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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校花共享血條》第93章 信仰是1顆子彈
“你怎麽找到這的?”袁月苓一邊拉著周嵩離開剛才的房間,一邊壓低聲音問道,聲音裡滿是難以抑製的焦躁。

 顯然,這不是被魔王綁架的公主迎接前來營救她的王子的態度。

 不過,周嵩這會兒沒空計較態度。

 “我就是找來了啊,運氣好嘛。走這邊,沒什麽人,咱們都穿著他們的衣服,很容易混出去的。”周嵩指了指他來時的方向。

 “警報響了,馬上就會有人來,你運氣再好也是自尋死路,跟我來。”袁月苓不由分說地拉著周嵩,往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你,剛才在幹嘛?那個,那個,那個人是怎麽回事?你,你還好嗎?”周嵩有太多話想問,以至於有些語無倫次。

 “你是不是……你把……你從哪弄來的這身衣服?”但是袁月苓似乎並沒有聽見,反而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就是那個保安老頭的,他在院門口倒完垃圾,就換了衣服出去了,我就把他衣服拿了。咱們這是要去哪?”周嵩現在腦子有些木木的,順口實話實說,但最後還是找補了一句正經事。

 “去哪?能去哪……當然是出去啊,你來,不就是來救我出去的嘛,我謝謝你啊。”也許是因為缺乏運動或者是情緒激動,袁月苓邊走邊講話竟有些喘粗氣。

 千萬裡,我追尋著你;

 可是你,卻並不在意。

 你不像,是在我夢裡;

 在夢裡,你是我的唯一。

 “我知道有一個出路,但是我自己打不開,你來了就好了。”袁月苓解釋著。

 周嵩喵信喵疑:“那太好了,不過你確定能出去嗎?這可是地下。”

 “確定,是垃圾清運的路線。”

 說話間,轉過一個T字岔路口,前行不遠,遇到了一個正在拖地的人,看裝束也是這裡一夥的。

 她察覺到有人來,站直身子似乎是打算打招呼。

 周嵩趕緊閉上嘴,壓了壓帽簷,打算蒙混過關。

 沒想到袁月苓一拽他的胳膊,轉了個180度,向著另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不是,沒事的,她們認不出我的。”周嵩跟在袁月苓後面低聲說。

 “……出口在這邊,太緊張我記錯了。”過了一會,袁月苓才聲音急促地回答,頭都沒回。

 袁月苓除了瘦了一些以外,看起來變化不大,只是言語行動又恢復了當初在學生會時的幹練,甚至還多了一些居高臨下。

 也不知道這些日子裡她都經歷了什麽。

 周嵩的鼻子裡嗅到了一絲背叛的氣息,他當然希望這不過是受害的妄想,因而心存僥幸。

 關鍵是,都走到了這一步,似乎也沒有第二個選項留給他了。

 二人來到了一個走廊盡頭的鐵柵欄門前,門裡面沒有燈,黑黢黢的,但還是能隱約看到一個帶轉盤的密閉門。

 “就是這裡了。”袁月苓伸手拉下門旁邊的一個拉杆,食指粗細的鐵柵欄門就悄無聲息地升了起來。

 “這是戰時的應急疏散通道,打開就能出去。”袁月苓指著這個轉盤說。

 “剛才不是說……”周嵩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你話什麽時候這麽多了?衣服脫給我,去開門。”可是剛開口,就又被袁月苓打斷了。

 “為什麽你不能去開門呢?”周嵩心平氣和地請教道:“我在外面看著。”

 “我力氣不夠,共生已經沒有了,你沒感覺到嗎?”袁月苓的語氣更焦躁了。

 我還是喜歡你溫柔的樣子,周嵩心想。

 也罷,以自己對她的了解,如果她真的不對勁,應該是千方百計溫柔可人,請君入甕才對。

 這種不加掩飾的不耐煩,也許反而說明……

 周嵩知道,這有些牽強,但是如果就這麽僵持在這裡,下一步還能做什麽,自己也不知道。

 青年把上衣脫下來,交給自己的愛人,然後就進去雙手抓住了轉盤。

 一、二、三。

 周嵩舌頂上牙堂,卯上力氣想展現一下男子氣概,可那轉盤沒給面子,紋絲不動。

 他停下來搓了搓手:“咱們一塊來吧,這太緊了……”

 “這道鐵柵門從裡面打不開的,我不能進去。”周嵩還沒回頭,就聽到了袁月苓冷靜地回答。

 “哎,要是共生還在……”周嵩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適應了共生不存在這件事了:“共生沒了是怎麽回事啊?你知不知道?”

 他一邊問,一邊咬牙切齒地跟轉盤繼續較勁。

 “知道。”

 “嗯?是怎麽回事?”

 “嗯,這裡有個,有個人,怕你找來,把共生給解除了。”袁月苓平靜地回答。

 “就是那個給你一對一洗腦的女人嗎?那麽有本事的嗎?明明盼望她們,想了那麽多辦法都不行。”周嵩認為,也許現在自己應該立刻放下轉盤,先衝出這道柵欄門才對。

 可他猶豫了。

 他喘著粗氣,兩臂青筋暴起,轉盤看起來似乎是開始轉動了,但手上的反饋告訴他並沒有。

 “原來你都看見了啊。也是,這誰能想到呢?”

 “她們這些人都是瘋子,男人要都是惡棍,那我算什麽?她們自己都沒有爸爸嗎?而且,就算沒有共生,我不還是找來了?”

 周嵩與圓盤的第三次較量中,圓盤終於露出了敗相,開始不甘地轉動起來。

 周嵩連忙地快速轉動圓盤,很快,門便開啟了一條縫。

 “打開了!”周嵩興奮地一把將門整個拉開,仿佛門後就是自己臥室裡的溫柔鄉。

 可是,門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堵冷冰冰的水泥牆。

 這一瞬間,周嵩的心裡很平靜,他知道自己最後還是賭輸了。

 願賭,服輸。

 周嵩回過頭去,鐵柵欄果然已經又被放下來了,隔著手指粗的柵欄,袁月苓已經離開了剛才拉起柵欄門的拉杆,站在稍遠的地方,望向他們剛剛來時方向的走廊。

 “袁月苓,我很遺憾。”所謂哀大莫過於心死,周嵩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麽。

 袁月苓沒有回頭,半分鍾後,有腳步聲漸進,兩個“她們”的人急衝衝地出現,然後在袁月苓面前停了下來。

 袁月苓跟她們說了些什麽,然後那兩人就如臨大敵地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從袍子底下抽出一支前段分叉的塑料棒,穿過柵欄的縫隙,衝著周嵩的小腹刺了過來。

 周嵩本能地向後一縮身子,避了開來,空氣中隻留下一股電弧燒焦灰塵的怪味——是驅趕大牲口用的電擊刺棒。

 “自詡正義的騎士終於來索取自己走失的奴隸了?”更多的一群“她們”從走廊盡頭的拐角處魚貫而出,人未到聲先至的,是為首的一個最矮的。

 她講的是中文,而且周嵩總覺得這聲音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

 矮個子似乎是有些地位的,剛才兩個拿著電擊棒躍躍欲試的嘍囉,看到她來,便退了回去,一副等待新指示的樣子。

 “我早就說過了,周嵩這種人就像蟑螂一樣,不會自生自滅的。”矮個子走過袁月苓身旁,右手從長袍下亮出一柄很大的金色左輪槍,然後抬手甩開彈倉,一邊一粒一粒地裝填子彈,一邊繼續向周嵩逼近。

 而袁月苓這時才默默轉過身,跟在了矮個子身旁。

 “袁月苓……”周嵩念出了這個名字。

 “你以為,袁月苓還是那個被你跟蹤騷擾求生不得,只能在宿舍裡咬著牙流淚的小姑娘嗎?”矮個子裝完了子彈,撥動了一下彈倉,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你以為,袁月苓還是那個被你恣意蹂躪求死不能,只能在出租屋跟妓女談心的傻女人嗎?”

 手槍彈倉的轉動緩緩停止,雕滿蛇麟圖案的金色槍身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周嵩已經可以看清她臉上的金色面具上的紋飾和細節,在面具左眼下方,有一個小小的羅馬數字“Ⅱ”。

 “有遺言嗎?”矮個子在柵欄外2米的地方站定,一個手槍不會射失的距離。

 “有,”周嵩點頭道:“請讓我和袁月苓再說幾句話,五分鍾就好。”

 “她這幾年已經聽你說得夠多了,她不想再聽你說話了。”

 周嵩後退了兩步。

 其實在逐步了解這個所謂的“隱修會”的來龍去脈之後,他對於自己事敗身死這件事,也是做了心理建設的。

 前兩天在醫院的院子裡吃蛇的時候,他想的就是,如果找不到袁月苓或者太晚了,那就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想過,袁月苓已經被洗腦了的可能性,但最後還是落入陷阱,毫無反抗之力……

 客觀來說,這其實很難用一個“蠢”字來概括。

 如果飛蛾知道它所撲的光明其實是一團烈火,它還會義無反顧地撲進去嗎?

 倘若這是一部電影,現在也到該再次反轉的部分了。

 “二號,等一下。”是袁月苓的聲音。

 果然!

 周嵩猛然抬起了頭,他看到袁月苓跟那個矮個子二號說了些什麽,然後,把槍接了過去。

 “這事兒不難,早就說讓你試試的。”二號滿意地讓開了中間的位置。

 所以呀,這個片子應該這麽拍——

 袁月苓其實一直都在演戲,現在她拿到了槍,就該把這些人都乾掉,然後和男主周嵩一起逃出生天。

 ……

 袁月苓把槍口對準了周嵩。

 周嵩雙手緊緊握著鐵柵,心裡翻江倒海。

 “難道我們之間,真的就只有仇恨了嗎?”周嵩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袁月苓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你讓我流血,現在我也讓你流血,很公平吧?”

 她張開了手槍的擊錘。

 “你別忘了,我是為了救你才來到這裡的,你別忘了,救你也不是我的一廂情願,是你讓我來救你的。”周嵩說。

 袁月苓又笑了一下,這次沒說話。

 “我們在一起的這麽長時間,那麽多美好的回憶,對你來說就一文不值嗎?”周嵩提醒她。

 快醒醒啊,醒醒啊。

 袁月苓垂下了槍口,用一隻右手扶住了自己的腦袋。

 周嵩心在狂跳,她是真的動搖了,還是在繼續著貓戲老鼠的遊戲?

 答案當然是後者,因為三秒後,少女就重新舉起了槍口:“仔細想了一下,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還真的找不出一點點快樂的回憶呢。”

 “哈哈,行吧。”周嵩笑了。

 這一路走來,他一直都以為自己可以無所畏懼。

 可當他真正面對槍口的時候,還是無法克制洶湧的恐懼。

 他的目光越過槍口,望向袁月苓的臉,那張令人魂牽夢繞的臉依舊美麗,但卻又冷若冰霜。

 不久之前,她和我,還那樣地纏綿過,那樣地暢享未來,周嵩想。

 但此時此刻,在她的眼睛裡,除了冷酷,別的什麽都不剩下了。

 這就是女人,不是嗎?女人是沒有心的,我早就已經知道了,就像知道你背叛了我一樣。

 周嵩忽然產生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剛才自己沒有從大個子手上把她救下來的話,如果就這麽讓她死在那人的手裡的話……事後,會不會自己還抱憾終身,一輩子譴責自己,然後終身不娶呢?

 完全有可能,不,那簡直是一定的。

 算了,死都要死了,與其破口大罵,不如說點漂亮話。

 “你說得對,我讓你流過血,現在是該還你了。能死在自己最心愛的人槍下,也是我的福分。如果,沒有我對你來說,真的如此重要的話……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周嵩這樣說著,後退了幾步,背靠在牆上,挺起胸膛,成功地裝出了無所畏懼的樣子。

 然後,他似乎真的無所畏懼了。

 “殺了我,然後回頭,可以嗎?”周嵩認真地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袁月苓說:“你好囉嗦。”

 接著,是一聲槍響。

 槍響的時候,周嵩以為自己死了,而且還覺得,死也沒有想象的那麽困難,而且而且,自己在最後的時刻,還像一個男子漢。

 然後,才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卷著灼熱的風,嘯叫著劃過左耳畔,緊接著是令人眩暈的耳鳴,側臉一片灼痛。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臉,手上都是鮮血和碎石,又看向耳側牆壁上的彈孔,才終於發現自己還活著。

 周嵩的膝蓋忽然一軟,頹然坐在了地上。

 “這麽近還能打偏?你該不會還是心軟了吧?”站在旁邊的二號嘲笑道。

 “何必為了陳年往事而動怒呢?”袁月苓抬起了還散發著淡淡煙霧的槍口,聲音懶洋洋的。

 “好涵養,過去怎麽沒看出來?”二號假惺惺地鼓了幾下掌,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一條小舔狗罷了。”一塊小小的碎石被袁月苓用鞋尖踢起,劃了一條弧線,輕輕打在了周嵩滿是血汙的臉頰上。

 小石頭並沒有給周嵩的臉上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但周嵩感受到的卻是,整張臉都被擊碎的劇痛。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般一躍而起,撲了過去,但又被鐵柵欄所阻止,隻得把臉盡量塞進柵欄的空隙,咬牙切齒地喘著粗氣。

 “看看,像不像哈士奇?”袁月苓轉回頭去,輕蔑地揶揄,引起了周圍女人的一片哄笑。

 “對,我是狗,那你是什麽?”周嵩終於忍不住咆哮道:“你這狗曰的,趕快殺了我!士可殺不可辱!”

 “嘖,郭楠真下頭——你不會真的打算放過他吧?”二號誇張地掩住面具後的鼻子,並沒有加入發笑的人群,上前來了兩步。

 “為什麽不呢?”袁月苓歪過頭,手裡轉動著那把手槍,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殺了他,他還以為自己在我心裡有多重要呢。說到底,我有今天也得感謝周嵩,要不是他,我也不會來到這裡,不會加入隱修會,不會找到人生的真正方向和意義……”

 “呵!”二號冷笑道:“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心疼你那舊情郎?對了,這個你掉在病房了,剛才忘了給你。”她拿出了一個金色的面具,交給袁月苓。

 袁月苓道了聲謝,接過面具戴起來,順手拉起了兜帽。

 當她再轉過臉看向周嵩的時候,看起來已經與在場的眾多“她們”幾乎沒有了任何區別,除了左眼下方的羅馬數字“Ⅰ”。

 “想想看,”面具後,袁月苓的聲音聽起來變得遙遠而陌生:“我們夢寐以求的未來馬上就要降臨了,沒有觀眾將是一件多麽遺憾的事情?”她一邊高談闊論,一邊信步走向周嵩。

 “你看看你自己,”她停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周嵩:“你之前是個毫無用處的寄生蟲,現如今是個被通緝逃亡海外的殺人犯,陽光下從來都沒有你的立足之地。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得要從街邊的垃圾桶翻衣服穿,跟橋下的野狗爭地盤睡,跟下水道的蛆搶食吃……”

 戴面具的女人自持有柵欄的阻隔,驕橫地步步緊逼,周嵩卻後退了一步,離開了柵欄,低頭蹲了下去,雙手捂住耳朵,全身顫抖,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到時候,我一定會盛情邀請周叔叔來,讓他參觀一下自己的寶貝兒子,是如何‘出人頭第’的……”戴面具的女人話像是對周嵩說的,聲音卻高得好似生怕站得遠的人聽不清。

 “你變了。”周嵩依然埋著頭,看不到表情。

 “是你看不清而已……”戴面具的女人俯下身,聲音卻變得很輕,好像生怕眼前的人能聽到似的。

 女人一邊說話,一邊舉起了自己的右手,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對周嵩比出了那個經典的“一點點”手勢。

 周嵩終於反應過來,那個海邊的棒國老板為何忽然發怒了。

 他剛才還萎縮成一團的身體忽然伸展開來,跨步向前,一雙手迅速向前探出穿過柵欄的空隙,扣住了女人的咽喉。然後他低下了頭,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了手指上。脖頸柔軟的部分被鋼鐵般堅毅的雙手捏扁,只剩下崎嶇的脊骨在做最後的抵抗,就差一點了……吧?

 還沒來嗎?

 在一片死寂中,周嵩預想中將會撕碎自己的彈雨,遲遲沒有到來,卻感到有幾點溫暖的雨滴,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還挺精神的。哼,我以為你沒戲唱了呢。”

 熟悉的聲音近在咫尺。

 周嵩有些詫異地抬起了頭,戴面具的女人講話依然氣定神閑,好像扼在周嵩掌中的,是不相乾的誰的咽喉。

 周嵩忽然想起了那個“瘋子”,那個不久之前也在扼著同一個女人咽喉的“瘋子”。

 “別急著尋死……”女人又上前了半步,手裡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電擊槍。

 “你得活著……”詛咒般的呢喃磔身抽脅。

 “你得好好活著……”夢囈般的癲狂噬骨焚心。

 ……

 ……

 “把這條死狗丟遠一點。”

 留下一句命令,二號跟在袁月苓身後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周嵩的軀體僵直在鏽跡斑斑的柵欄後面。

 空氣中隻留下了血肉燒焦和無情背叛的臭味。

 ——↓副標題:《沒有夢想不傷心》↓——

 周嵩夢見自己死在地上,耳畔回蕩著駭人的笑,那笑既熟悉又陌生,不斷地提醒著他不要忘記自己因何而死。

 於是,他每次憶起自己的死因時,都會憤怒地暈厥過去。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笑聲消散,怒火熄滅,讓周嵩可以認真地體會死亡。

 身體比活著的時候重了很多,身子下面的石塊咯得難受,所幸並沒有蚊蠅趕來嗡嗡。有什麽東西在手指邊咬或者舔,但是也沒有辦法動一下指尖來驅趕。

 周嵩現在很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副棺材,或者乾脆一把火燒掉,至少不用在大庭廣眾之下漸漸腐敗,被肆意啃食,最後膨脹成一個球,“噗”的一聲破開,湧出惡臭的膿水。

 正在惆悵間,忽然聽到有人說——

 “雖然我個人不討厭你,但沒辦法……”

 是個女人的聲音,聲音離得不遠不近,可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周嵩想要睜了眼看,可是沒成功,才想起眼珠子大概已經被誰家的太太趁新鮮拿去給孩子吃補充DHA了,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心裡嗤嗤暗笑起來。

 笑著笑著,暗笑變成了明笑,明笑又變成了笑出聲,終於因為被口水嗆到,猛地翻身坐了起來,又咳了好一會,這才調整好呼吸。

 他覺得自己睜開眼睛了,可是卻看不到東西,重新用手指確認了一下兩個眼球還在原來的地方後,又眯起眼睛,仔細觀察,這才判斷出來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四處都黑洞洞的空間。

 周嵩起身剛往旁邊走了兩步,踩到了一個圓柱樣的東西,再次跌倒在地。

 地上都是碎石和不知成分的硬茬子,這一摔痛得周嵩直呲牙,他伸手摸向那個害人的圓柱,拿起來用手指輕輕摸索,心裡想著,有光就好了。

 於是,就有了光。

 圓柱是一隻手電,周嵩摸索中觸動了開關。

 周嵩還沒來得及讚美這科學的神跡,就被旁邊突如其來的一陣大聲的犬吠嚇了一跳。

 他手忙腳亂地接住差點摔在地上的手電,轉回身,將手電照向聲音來的方向。

 這手電並不是周嵩之前買的那個,這個更細更長,非常聚光,過於聚光了,以至於那個巴掌大的光圈轉了半天,才找到了那雙充滿惡意的綠眼睛。

 一條狗,不認識品種,重要的是個頭不大。

 周嵩原本有些緊張的心也放了下來,隨手拾起一塊石頭丟了過去,那條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小狗吃了痛,嗚嗚哀叫著跑開,轉眼就沒影了。

 周嵩有些好奇它為何要表現得如此強硬,用手電照向它剛剛擋著的地方。

 那裡趴著一個人,不,正確的說,那裡是半個人。

 這個人的上半身被埋在了碎石裡,下身穿的是牛仔褲和運動鞋,大腿的地方鮮血淋漓。

 周嵩回想起剛才狗嘴邊似乎也是一圈這樣的紅,十分後悔石頭沒有砸得更狠一些。

 死了嗎?他上前看了看,伸出手想脫下鞋,摸摸腳上有沒有脈搏。

 “別管閑事!”

 就在周嵩的手剛剛碰到那人的腳腕時,一個巨大的聲音轟然砸進了他的腦海,震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回過神來以後,周嵩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很痛。又舉起手電四處檢查了一番。

 這似乎是一個倒塌了的建築室內,但是空間頗大,遠處有手電照不亮的通路。

 稍遠處的角落裡,還有一個倒在地上的人,看裝束是一個警察或者保安,可能是這支手電的主人。不過遠遠看過去,就知道已經死了,因為他的腦袋下巴以上的部分都不見了,紅的白的撒了一地,不知道是不是跟剛才的狗有關。

 是誰在讓我別管閑事呢?

 周嵩的注意力還是回到了那個,半個身子被埋在石塊堆裡的倒霉蛋身上。

 這一次,他小心地用找來的半根筷子挑起褲腳,什麽都沒有發生。手電照過去,看到左腳腕上有一個用細鏈子拴著一個小鈴鐺的飾品,再看看腿,基本上是個女人。

 周嵩再次探出手指,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腳腕。

 “滾開!凡人!”

 依然是震撼的怒喝,不過周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為所動。

 從手指尖傳來的溫暖告訴他,女人還活著。

 既然沒有身體接觸就不會有人吵,而且有也只不過是大聲恫嚇罷了,周嵩有了打算。

 很快,壓在女人身上的碎石被清理開,周嵩扳著她的肩膀,把她臉朝上翻過身來。

 出於想省電的考慮,周嵩收起了手電,在黑暗中忙碌了這半天,他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

 輕輕拂去女人臉上的塵土,她看起來還很年輕,但是雙目緊閉。

 周嵩又試了試鼻息,皺起了眉頭。

 急救的話,是先按胸還是先口對口來著?

 周嵩稍微思考了一下,交叉疊起雙掌,壓上了女人的胸口。

 可是手掌剛接觸到一絲柔軟,他就感覺到了耳邊惡風不善。

 周嵩連忙抬手去擋,女人的巴掌落了空。

 這什麽設定?複生瞬發嗎?

 周嵩還沒來得及開口抱怨,耳膜就差點被緊接著的驚聲尖叫刺穿。

 他慌忙捂住了耳朵,而女人則趁機從他身旁爬開,然後看著他,一邊繼續大聲尖叫,一邊不斷後退蜷縮向角落。

 要不是雙手就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女人的誇張反應都能讓周嵩懷疑自己是不是剛剛投了什麽豬胎。

 也許這個國家的女人就是這麽敏感吧,周嵩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

 然後,他的走就被加速了。

 有人從背後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後一把將他甩上了半空。

 在臉摔在地上之前,周嵩隱約看到一個人影撲向了蜷縮在牆角的女人。

 他重新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時,只能看見一個人背對自己蹲在女人身前,女人的呼救聲已經幾乎消失,只剩少許掙扎的淅索。

 周嵩沒有猶豫,抓起手邊的一塊石頭,衝著人影的後腦砸了過去。

 可是,攻擊卻奇怪的落了空,手裡握著的石頭揮過去,在本應有一個後腦杓的地方竟毫無阻力,失控的慣性讓周嵩原地轉了個圈,十分尷尬。

 睜眼瞎真是不行,周嵩趕緊摸出手電。

 人影也察覺到了攻擊,緩緩轉過身。

 一道光束照向了人影的頭部,可是卻沒有照亮任何東西,因為那個“人”的下巴以上部分已經不見了,歪歪扭扭的下牙床上面是一片血肉模糊。

 再往下一照,一身製服,正是剛才倒在不遠處的警察。

 這是TM喪屍啊?釜山沒白來。

 但是這個“喪屍”似乎對周嵩毫無興趣,隨手撿起周嵩剛剛丟下的石塊,向著女人走了過去。

 這就是南棒國男人的執念嗎?越來越魔幻了,周嵩開始相信自己身處夢境之中。

 既然在做夢,那就勇起來吧。

 他衝了上去,從背後攔腰抱住了“喪屍”,但是這個夢一點都不照顧用戶體驗,他的力氣完全無法阻止喪屍行動。

 就在周嵩心裡一邊咒罵,一邊被喪屍拖著往前挪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胸口被什麽灼熱的東西炙烤著,這痛楚有些難以忍受,但周嵩沒有松開手,反而進一步用力雙臂箍住喪屍的身體。

 喪屍似乎也感受到了痛苦,它開始掙扎,大幅度搖動身體,試圖將周嵩的雙手從自己身上剝開,但是它盡管很有力量卻十分笨拙,只會硬掰周嵩的胳膊,不知道去掰他的手指。

 但是漸漸的,周嵩發現喪屍的整個身體都開始發熱,十幾秒之後,他感覺自己抱著的已經是一個燒紅的銅柱。就算是夢,他也再堅持不下去了。

 周嵩隻好松開手,緊接著退開幾步。

 他這才發現,喪屍在發光,不只是露出來的雙手和殘存的下巴,從領口袖口褲筒下口甚至衣服上的破口都能看到有金色的光散溢而出。喪屍在痛苦地扭動,光也越來越亮。

 突然,那些光爆發了出來,瞬間吞沒了喪屍的身影。

 眨眼間,那些光消失了,喪屍的身體也消失了,隻留下那身警察製服,輕輕飄落在了地上。

 周嵩覺得這個設定很有趣,下意識摸向剛才胸口很燙的地方。

 是鬱盼望的護身符。

 星型的吊墜尚有余溫,吊墜位置的胸口被燙出一個肉紅的印記,和左邊的另一個更深的印記相映成趣。

 “周嵩?你不是……是你?!”

 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周嵩打了個激靈,抬頭看去,剛才那個女人已經站了起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邊走了過來。

 “你,認識我?”周嵩疑惑地再次打開手電照過去。

 “我是謝可馨啊。”女人小心地繞過了喪屍留下的那堆衣服,使勁抹了兩把臉。

 “娃娃音,小身材,飛機場……”周嵩看著眼前這張貓虎臉,認真地回憶,嘴裡咕噥著。

 “你才飛機場呢!”女人大聲地抗議起來。

 她真的是袁月苓的那個麻煩精室友:謝可馨,綽號小朋友。

 “真沒想到,和我攜手黃泉的居然是周嵩。”

 周嵩正在檢查剛才的喪屍所遺留的東西,謝可馨躲在他身後,幽幽地歎了這麽一句。

 “誰要跟你攜手黃泉了?我可是剛救了你,盼人點好行嗎?”對她這種摸不著頭腦的言論,周嵩不以為然。

 “我和你,都已經死了,你不會沒發現吧?”謝可馨言之鑿鑿地解釋道。

 “啊?”周嵩目瞪口呆。

 看到周嵩發懵,她又接著說:“像你這種情況我懂,死後不接受現實,或有冤屈夙願未了,久了可是會變成地縛靈的。”

 “你才地縛靈,我能走能跳的好吧?”周嵩對她的暴論哭笑不得。

 “那你說說這是啥?”謝可馨指向喪屍留下來的遺物:“我可都看見了啊,頭都沒了還咬人呢,是鬼啊。”

 “這是喪屍,喪屍懂嗎?”

 “說的好像僵屍是陽間的東西一樣,四舍五入不就是鬼嗎?”

 “這裡可是釜山,釜山有喪屍是合情合理的設定好嗎?”

 “誰設定的釜山特產僵屍啊,做夢呢吧你?”

 “你說的沒錯,喪屍,你,還有這個黑洞洞的世界,都是我的夢,”周嵩叉起腰,自信地向謝可馨宣布道:“喪屍被我乾掉了,就是證據。”

 這下換謝可馨瞠目結舌了。

 “我成了你的夢中人了?”思量了一會,謝可馨一拍大腿,兩眼放光:“以前可沒這種設定啊,我還以為你隻喜歡袁月苓呢。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呢?”說著,兩條胳膊就攀上了周嵩的胳膊。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嵩慌忙解釋:“你不一直有男朋友嗎,我可高攀不起。”

 “嘿,逗你的,你不會當真了吧?”謝可馨痛快地松開了手。

 “這樣吧,”她接著說道:“我假裝我還活著,你假裝你還醒著,咱們各退一步,可以嗎?”

 周嵩沒有很明白這她說的什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那就別在這裡耗著了,”謝可馨看向遠處:“我看那邊有路,咱們走著?”

 兩人沿著謝可馨指的方向探索,發現這個地方似乎是城市排水系統的地下管廊,走向四通八達,但是大部分都已坍塌無法讓人通行。兜兜轉轉之下,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期間又遭遇了幾次喪屍襲擊,都是流浪漢的樣子,不過都是有驚無險,周嵩已經發現了對付它們的竅門,只要把鬱盼望的護身符直接拍在喪屍沒有衣物覆蓋的身體表面,就會立即奏效。

 只是,這些喪屍每次都以謝可馨為主要攻擊目標,讓周嵩過足了護花使者的癮,所以,他向謝可馨隱瞞了擊敗喪屍的秘密武器。

 如此一來,不明就裡的謝可馨,只看到周嵩面對洶洶而來的喪屍,舉單掌向其額頭一拍,同時口中一聲斷喝,怪物登時灰飛煙滅。

 於是,她對周嵩的稱呼也從一開始的直呼其名變成了“周天師”,還纏著周嵩說想拜入師門做個關門弟子,學得武藝好為師父端茶倒水捏腰捶腿。

 周嵩隻好說,此行妖魔當道,前途未卜,多有不便,待一日清明寰宇承肆海內,定當重歸昆侖再建山門,以全師徒之禮,莫敢相忘。

 敷衍了一番,周嵩又問道:“小朋友,你學這個幹嘛,以後還想天天打鬼不成?再說了,你不是說你自己是死人了嗎?”

 “活人怕活人,死人怕死人,有什麽好奇怪?”小朋友理直氣壯:“倒是天師你,從中原不遠千裡來到釜山,是聽說這裡有什麽異象,專門來打僵屍的嗎?”

 “為師……我來是來旅遊的,不然還是來找美女的嗎?倒是你,跑來幹嘛的?”

 “我?當然也是來旅遊的,不然來找帥哥的嗎?”小朋友一副我知道你敷衍我,所以我也毫不掩飾地敷衍你的表情。

 周嵩笑笑,沒再深問。

 他和小朋友繼續走了一段時間,發現似乎沒有可以走通的路了。

 “怎麽辦?你家閻王好像不想讓咱倆投胎啊。”周嵩倒是依然樂觀。

 “您要麽趕緊醒來要麽幫忙想轍,別說風涼話成嗎?”小朋友有點沒好氣。

 “行,我想。”

 “看,這種排水管應該能通向地面吧?”小朋友指著牆壁高處探出來的一個圓形排水管道。

 “按說是,但是……”

 “別但是,咱們就從這走。”

 “不是但是,是太高了,這足有3米,牆還滑溜溜的,怎麽上?”周嵩走到排水管道下面觀察了一下,搖了搖頭。

 “年輕人不要妄自菲薄,你托我一把不就上去了嘛?”小朋友拍了拍周嵩的肩膀,語重心長。

 你上去了,我怎辦呢?周嵩心裡嘀咕,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小朋友不重,扛起來並不費力,但是她太矮了,站在周嵩肩膀上還是上不去,周嵩隻好靠住牆,雙手托住她的雙腳,兩臂往上硬舉,這才好不容易把她弄了上去。

 把小朋友弄上去以後,周嵩累得耳朵嗡嗡的,喘了好一會,才發現她上去以後就沒動靜了。

 周嵩趕緊向上喊了幾聲,卻依然毫無回應。

 難道裡面有喪屍?可是之前幾次,謝可馨雖然被嚇得大呼小叫,可身手絕對不差,不至於逃不出來,更不至於連聲都出不了。

 做好人吧?做個人吧?

 想到這裡,周嵩歎了口氣,靠著牆角蹲坐下來。他覺得很困,也許是時候醒來了吧?

 嘿,周天師?周嵩!別睡了嘿!不知道過了多久,上面傳來一個聲音,把周嵩從一片虛無中驚醒。

 “哎,你先別亂動。”周嵩伸手去摸手電,可是被製止了,他這才聽出來是小朋友的聲音。

 “怎麽了?”周嵩聽著她壓低了聲音,似乎在害怕什麽,就真的沒敢動。

 “你光睡覺,脖子上爬上蛇了都不知道。”小朋友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你上去就沒信了……蛇!?”周嵩一驚。

 “我不是跟你說等等,我找東西拉你上來,哎你別動!它看著你呢,是毒蛇的話,脖子上來一口,神仙也救不了。”小朋友輕輕地放下來一段繩子:“你等我下來,我幫你弄掉它。”

 “我怎麽感覺不到啊?”周嵩半抬著頭,不敢亂動,只能努力地轉動眼珠,可實在看不到那個角度。

 “你不覺得脖子那涼絲絲的?”小朋友把繩子系在腰上,順著一點點滑了下來。

 “好像是有一點,我剛才確實沒覺得,我以為是水管的水呢。”周嵩輕聲地辯解。

 “你沒聽見它在吐信子?就在你耳朵邊上啊。”小朋友湊近了過來,聲音越發的輕,口中呼出的氣吹到周嵩的脖子上,癢癢的。

 “是毒蛇嗎?”周嵩嘬著牙花問。

 “我不太懂啊,不長,黑背白腹,三角扁頭紅眼睛,有毒嗎?”

 “別是蝮蛇吧……你趕緊幫忙啊!”周嵩脖子僵硬地看著半高處的牆壁,仿佛已經能看到一條大黑蛇的影子。它已經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馬上就要……

 肩頸處的刺痛中止了周嵩狂奔的思想。

 他僵住的身體瞬間解凍,右手閃電般扼住了毒蛇的七寸……

 然後,周嵩發現,手中抓住的,是小朋友的手腕。

 小朋友的手,正探出三根手指,指尖掐在了周嵩的肩頸上。

 “你去哪了?!人嚇人嚇死人知道嗎?!”

 從排水管上面的一個井蓋爬出去,周圍看上去是一條商業街——的廢墟。

 頭頂依然看不到天空,不知道是因為商業街在地下,還是他倆根本就在地府。

 但是,這些並沒有撫平周嵩肩頭的幻痛。

 “哎呀我都沒使勁,這不是看你打不起精神,給你提提神嘛。”小朋友還在活動手腕。

 “我也不知道你幹嘛去了,自己又上不去,還不能歇會?”

 “我不是說了去找東西拉你上來,幸虧這邊沒喪屍。您耳朵都背成這樣了,還不趕緊收個徒弟照顧傳承衣缽?”

 “不是只有我能看到那個地球儀是吧?”一個歪倒的大地球儀出現在周嵩面前,他用手電照了照這個東西,心裡亂糟糟的。

 “說什麽呢?拉你上來的繩子就是從那個上面拆下來的。”小朋友伸手扒拉著地球儀,地球儀咕嚕嚕地轉了起來。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過臉接著說:“你來停住地球,手停在哪裡,回頭我就請你去哪旅遊,你教教我打僵屍的法術,好不好?”

 “這麽闊氣啊?我要是指到北棒你能給我搞到護照嗎?”周嵩隻當是個玩笑,探出手掌,停止了地球的轉動。

 “中美洲啊,”周嵩用手電照向手掌按到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大麥克香蕉啊。”

 “Honduras.”小朋友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念地球儀上的文字。

 “什麽?”周嵩再次用手電去照,但還是看不清。

 “很煩啊,”小朋友忽然一甩手,轉身就走:“走吧,不玩了。你趕緊夢點好吃的吧,我餓了。”

 這種突然變臉,讓周嵩意識到她終究還是個女人,別管是夢中人還是死人,女人都是一個樣。

 可是,他臨跟過去之前,又玩了一次地球儀雲旅遊,可惜,指到的地方是,魔都。

 “天師你看,自動售貨機。”走在前面的小朋友雀躍起來。

 周嵩也快步跟了上去,一台外觀完好的自動售貨機歪歪斜斜地靠在牆角。

 “你眼神還真好,可是這裡沒電吧?”周嵩伸手撣了撣機器上的塵土,手電照了照,裡面飲料零食琳琅滿目。

 “不懂了吧,自動售貨機都有備用電源的,主要是防盜,順便賣貨,老師傅也要與時俱進啊。”

 小朋友說著,摸出幾張紙幣,但是很快,她就失望了。

 “這東西吞錢不出貨!”小朋友氣得直跺腳。

 “有沒有可能,你拿的錢現在算假幣?”周嵩多少有一點幸災樂禍,但還是拿著手電檢查機器,嘗試有沒有辦法讓它正常運行。

 不過這種嘗試沒過一分鍾就被人從物理上打斷了。

 “拿錢不辦事?給臉不要是吧?!”小朋友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拽出半根水管子,大喝一聲就掄圓了砸在了自動販賣機臉上。

 在小朋友失態的打砸和機器絕望的警報聲中,自動販賣機很快就四分五裂,肚子裡的好吃的好喝的撒了一地。

 一個東西滾到周嵩腳邊,拾起來看是一罐可樂,周嵩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拉開拉環一飲而盡。

 謝可馨仰起頭,把第二瓶礦泉水倒在自己臉上,完成了第一瓶礦泉水未竟的事業,感到臉上清爽了不少。

 她拾起那半截水管,彎頭朝上戳在地上,再把手電的腕帶掛在彎頭上,一個落地台燈就完成了。

 然後她看著對面周嵩,和他報仇雪恨般的吃相,歎了口氣。

 “餓幾天了?這一路也沒聽你喊餓啊?早說我卸自己一條胳膊喂你也不能讓你這麽餓著啊。”

 “你這麽說話,我這雞翅還吃不吃了?”周嵩還是很難適應謝可馨時不時冒出來的獵奇言論,他放下手裡的肉,喝了一口水:“我剛才確實不覺得餓,幾天沒吃飯也確實不記得了。”

 “旅遊,旅遊成餓死鬼可沒道理,你到底是來南棒幹嘛的?”謝可馨撕開了一袋小餅乾,看周嵩沒有回應,又接著說:“我知道,因為袁月苓和何思蓉的事,你對我沒有什麽好感,但是你看咱們這,斷頭飯都給到了,估計再往前走,就是忘川彼岸奈何橋,孟婆湯一碗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我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黃泉路上手拉手走一程也是緣分,也是時候彼此多信任一點了吧?有什麽事把它說出來,放下,讓它過去吧。”

 周嵩癟了癟嘴,眼神躲去了旁邊,還是沒有接茬。

 “你害羞,那我先來。”謝可馨抿了一口水:“我呢,男朋友叫李正義,是南棒留學生,不知道何思蓉她們和你提過沒有?”

 周嵩放下了手裡的吃的,輕輕點了點頭。

 “現在我人在這,後面的故事就很好猜了吧。”謝可馨把兩隻手握在了一起:“人在我這就是寶,我在人那就是草。辦完事人跟狗都比跟我親,回頭狗還得我打理。你說我賤不賤那?”

 “對,太他媽賤了。”不等周嵩說什麽,謝可馨搓了搓鼻子,繼續說道:“但是之前的我可不這麽覺得,我當時想的是,一定是有什麽事我沒做好,如果我跟他來到他的家鄉,見見他的家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真是無可救藥。不過,好在現在都結束了。你的,我的,我們都該從這場噩夢裡解脫了。”

 噩夢,真是夢的話,我也不知道該不該醒來。

 “我來南棒是來找袁月苓的。”

 “她,不辭而別了?”

 “差不多吧,所以我是偷渡來的。”

 “難怪你這麽狼狽。那你找到了麽?”

 “不知道。”

 “她有心躲你,找不到也正常。而且,我是實話實說你別生氣,你們就這麽分開是件好事。唐小潔不是挺好的嘛?”謝可馨找出一包口香糖,拿出三片,遞進口中嚼了起來。

 “我,我是不明白,說翻臉就翻臉,憑什麽啊?”

 “我聽說你也玩遊戲機,那你一定玩過那種,一個小人要跳起來打破頭頂的磚頭,然後一層一層不停往上跳的遊戲,而且有些平台站上去久了就會塌,如果不想墜入深淵,就必須不停努力向上才行。”謝可馨伸出兩根手指比劃成一個小人,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裡跳躍著。

 “看我爸玩過,四舍五入算我也玩過吧。跟這有什麽關系呢?”謝可馨跳脫的思維讓周嵩無奈地晃晃腦袋。

 “袁月苓從地下室一步一步、一層一層、千辛萬苦爬上來,與你相遇在這第五十層。現在你告訴她這五十層很牢固,希望她停下來和你在一起在這裡安家。又憑什麽呢?”

 “有什麽好憑什麽的?我又沒說就躺在五十層不往上走了,和我在一起,起碼爬不上去也不會落到下面去了啊。”

 “是啊,你也承認,不會落下去的前提是和你在一起。而且你怎麽就知道她在之前的30層40層49層沒有遇到和你說一樣台詞的男生呢?你怎麽就知道你一定是那個不一樣的?”

 “高處的生活就一定那麽好嗎?沒聽過爬得越高摔得越慘?”

 “年輕人啊,你沒有看過更高處的風景,怎知哪種生活能讓你真正喜歡?遇到可以幫你飛得更高的人時,難道不該抓住機會嗎?至於之後的事……你是在嫉妒杜鵬飛嗎?那我們不妨換個角度思考,既然每一塊平台踩上去都有坍塌的可能,既然她沒有在中途停留的打算,現在左邊的平台上是杜鵬飛,右邊的平台上是你,她選擇跳向左側,代表了什麽呢?”

 ……周嵩沉默了許久,才又開口,語氣中剛剛的暴躁蕩然無存:“那我該怎麽做?”

 “要不是眼下,我會勸你打起精神奮起直追。但是現在,忘了她吧。除非有一天她願意停下來等你,或者……跌落到你身邊。”謝可馨的眼神開始放空,若有所思。

 “想起什麽了?”周嵩伸出手指頭在她眼前晃了晃。

 “這樣的人類我見過很多。”謝可馨沒有反應,依舊出神:“他們堅強而又脆弱,簡單而又危險。他們孤僻又極度渴望被承認……最有價值的是,他們雖然充滿了反抗精神又非常容易被掌控。這種人還有一個共同點——注定早逝。”

 “你這病情有點嚴重了吧?”面對謝可馨的瘋言瘋語,周嵩也有些頭昏腦漲。

 “不知道,回憶吧也許,不重要。”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生命本就是一場徒勞的堅持,所能選擇的不是命運而是尊嚴。”

 “尊嚴,為了所謂尊嚴而犧牲自己的幸福,這值得嗎?”周嵩抬起頭。

 “所謂幸福,就是死在自己選擇的路上。”謝可馨的臉隱沒在了手電光之外,看不清表情,可是這一刻,在周嵩眼中,她仿佛是一位正準備慷慨赴死的烈士。

 “哎!周嵩你別動,你肩膀上有蛇!”謝可馨突然的大驚小怪把周嵩剛剛萌生的些許敬意硬生生塞回了嗓子眼。

 “你別鬧了!”周嵩哭笑不得,心想你就算是雅俗共賞假一賠十物美價廉老少無欺赴湯蹈火能當標本上醫書的真瘋子,也不能這麽當著面演我吧?

 可是他剛想一拍大腿起身開噴,就被謝可馨伸手按住了肩膀。雖然謝可馨身材嬌小,可周嵩卻覺得這隻手重有千鈞,壓得他站不起來。

 然後,他就看到一臉凝重的謝可馨小心地探出右手,往周嵩左耳朵後面一抓,收回手時手裡攥著的是一條綠色的小蛇。

 周嵩看到這條還在奮力掙扎的小蛇,心裡一驚,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提醒謝可馨這很可能是劇毒蛇,就眼睜睜地看著小蛇扭過腦袋,張開大嘴,狠狠地咬在謝可馨的虎口上。

 謝可馨輕呼一聲,蛇被甩進了陰影。周嵩本能地轉頭看向了蛇落的位置,可是他沒有能夠盯住蛇逃走的方向,因為黑暗中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綠瑩瑩的光點,許多光點,一大片光點。

 這些光點似乎都是左右成對的,像什麽呢?

 ——像眼睛!

 這個結論其實沒有意義,因為眼睛們的主人已經照著周嵩的臉撲了上來。

 周嵩側跨半步,用身體護住旁邊的謝可馨,左臂擋臉,右掌握著護身符揮出,之前幾次遇到的喪屍襲擊,這招防守反擊都挺好使的。

 可是這一掌打出去,周嵩的如意算盤卻落了空。黑暗中,他本以為撲上來的是一個類似千眼之魔那樣不可名狀的東西,但是一擊揮空後他才意識到,那些眼睛應該屬於一個又一個的分散個體。

 但是此刻知道這些已經太晚了。

 周嵩轉瞬之間就被一大堆東西仰面撲倒在地,緊接著身上就被數不清的爪子抓,被無數的牙咬。

 他能做的就只有舉起胳膊護住臉,身子像一隻熟蝦一樣蜷縮起來,

 不出意外的話,這樣可以死得體面一點。

 然而,意料之中的致命一擊並沒有到來,而且隨著一聲女人的大喝,那些撲在周嵩身上的東西,也在轉瞬間散去。

 在一片戰場廝殺般的混亂聲中,周嵩趁機爬向了掉在地上的手電筒,有了光,他才終於知道了自己面對的是什麽……

 手電光照過去,周嵩才看清那些剛剛把自己打翻在地又踏上一萬隻腳的怪物——一大群貓貓狗狗,仔細看還不止貓狗,還有天上飛的不明小鳥和地上爬的蜥蜴和蛇。

 這群動物雖然看身形只是寵物,但一個個好像有古老祖先的靈魂附體,變回了無情的猛獸。

 而它們的對手,是一個手舞聖劍勇戰獸群的鬥士——

 這不符合邏輯,所以周嵩揉了揉眼睛,認出了那個鬥士是掄著水管大殺四方的謝可馨。

 和之前總是盯著謝可馨的喪屍不同,仿佛是看穿了周嵩的護符不管用,拿小動物沒啥好辦法,這次獸群的攻擊方向鎖定了周嵩。

 幸而這次有謝可馨出力,抵擋住了一大部分。

 戰鬥持續了一小會,在周嵩這邊擊退了幾隻漏網之魚,謝可馨腳下血流成河之後,這些動物似乎終於恢復了理智,哀叫著散去了。

 “喪屍來襲你唯唯諾諾,小貓小狗就盡顯武德啊?”周嵩把氣喘勻,看謝可馨拎著鐵管過來,抹了一把額角的汗,試圖用調侃來掩飾自己剛才的狼狽。

 “對付這些玩意,你手軟它們就蹬鼻子上臉。”謝可馨看起來居然沒有一絲疲勞的痕跡,氣定神閑的,周嵩甚至隱約覺得她有些開心。全靠她手裡那根還在滴血的鐵管,周嵩才抑製住了把手電筒直接往她臉上照的衝動。

 謝可馨完全沒有注意周嵩的小心思,嚼著口香糖,抬起腿在鞋底蹭了蹭鐵管上的血汙,然後自然地把它搭在了肩膀上,噘嘴吹了一個泡泡。那泡泡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淡,終於在幾乎完全擋住謝可馨的臉的時候“啪”的一聲——在成功糊謝可馨一臉之前,被她敏捷地吐在了塵埃裡。

 她接著說道:“僵屍可是另一碼事,打得過打不過先不說,比起被咬了也變僵屍,我寧可自己被挫骨揚灰。”

 聽到我挫骨揚灰我自己這種高論,周嵩在心裡默默地豎起了大拇指。接著他突然想起剛才咬了謝可馨的小青蛇,連忙關心她是否有中毒的跡象。

 可沒想到的是,謝可馨剛才還一副要拎著棒子打上南天門的樣子,這話周嵩剛問出口,她就兩眼一翻,一頭栽向了地面。

 要不是周嵩眼疾手快,地上的泡泡糖都有機會完成它未竟的事業了。

 周嵩小心地把謝可馨架到牆角坐下,趕緊檢查她手上的傷口,若是蛇毒及時搶救或許不晚。可饒是兩條胳膊從手指頭找到胳肢窩,周嵩一點傷口的影子都沒找到,只是覺得這胳膊涼的就跟剛才那根鐵管子似的。他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頭,也是一樣冰涼。

 周嵩心裡急,想會不會是腳上被咬了,便又趕緊脫下她的鞋襪來檢查。

 右腳從腳尖到腿彎用手電照了一遍,什麽都沒發現,周嵩隻覺得托在手心的腳踝涼得冰手。

 到了左腳,周嵩很快發現了問題,謝可馨左腳踝左後方,隔著短襪都能看出一個腫脹的鼓包。

 他趕緊跪坐下來把那條腿擔在自己膝蓋上,然後捏起襪子口,小心地向下剝。

 叮~

 襪子褪開,露出來的東西又讓周嵩糊塗了,那不是預想的什麽膿包之類,而是一個小銅鈴,被用一根紅絲帶系在腳腕上,然後又被拉高的短襪蓋了起來。從表面看,就像一個腫包。

 叮~

 又是一聲鈴響,方才還擔在周嵩膝蓋上的腳倏地一下縮了回去,嚇了周嵩一跳。

 抬起頭才發現,謝可馨正在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你你你又演我!”周嵩指著謝可馨的鼻子惱羞成怒,滿臉通紅。

 “哎呀,周師傅,人家不是和你說對不起了嘛,那麽當真那?”謝可馨一邊踮起腳尖笑眯眯地用手在周嵩脖子後面扇著風,一邊夾著嗓子“道歉”。

 “事不過三,你這可是第二回了。”周嵩其實不是真的生她的氣,但是哭錯墳這種洋相,不爭回點面子肯定還有三有四,到時候就算心裡過得去,心臟也過不去了。

 “好,事不過三,我再演你,你就把我腦袋當氣球踩,一言為定。”謝可馨接的乾脆,倒是周嵩腦子裡閃過了一個氣球被一腳踩爆,炸了自己一臉血的畫面,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心裡默默地又豎了一次大拇指。

 周嵩和謝可馨收拾了剩余的食品和飲水,再次出發。

 似乎是在剛才的貓狗大戰中恢復了信心,謝可馨這次大膽的扛著鐵管走在了前面。

 周嵩隻好拿手電照著她的腳後跟在她後面走。那個鈴鐺已經又被她塞回了襪子裡面,不會再發出叮當的響聲,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能聽到兩人沉默的腳步聲。

 不過尷尬的寂靜並沒有持續太久,原本走在前面的謝可馨步子越來越慢,起初周嵩還以為是她想要主動緩和一下關系,腳下步子也加快了些,可是剛行至並肩,謝可馨突然一個向後轉進,絲滑的躲進了周嵩身後他看不見的角度,而且依然沉默不語。

 這讓周嵩非常難受,但是剛剛才發過一次脾氣,他不想再有什麽爭執,但又確實擔心走著走著身後吃一悶棍,便隻好走走停停佯做觀察環境,用余光去觀察謝可馨的意圖。

 謝可馨倒是一副不介意的樣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周嵩身後兩米的地方。

 “嚶嚶嚶~”就在周嵩實在難受得不行,停下來下定決心要問問謝可馨到底想幹嘛的時候,一縷縹緲的哭聲飄進他的耳朵。

 他懷疑自己幻聽了,定了定神,側耳仔細傾聽。

 “嚶嚶嚶~”哭聲再次傳來,沒有聽錯,似乎是一個女人。

 周嵩回頭看向謝可馨,想向她再印證一下,可他看到的,卻是謝可馨“你終於也聽到了吧?”的表情。

 “你早聽見了怎麽不吭聲呢?”周嵩有點哭笑不得。

 “我看你一點反應沒有,怕你又說我演你。”謝可馨委屈巴巴的躲在周嵩身後,不敢往哭聲傳來的方向看。

 “合著我就是那羊,狼不來就耍我,狼來了就吃我唄?”周嵩歎了口氣。“再說,有人你怕個什麽?”

 “這一路你見著人了?那是鬼!”

 “鬼咱就更不怕了。”周嵩握緊拉斐爾的護符,揮了揮拳頭。

 “那可是女鬼……”

 “鬼還分男女啊?女鬼高鬼一等?”

 “女鬼都是最厲害最難對付的,你不知道嗎?男鬼只能給女鬼打下手。”這拳法猝不及防讓周嵩張口結舌,無法反駁。

 謝可馨接著說:“女人活著做人的時候就不講理,死了做鬼就更不講理了,周師傅你可不能仗著有點功夫就掉以輕心啊。”

 周嵩隻得點點頭,心裡默默給這套七傷拳點了個讚。

 兩個人潛步尋聲,離哭聲的來源越來越近。看到前方通道拐角有稀薄的光照過來,周嵩關了手電,背貼牆角,小心的探頭出去觀察。

 那邊雖然也是一片倒塌的廢墟,但是卻有星星點點的光從頂棚的裂縫撒下來,能看到一些廣告牌燈箱之類東西閃亮的輪廓。哭聲斷斷續續,聽起來就在那個方向不遠,可是周嵩眯起眼睛找了半天,還是沒有具體發現。

 “你瞅啥呢?不就在那麽?”謝可馨悄悄蹲在周嵩身前,也從拐角探出頭去觀察了一下,然後抬頭給周嵩使了個眼色。

 “手往哪放呢?”周嵩紅了臉把她的左手扒拉開,才順著她的眼色望了過去,在一片紅色瓦礫前面看到了一個肩膀好像在抽動的小小人影。

 周嵩觀察了一會,感覺她就是在哪裡吭哧吭哧的哭,就掏出手電打算靠近看看。

 “周師傅你幹嘛去啊?”謝可馨伸手拉住了周嵩。

 “我過去看看啊,不然咱倆在這扎根嗎?”

 “看什麽啊?把你那手電筒關了。我有一個計劃,”謝可馨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接著說:“你看它都不回頭,咱們往那邊的通道走,從她身後摸過去,走遠點溜之大吉,怎麽樣?”

 “溜之大吉?咱們有什麽著急的事嗎?丟個小姑娘在這裡哭?說好的GHG呢?”

 “Girl hate Ghost!還小姑娘?咱們這一路看著過活人呢嗎?你有本事這才有驚無險,她要真是個普通小姑娘,憑什麽就能好好的哭啊?”

 “那你什麽意思?”

 “周師傅你下次少吃點,吃飽了都昏頭了!你動動腦子,危險的獵手總是以獵物的形態出現的。知道安康魚不?在深海裡,沒有光,伸手不見五指,安康魚在腦門上掛出去一個小燈,吸引獵物。小魚一旦被光亮吸引,它就大嘴一張叼了就走。你連它長什麽樣都看不見就進肚子了。我告訴你安康魚長得可醜了,醜的別出心裁驚心動魄的。那個女的沒準就是一個燈而已,後面的嘴指不定多大呢。我說周師傅,你可不能色迷心竅阿。”

 “懂了,Girl hang Girls。”周嵩咕噥著。

 “你說啥?”

 “沒什麽,我還以為你是個女權主義者呢。”

 “女權那些玩意都是女人騙女人。你看我,天生就這麽矮,拿什麽跟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兒各頂半邊天?”

 “我看你,仇女仇得很,嫁人又不肯,整個一兩面人。”

 “好,我兩面人,咱拋個硬幣吧?”謝可馨摸出一枚硬幣,在周嵩眼前晃了晃。“正面咱就去看看,反面咱們就開溜,願賭服輸。”

 看到周嵩點了點頭,謝可馨把硬幣輕輕一拋,用右手扣在了左手手背上。

 謝可馨輕輕抬起右手, 手背上的硬幣露了出來。

 “反面,咱們走吧。”謝可馨松了口氣。

 周嵩卻伸手按住了她,拿起硬幣說:“不懂了吧?國徽這面才是正面。”

 “切,被你鑽空子了。”謝可馨倒也沒再多堅持,隻把手裡的鐵管塞在了周嵩手裡:“拿著,多少有點用。”

 於是,周嵩一隻手提著鐵管,一隻手握著護符,借著稀疏的熒光,小心地向著不遠處哭泣的女孩走去。

 稍微靠近了一些之後,周嵩找了一處有利地形,輕輕的呼喚她。其實他很擔心女孩沒有反應,

 沒有反應意味著陷阱的概率很大,而這陷阱自己很可能是應付不了的。

 幸運的是,周嵩剛一出聲,女孩立刻就回過了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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