安說道:

　“我真正長時間保持清醒狀態，也就這幾十年，妖化能力也不可能支撐我頻繁地沉睡蘇醒，到後來，沉睡越來越難，索性也就不睡了。”

　他歎了口氣，說道:

　“後來，我也返回九州數次，尋找修行者的痕跡，但都毫無所得，只找到了京城裡那條通道，也就是紅井。

　由此猜測，當年父親帶領的隊伍，或許是找到了彼岸，卻因某種原因無法返回，或已經喪生。

　而當我得知，人教重現天日時，基本確定了是第二個可能。”

　蘇寧默然。

　顯然，玖安也知道天道擇主的設定:

　“所以，你早猜到，如今的人教是重新建立起來的?”

　玖安點頭，說道:

　“是的，所以，我才借著遲秋回鄉的機會，嘗試與你們接觸。”

　一切都明白了。

　短暫沉默，蘇寧問道:“那守夜人呢?還有這片遺跡。”

　玖安說道:

　“這片遺跡是我在兩百年前意外發現的，它的入口銘刻在一座石碑上，不過，其已經發生了破損，並與現實世界融合，難以分割。

　我因為長久沉睡，積攢了一些力量，並未如其余人一般，徹底變成普通人，所以發現了它。

　進入後，意識到這裡疑似有仙人級別的妖魔死去，從而變成了禁忌之地，同時，也發現，其內部存在著某種封印的力量。”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的一面在於，因為這座世界的特殊，遺跡外圍區域沒有汙染，或者較淡，可以作為一個基地，未來如果修行重開，可以作為建立傳承的本錢。”

　“壞處則是，隨著封印松動，一旦汙染擴散，我將首當其衝。不過，這本就是修行者的要承擔的職責。”

　蘇寧道:“所以你建了這座城堡。”

　玖安點頭:

　“是的，在初步掌握這座世界的入口後，我動用財力，建造了這座總部，開始武裝它，並建立實驗室，嘗試研究用科學技術，淨化這座遺跡。

　斷續研究了兩百年，也的確有了一些意外的成果。

　比如將被汙染的植物提純，吃掉，可以用來修煉。

　再然後，我開始從世界范圍內，尋找年輕人入學，訓練，再然後，你們就都知道了。”

　他拿起一杯咖啡，喝了口，潤喉嚨。

　蘇寧點了點頭，問道:

　“那你們對這座遺跡了解多少?我指的是內部。”

　玖安說道:

　“並不多，在此前的兩百年，我們只能在遺跡最邊緣活動，妖魔降臨，重新可以修行後，我不斷試圖深入，但也從未進入核心。

　越往深處，汙染的力量越強，我並不擅長對付這種東西。”

　蘇寧表示理解。

　他想了想，指了指桌上那捆冷兵器刀劍，說道:

　“這些呢?出現在魔物身上，典型的上古時代法器造型，卻沒有很大的腐蝕痕跡。怎麽回事?”

　兵器！

　沒有被腐蝕的法器！

　蘇寧探索過的遺跡不少，對於遺跡內部有法器殘留，並不意外，參考魔都地宮，這裡肯定是一座古老的戰場。

　後來，因為某種原因，被帶回了地球。

　可問題在於，數千年過去，在這種露天汙染的環境下，魔都地宮裡的古兵器都碎成渣了……可這裡的，竟然光潔如新！

　就仿佛，數千年的腐蝕全然沒有留下痕跡。

　同時，借助系統的判定，蘇寧也確定，這都是很普通的法器，並且，似乎不屬於人教，起碼白玉羅盤沒反應。

　既然不是什麽高級物件。

　沒道理耐久度這麽強吧?

　聽到這話，旁邊一直默默傾聽的玖月也好奇起來，伸出素手，抽出一柄狹長戰刀，借助壁爐火光，其略顯髒汙的表面反射出黃銅的微光:

　“的確不是高級法器，也確實很新。”

　玖安並不意外，說道:

　“這就涉及到我剛才說的，這座遺跡存在的封印了。”

　想了想，他說:

　“具體情況說起來比較複雜，為了這次行動，我整理了相關資料，等下給你一份，或者等進入遺跡後，你親眼看到，就明白了。”

　蘇寧頷首，接受了這個方案。

　這時候，窗外傳來了警報解除的號角聲，意味著這一波衝擊的殘余力量被剿滅。

　玖安作為首領，肯定要出去處理。

　蘇寧明白這點，雖還有很多好奇，但都不急，便也沒留。

　三人起身，蘇寧突然想起什麽，問道:

　“對了，那個遁世會與隱秘聯盟，是什麽情況?”

　他聽過這兩個組織的名字，但不太了解內情。

　玖安解釋道:

　“遁世會是歐洲的一個魔法師團體，恩，傳承了很多年，其力量源頭是當年我們那些人留下的傳承，遍地開花，不過一千年過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這個組織裡也基本沒有當年那些人的子嗣，多是後來的神秘學研究者，獲得了散落各地的古代手劄，筆記，等等。

　學習，改進，本土化形成的力量傳承。

　基本上看不出和當初的聯系了。

　妖魔降臨後，這些人迅速崛起，掌握了力量，組建了個組織，命名為‘遁世會’。

　組織綱領如名，對於抵抗妖魔，保護人類並不興趣。

　這群人主張避世，專門在世界范圍內尋找古物、遺跡等等，一門心思提升自己的力量。

　其以叫做龐德的法師為首，也是一名a級超凡，另外還有兩個b級……”

　龐德……我知道三國裡有這個人物。

　哦，這該死的翻譯……蘇寧嘀咕。

　玖安順便將昨天，遁世會勒索不成的事說了下，歎氣道:

　“如果不是擔心汙染擴散，現在需要盡可能爭取更多的力量，我早把這群人趕走了。”

　蘇寧點頭，表示理解。

　“至於‘隱秘同盟’，主要是利用基因藥劑獲得力量的進化者。

　恩，與各國政府關系不大，主要是一些財團，富豪采購藥劑，培養的一群人，組成的團體。

　也有少數不願意加入遁世會的修行者在裡頭。

　主要是為那些富人提供保護，也會接一些任務，你可以理解為一個‘雇傭兵’組織。”

　玖安說道:

　“這群人很松散，實力也最差，沒有a級，最高的是一個b級，整體實力不行，但好處是拿錢辦事，很乾脆。”

　蘇寧點頭，表示了解，心說這就是國情啊……國內就不可能出現這種組織。

　……

　了解完情況，三人出門，登上城牆，果然就看到各大勢力成員正在清掃戰場。

　順風局，只有部分人受皮外傷，氣氛喜氣洋洋的。

　玖安去主持大局，蘇寧帶著玖月，在守夜人們崇拜的目光中找到了李長亭。

　三人結伴至僻靜處，進入灰霧空間。

　踏入後，蘇寧抬手召喚出點金矛。

　下一秒，突生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