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學堂,柳立柳群還想如何勸他想開點,畢竟先生對他們向來和善,這麽些年來,還是第一次當著他們的面發火。
過後誠懇去向先生認個錯,想必先生不會太過為難。
就見李元寶出門伸了個懶腰,一臉輕松模樣,隻說了句“這事能夠解決”,就從自己的小布包從掏出本書看了起來。
二人看得面面相覷,就沒見過這麽不把事放在心上的。
但剛才被柳先生舉動嚇了一通,見他一副自有主張胸有成竹的樣子,匆匆告別也就離開。
李元寶慢慢往家走。
其實先生剛才那句你懂了沒有,實在讓人浮想聯翩,只不過他們兩當時都被嚇懵了,根本沒有多想。他向來機敏,心中過了一遍,就有了答案。
酒灑了不就酉嗎?
這也太簡單了,先生明顯就讓聽懂的人酉時去找他。
搖搖頭,不知道先生為什麽這樣做,但既然先生這樣出題,肯定有先生自己的想法,因此沒有告訴二人的打算。
一時想不通先生的想法,他也懶的去想,依舊看那書。
這是本先人的格物筆記,乃是先生家裡的藏書,由於學堂裡的學生大多都沒見過什麽世面,所以經常會把一些書帶到學堂閱看,一方面打發時間,另一方面讓學生們增長眼界,看完後若是沒拿回去,學生們便可拿回去瞧,只是第二天還需帶回來。
學堂裡面的學生資質參差不齊,這些日子先生需要照顧其他人的學問進度,對李元寶管束也就少了些。但自從前些天拿了本格物方面的書籍來,見李元寶對格物書愛不釋手,這幾日學堂裡邊前人的格物筆記便多了不少。
這些雜書,柳先生是不教的,但也支持學生們看。
格物之道講究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但這些筆記大多年頭已久,都是前人搜羅,裡面致知之道大多不明不白,更多則是有其道理,有結果,或有過程,但裡面的道理總是說不清。
偶爾還有不少風馬牛不相及,讓前人牽強附會起來或者乾脆扯到一些神神鬼鬼之事上去。
從中翻出一頁,這也是牽扯到奇異之事上的一篇,但他認為這很有可能是真實的一篇,並且注文被人塗抹了去,因此讓他覺得這篇文章有點古怪。
格物問心篇。
“形在江海之上,心存宮闕之下。神思之謂也,其神遠矣。”
“身體在江海遊玩之際,神思卻在宮闕之中!這絕對是這些天來我見過的最為玄之又玄的文章,上面還有幾個人的注,最主要的是,這些字被故意塗抹過,已經看不清晰了。但看少數能看的筆畫,飄逸靈動,不像是些沒學問的人寫的。”
“應該是塗抹的人不想讓這些東西被人看到!”
一般讀書人講究敬鬼神而遠之,不會主動去講這東西,何況主動寫在書中。李元寶沉思著。
“先生既然拿來,應該也不知道,柳家畢竟發達不過百年,藏書更多是外面收集而來,不知道也屬正常。”
“但如果真按書中這麽說,那不是就是魂離開身體了麽?”
“嗯,倒也不是不可能,先生曾講過,他跟隨一名叫做陶安舍人的大學問者修學,這位先生據說就曾有過夜間身體躺在床上休息,魂魄出來夜讀的情況。”
“尋常人晚上一般都是身體魂魄都是休息,但也偶爾會有身體沉睡,思想清晰的狀態,只不過讀書人神思剛正,講究養精氣神,自有一股氣勢,
更加容易做到而已。” “問心篇既然在格物中,那應該也講究的就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八字。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焦急不已,本就無誠意進入狀態,驚恐慌亂這又是不正心,其實反倒容易傷到神思。”
細細想了想,李元寶又搖搖頭。
“倒也不對,應該是讀書人了解的世間東西多了,不管是對是錯都更自信,也就是誠意。而後讓魂魄更加穩定,也就是神思更加堅韌,即便遇到也要比普通人強上很多。”
他沒有再往下翻,因為除了這頁後面卻沒了,並非他沒抄下來,而是原本上就沒有。再後便是一篇先人拿青蛙做的格物。
蛙之眼,不靜而視動,自然造化也。
既然想不通,暫且先放下,反倒是今天那個朱方虞世兄讓他很感感興趣。
“一般正經讀書人需學弓馬騎射、經史子集、詩詞歌賦、格物致知,便是常人所說之上馬安國,下馬安民。但我條件有限,弓馬騎射只有這弓可學,但我力量太差,連半石弓(六十斤)也拉不開,射程不過十來丈(二三十米),主要是年齡太小,飲食也跟不上,沒辦法習練。”
“今天來的那個朱世兄手上可不止種地的老繭,他左手手掌關節處起老繭,右手食指中指有老繭,這是因為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所導致。”
“獵戶手上也有這種老繭!”
“他躬身回禮時,手臂處略顯拱起,這是身上肌肉充實, 走路時候腳步很穩重,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瘦弱書生樣子,可能學過奇人異士中人學的武學。”
李元寶捏著紙片,舔舔嘴唇。
“好想把他抓來拿到武學來格物,看看到底是什麽個道理。”
“嗯,還是算了,這事不太靠譜,有違正心之意,還是想想其他的。”
“對了,之前先生所教授的有幾個方面,由經史子集、格物致知組成。”
“說白了就是明理。”
“經史子集倒是還算不錯,先生才學確實不凡,亦是正經科舉舉仕,經歷也算繁雜,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是太過深奧。”
“格物致知,是與明理相輔相成,明理則心思清,清則格物明,萬物所來感受,內心自然不惑。”
“但這講的太過模糊,而且只是有次略帶了一下,當作雜談。實際操作起來連先生都沒有經驗,教不了我。”
“哦,想到這,倒是忘了你了。”
李元寶從布袋中拿出個陶罐,又把半緊的塞子打開,倒出一隻青蛙,看著青蛙見鬼似的飛快逃走,小聲喃喃道。
“你的眼睛確實是有問題,應該只能看到動的東西,這很奇怪。”
“但是不管青蛙曬幹了或者解剖出來,眼睛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啊。”
“這中間肯定少了些什麽東西,但我又拿不準有什麽?!”
看著格物筆記,大多都是隻說結果的,裡面的道理,亂七八糟,有些讓人無法下手。
將這些小心收好,正懊惱著,就聽見旁邊有人對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