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頭會在對李主任的一片怒罵聲中結束了。金偉和何春生俏俏把時光拉到一邊。
“哥兒們,咱是誰的磁啊?托誰的路子來的?”金偉京腔京味詭秘地輕聲問。
“誰也沒托。”時光說。
“誰也沒……,不會吧?”何春生眨動著小眼睛不相信地看著時光說。
“真的。”時光想不主事兒的趙兵兵可以忽略不計。“就是你們報社前些日子在公園搞那個報刊宣傳日,我去的……”
“噢——”兩個人幾乎同時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壓抑不住的笑意。金偉用客氣的但又是不容回絕的口氣說:
“以後有什麽事兒互相多關照著點啊。”
“都是試用的嘛,這地方一個個的都惡著呢,咱得互相拉著點。”
誰關照誰呀,誰拉著誰呀?一個月六千的定額,關照你們呀,拉著你們啦,我找誰去?時光想。
回到住的地方,一天沒在報社露面的趙兵兵已經等在門口了。
“我今天去書店買書,你去報社啦?……不用說啦,一條沒拉著對不對?全寫在臉上啦。滋味不好受吧?還得靠我。”說著趙兵兵先進了屋。
時光不願聽這話,卻不知道怎麽回答,也跟著進了屋。
時光從趙兵兵那兒知道了,何春生是個複員兵,原來在一家出版社印刷廠當個半脫產的小頭目,來報社已經兩個月了,是報社副總編輯於詩風的關系;金偉是一個機關衛生室的,也是通過七拐八拐的關系找的於詩風進來的,據說非常能拉關系,報社總編輯副總編輯和一些主要負責人的家他都去過了,而且絕不是空手去的;蔡小雲原來也是某個機關的,只是身體不好,或者婚姻不幸,心情不好,一直在家泡病沒去上班。報社考慮到她的上層關系,把她請了來。她的父母是高乾,她自己逢人便說是四分之一意大利混血兒,在報社是個地位不高身價不低的人物。
聽時光講了廣告科開會的事兒,趙兵兵也認為時光目前的處境確實嚴峻。
“別管別人,乾你自己的。”她說著為自己早不來晚不來專在這關鍵的時候來感到得意“我就知道今天到時候啦,我非來不可,怎麽樣,算得夠準的吧?”
“你沒看見那形勢,也不哪兒來那麽多報社那麽多記者。你,你能有什麽辦法?”時光心裡不服氣,但又巴不得有人這會兒能出點主意幫上一把,心裡硬嘴上軟地說。
“瞧你那垂頭喪氣的樣子,打起點精神來不行嗎?”她知道這會兒說什麽他都得聽著,可以盡情地享受自己的優勢,“別老盯著城裡的有名的大企業,郊區,郊區去了嗎?邊邊角的地方企業廠家多啦,那地方的企業廠家太遠沒人願意去,想去了找都找不著。再說啦,一個男的就不如一男一女的好,廠子裡有時候那些頭頭兒還得女的去公關一下,你信不信?”
時光想起了李主任在她面前的那副嘴臉,怎麽能不信?絕對的信。
“那你上班怎麽辦?”時光聲音不知不覺低了八度。
“我可以說是去圖書館選資料啦,”她笑得燦爛起來。“實在重要的時候我請兩天假也沒有什麽不可以。報社嗎,不坐班,沒那麽嚴。”
半個月了,一把沒和呢,時光真想能趕緊和一把,清一色一條龍杠上開不敢想,哪怕小臊和呢?他希望靠自己而不是趙兵兵。可現在他顧不上許多了。
接著,是例行的程序——做好飯吃完飯,
打開錄音機放音樂,漫無目的海闊天空地閑扯。其實時光這會兒什麽興致都沒有,什麽都不想聊,隻想趙兵兵早點離開,自己一個人呆會兒,尤其怕她呆的太晚了不好辦,可又不好直接說出來。畢竟人家在關鍵時刻出了謀劃了策。 趙兵兵這心裡卻充滿了柔情蜜意。她真希望時光能像隻惡狼似的向她撲過來……她會拒絕的,她自認為不是那種輕浮的女人,但她需要男人見到她有這種感覺,特別是她看著有幾分好感的男人。她曾接觸的幾個小夥子都是稍微一熟就開始動手動腳的了。 時代不同了嗎,情感的發展節奏也變得快速直接了,不足為奇。看著男人在自己面前火燒火燎的,那是作女人的享受。她明白,時光這會兒別的什麽也顧不上。
“呦,都十點啦?你回去還有車吧?”時光又一次苦著臉說。
趙兵兵笑了笑,鼻子裡哼了一聲,站起來知趣地向外走去。
就像有福星保佑著似的,趙兵兵一出面事情變得出奇地順利。一個郊區的鄉鎮企業小廠裡,廠長熱情地接待了兩個報社的“記者”。
“這麽年輕就是記者啦?剛畢業吧?哪個學校畢業的?抽煙吧?”
“……啊,廣播學院新聞系畢業的。”時光反應神速,對旁邊張著眼瞪著他的趙兵兵裝沒看見。“抽煙?不,剛畢業,還不會。”
“好,好哇。”不知是指剛出學校門好還是沒學會抽煙好,農民企業家廠長滿面春風地說。“以後你們得多給我們宣傳宣傳,我們這兒的人水平不高,這不,寫了個稿子正準備往報社寄呢,也不知寄哪個報社,你們來了正好,你們給看看,指導指導。”
“我們年輕,搞經濟、辦企業您是內行,以後我們可要經常來請教您啦,您可別不認我們這些小字輩兒。”趙兵兵的確發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幾句話把廠長說的臉上開了花兒。
一條幾百元的廣告合同簽署了。
廠長好煙好茶地招待,中午請兩個年輕有為的“記者”吃飯,雞鴨魚肉大盆大碗實惠地擺了滿滿一桌子。
時光卻咂磨出了另外的滋味。
他有點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