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苓,準備好了嗎?”
周嵩握緊聖女的面具,振作精神。
“我去給你們探探路。”老毒物自告奮勇。
“你省省吧你。”周嵩阻止道:“你照顧好你老婆和寶寶就好。”
“媽的,這話怎麽聽著我跟便宜爸爸似的。”老毒物嘴裡吐槽著,已經竄了出去:“怎麽說我也是個男的啊!”
大約三分鍾後,老毒物鐵青著臉又回來了。
“怎麽樣?安全嗎?”
“安全,就是有點駭人。”老毒物咬著嘴唇說。
周嵩拉起袁月苓的手,快步向“聖堂”走去。
“仁義誠實是我盔甲,聖道是我劍;信德是我堅固盾牌,能禦魔鬼箭……”
遙遠的上空,又傳來趙神父斷斷續續的歌聲。
周嵩看了看手上,沒有盾牌也沒有劍。
身上也只有兩件舊羊毛衫。
怎麽打?
……
由於有了心理準備,二人踏進“聖堂”的時候,並沒有感到非常吃驚。
空氣是暗紅色的。
撐起教堂穹頂的支柱……被暗紅色帶著粘液扭動著的血肉包裹起來,看著軟乎乎的。
“這是什麽玩意?”周嵩說。
袁月苓不敢多看,低下頭去。
“好像是,這些東西在支撐和修複這座建築的損傷,不然這樣上天入地的,磚石建築早就碎了。”
老毒物摸出一個杓子,刮下了一點。
但是那東西離開本體後,就很快枯萎了。
“咿呀……!”
教堂潔白的四壁還沒有血肉化,只是慢慢地滲出血絲。
周嵩舉目向祭壇方向望去。
阿斯摩太的身體……似乎變成了花崗岩的顏色。
牠正蹲在倒十字架面前,一動也不動,好像一座雕像。
“石惡魔?”周嵩心想著。
“咱們砸爛牠的狗頭!”
周嵩、袁月苓和老毒物一起抬著教堂的長椅,在柔軟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上了祭壇。
三人揮舞著長椅掄到阿斯摩太的身上,只聽到硬物砸在石頭上的聲音。
一絲火花蹦了出來,三人隻覺得虎口發麻。
“按照遊戲裡的一般設定的話……”放下長椅,周嵩托著下巴說:“這種情況應該是石化,物理免疫,然後在回血。”
“不懂,”袁月苓說:“所以呢?”
“還是得用神聖傷害擊破吧。”老毒物自信地判斷。
“你們倆真是網癮少年。”袁月苓撇了撇嘴。
此時,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又從石室中傳了出來。
老毒物看了看周嵩和袁月苓。
“快去吧。”袁月苓柔聲道。
老毒物奔走而去。
周嵩低頭看了看汙穢橫生的地面,放棄了跪下來的想法。
他舉起手中的十字架,清了清嗓子,未曾學習過的旋律湧上舌尖。
“我信唯一的天主,全能的聖父,天地萬物,無論有形無形,都是祂所創造的。
“我信唯一的主、耶穌基督、天主的獨生子。
“祂在萬世之前,由聖父所生。祂是出自天主的天主,出自光明的光明,出自真天主的真天主。”
袁月苓朝他望了望,輕聲和唱了起來。
“祂是聖父所生,而非聖父所造,與聖父同性同體,萬物是藉著祂而造成的。祂為了我們人類,並為了我們的得救,從天降下。祂因聖神由童貞瑪利亞取得肉軀,而成為人。祂在般雀比拉多執政時,為我們被釘在十字架上,受難而被埋葬。祂正如聖經所載,第三日復活了。祂升了天,坐在聖父的右邊……”
一曲《尼西亞信經》唱畢。
周嵩手裡沒能像趙神父那樣發出光芒。
但,阿斯摩太石化的皮膚卻開始出現了裂紋。
這是否意味著,攻擊開始奏效了?
但是,威力還是不夠。
事不宜遲,等拖到牠恢復力量,手無寸鐵的二人將毫無抵抗招架之力。
周嵩搜腸刮肚,想著接下來應該再念什麽經文。
似乎,所有鬱盼望教他的,還有剛剛聖女的聖髑所賦予給他的,全部都已經念過一遍了。
好吧,那就再來一次吧。
阿斯摩太的石膚變得更接近血肉的顏色,隨後牠開口了。
“放棄吧,”阿斯摩太的聲音好像用指甲在黑板上劃過:“周嵩,你沒有那種力量,你也沒有那種信仰。
“你口中唱著我信我信我信,但吾輩知道,你什麽也不會信。
“你自己不是都知道了嗎?那些人就是要你出來送。
“吾輩對你們所作的,也正是以前你對袁月苓所作的那樣。
“這個女孩現在之所以會居於這個苦難和恐懼之地,全是因為你。
“聚集在這裡,被困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因為你。
“你聽……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你拖不了太久了。”
好像為了證明阿斯摩太所說的話,范熙洪亮的慘叫聲從地底傳來。
“你以為吾輩不了解你令人惡心的秘密嗎?你那些惡心的罪孽?
“你心裡很清楚,這幾年你對袁月苓所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是她所不知道的。
“如果我把這一切都公之於眾,你覺得你的小月苓會怎麽看你呢?
“你覺得剛剛那些口口聲聲說你並不孤獨的小夥伴們,會怎麽看你呢?”
“周嵩以前還對我做過些什麽?”袁月苓有些好奇,又有點害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隨著阿斯摩太的笑聲,牠的石膚開始片片剝落。
“小月苓,你可曾還記得,大一的時候……”
“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袁月苓捂住了耳朵:“不管他還做過什麽,我,我都原諒他了!”
“謊言。”阿斯摩太點評道:“凡人的謊言,甚是低劣。
“事實上,你永遠也無法原諒他對你所作的事情,你也永遠不會愛他。
“共生永遠無法解除,死亡也無法將之終結。你們只能戴著這副枷鎖共度余生。
“哦,可憐的小周嵩,這不就是你要的嗎?和心愛的女孩一起度過一輩子……
“至於她會不會和你組建家庭生兒育女,嘖嘖嘖……吾輩很懷疑。
“你最愛的人都不曾愛你,遑論你從未謀面的天主?嗯?
“是的,你對於天主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周嵩。
“你對吾輩很重要,寶貝。
“祂拋棄了你,是吾輩選擇了你……
“你能得到想要的女人,全是吾輩的功勞……
“你曾經在學校的松林虔誠地向吾輩祈禱,是吾輩大發慈悲垂聽了你,你怎可如此背叛吾輩……”
“夠了!”周嵩咬牙切齒道:“即使要失去她,我也……我也尊重她的自由意志選擇,而不是用你的力量把她捆縛!”
袁月苓驚訝地看了周嵩一眼。
“謊言啊,冠冕堂皇的謊言。”阿斯摩太好像歎了口氣一般:“你很早以前就選擇了我,對你的家庭閉上了心門……”
“是天主選擇了你,這就是你在這的原因,周嵩。”袁月苓道:“接受這個使命,沒有祂你贏不了。
“我,袁月苓,在此,以我靈魂的名義起誓,”她說:“我寬恕周嵩對我曾經犯下的一切過錯,接納他做我的朋友和弟兄,接納基利斯督做我個人的救主。”
“什麽?”阿斯摩太猛然睜開了眼睛:“這不可能……”
“你完了,惡魔。”周嵩牽起袁月苓的手,將兩人的手一起舉了起來:“在石室內,大家都已經和解了,現在,她和我也和解了。”
二人的手上開始泛出微光。
“你無法面對我們團結的力量。”袁月苓的聲音在大廳中回響。
“眾人都已經和好,並因此和天主和好……”周嵩輕聲地說。
“嘛,無所謂。”阿斯摩太說:“你們的光還太弱,已經沒有時間了。”
阿斯摩太抖了抖身體。
“周嵩,袁部長!”老毒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因為地面的起伏過於猛烈,一頭摔倒在地上:“你們都是學建築的,攻擊建築的弱點!攻擊血肉最多的點!”
周嵩和袁月苓對望一眼,已經對老毒物的建議了然於胸。
順著老毒物手指的方向,周嵩手中的光向著上方某個點照去。
袁月苓手中的光朝著另一處照去。
聖光所照耀之處,冒出了青煙,磚石露出血肉的面貌,流淌著膿水。
天花板搖搖欲墜,但離倒塌還是差一點。
阿斯摩太已經徹底恢復,轉過身來:“這場遊戲,結束了。”
杜鵬飛從大廳外衝了進來,身後跟著四腳狂奔的“何神父”。
那怪物的嘴角都是碎肉和鮮血,杜鵬飛的一隻褲腿已經被撕爛,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第三道光朝著某處節點照去。
“哈,就連你小子也……”周嵩說。
天花板轟然倒下,周嵩毫不猶豫地把袁月苓撲倒在地,護在身下。
趙神父的巨光毫無阻礙地射在了阿斯摩太的身上。
“我命令你,”趙神父說:“以我主耶穌基督之名,離開天主所造之物。
“命令你的,是把你從最高的天國扔到最深的地獄的那一位。
“聽聞而害怕吧,撒殫,信仰的敵人。
“害怕作為人類被迫害致死,又從死者中復活的那位神。
“是祂在命令你!”
“我一定會回來的!”阿斯摩太喊出這句老套的反派台詞,龐大的身軀在灼熱之光中化為了一攤灰燼。
等了半天,天花板也沒落到他們頭上。
周嵩抬起頭,看到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形,扭曲。
它們如同被卷入旋渦中一樣,吸進了袁月苓的腳腕中。
接著,他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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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睜開眼睛,茫然四顧。
“他們醒了!”一個興奮的聲音,還帶著異國腔調。
他身處在一個小房間內,被繩子捆著。
在他的對面,袁月苓也被捆縛著,睜開了眼睛。
趙神父滿頭是汗地癱坐在沙發上。
一個鷹鉤鼻子的老外正在依次為二人松綁。
“你們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那老外用生硬的漢語詢問道。
“我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袁月苓從繩索的捆綁中釋放出來,輕輕甩著自己的手,看著牆上被打破的玻璃窗。
“我……也是……”周嵩說。
“還記得你們是怎麽來到這裡的嗎?”老外又問。
“我們在來的路上遇上了一個警察……”周嵩陷入了回憶。
“根本沒有那樣一個警察。”聽了周嵩的大致敘述,趙神父費力地站起身來。
“你們兩個是自己來到教堂的,並沒有一個警察和你們一起。
“在教堂門口迎接你們的也不是何神父,是我。
“事實上,何神父今天身體不舒服,一直在自己房間休息,沒出來過。”
“好像……是這麽回事。”周嵩的記憶有些複蘇了,兩段平行的記憶交疊在一起,讓他有一種“自己仍未醒來”的錯覺。
“我……好像想起來了。”周嵩慢慢地說:“我在門口看到了胖哥……在做……招待?
“本來想打個招呼,但是人太多擠不過去……
“盼望……沒有來……也聯系不上。”
“對,當時我打電話給老許,才知道鬱家也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到處在找女兒。”趙神父點頭道。
“然後,我和月苓一起參加了聖誕節的……彌撒?”周嵩繼續回憶道:“彌撒是您和這位……胡安神父?一起舉行的。”
這鷹鉤鼻老外便是胡安神父,西板鴨人,他是Opus Dei(主業團)的成員。
“我也……想起來了。”袁月苓開口道:“進了教堂以後, 我還看到杜鵬飛跪在告解亭前懺悔。
“當時我和周嵩還吐槽了好一會,然後找了一個他看不到我們的地方坐。
“參與完聖誕彌撒以後,您和胡安神父把我們帶到了三樓的一個小房間,驅魔儀式就是在這裡舉行的。
“我被綁著坐在椅子上,聽著聽著,竟然睡著了。”
“我……我也是。”周嵩說。
他夢見自己和袁月苓在去教堂的路上,被一個大個子警察攔下了,要查袁月苓的身份證……
所以,後面發生的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境嗎?
可是,一切都是如此真實……
“對了!他們沒事吧?”
“他們?”
“唐小潔、秦江堯、何思蓉他們啊!還有胖哥跟杜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