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博爾哈眨了眨眼。
“八個!”王仁義一掰手指頭道“春夏秋冬,梅蘭竹菊,當年赫赫有名的大都八豔呀!那丫頭就是阿菊生的,我們家就這麽個閨女,掌上明珠!爹,這都能安排啊!都能給安排,看您,主要是看您!”
博爾哈目瞪口呆道“那論起來可就亂了!”
“不亂!亂啥?不亂!”王仁義擺手道“我管她們以後叫媽呀!我管她們叫媽不就不完了麽?”
“啊啊!行行行行行行行!牛逼牛逼牛逼!”博爾哈連連挑大拇哥!
他心說“得!這下子痛快了,一殺一滿門!我也有這詩文了。可以可以……還是說點兒正事兒吧!”
他心中一動,笑道“這樣,別光說不練!我看這樣,明天晚上,你攢個局兒,叫上你一家老小,就在這縣衙後衙擺宴,你八個媳婦兒和一個閨女,可要全都帶上,一個都不要少吆……”
“放心!爹您放心,這還不好辦麽這?”王仁義一拍巴掌道“爹,我還有兩個外甥女兒,也是兩個奇女子!”
博爾哈點頭道“好好好,都叫上,不管男女都叫上!”
“哎呀!玩兒的貴氣!”王仁義一挑大拇哥道“放心爹,我哥!您大兒子知道麽?剛帶著老婆兒子,兒媳婦兒噗嗤……哈哈……我嫂子和我侄媳婦兒?老好看了!”
博爾哈卻怕殺錯無辜,問道“你哥你嫂子……不能同意吧?”
“他敢!”王仁義得意洋洋道“我侄子在家打死了幾個奴才,其中有個奴才的哥哥成了紅巾賊,居然不識大體,想要報復我哥哥一家?呸!這年頭真是人心險惡了!所以我哥哥他是來投奔我的,在我跟前現在和個孫子似的!”
他說著抻長了脖子道“就昨天晚上,您猜怎麽著?我嫂子和我侄兒媳婦兒,都來敲我門了!嗨!要不是怕他碰我瓷兒,昨天晚上我就……是吧?可惜!嘖嘖……”
博爾哈笑道“呵呵……不可惜!啊……一點兒不可惜呀!這不還有後天麽?”
王仁義忙道“爹,今天晚上就行,趕趟兒啊!我現在就能安排!”
博爾哈搖頭道“今天不行,今天十五,我信佛!”
王仁義一臉讚歎道“好信仰!好好好!其實我也很信佛!我剛才忘說了!”
博爾哈當然只是要趁著今夜去通風報信,於是他再三叮囑王仁義今晚別來打擾自己,回去好好準備。
他說因為明天要開葷,所以今夜要一個人念九十九遍“守正戒淫經”,以抵消明日的罪過。
王仁義當場被他爹的虔誠信仰感動壞了,雖然他不知道啥是“守正戒淫經”,但是他毅然決然的表示,他今天晚上必定帶著全家老小,跪著誦讀這經文到天亮!
博爾哈恍然大悟,心說“罷了!弄半天大宋和大元,都是死在一會兒事兒上啊!哎?這麽說來,從古至今,可不都死在這回事兒上了麽?”
有那麽一個瞬間,博爾哈覺得自己看透了一切,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個了不起的智者,憑借自己的一雙慧眼,看穿了古今迷霧……
他決定將自己的天賦變成一個秘密,他不會和任何人提起這個秘密,因為他要默默的觀察每一個人……每一個……
“博爾哈?博爾哈!”宋天來一臉古怪道“你和個傻子一樣愣啥呢?”
博爾哈撓了撓頭道“沒有呀?我聽著呢!先擒了王仁義,逼他下令開倉放糧對吧?”
“……”宋天來斜著眼掃了他半天,
才道“你果然走神兒了!那是昨天的計劃,合著我這半天你一個字兒都沒聽呀?” “額……”博爾哈攤了攤手道“那……那我大智若愚,所以一遍我記不住,公子你受累再說一遍!”
“你有個屁大智你還若愚,你就是真傻!”宋天來心裡嘀咕著,沒好氣道“都挺好了,再說一遍,哎哎?安寧呀?我說你別哪兒垂頭喪氣,好好聽著,一個女人就讓你這幅德行?大丈夫何患無妻知道麽?”
誰知話音剛落,方才飽受打擊,正低頭懷疑人生的何安寧,“噌”就把頭抬起來了,和打了雞血一樣,雙目爍爍放光,猛點頭道“老師說的是!四海未平,大丈夫何以被這些兒女私情所累!學生受教了!”
韓小瑩翻了翻白眼兒……
“……”博爾哈看著宋天來,指了指何安寧,那意思“我不在這一晚上,都發生了什麽?”
宋天來撇著嘴攤了攤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然後拿起竹枝,用腳提散了地上的沙土,一邊劃拉著一邊道“聽好了,明天咱們這樣這樣,然後這樣……”
何安寧點頭道“好計策!老師計出如神呀!這番使弄人心的手段,佩服佩服……”
“哎哎?”博爾哈忙擺手道“別捧了兄弟,不就是裝神弄鬼麽?王仁義能信?反正要我肯定不信!”
何安寧搖頭道“博爾哈大哥是個好漢子,心中無有虧心之事,才不怕鬼神上門,可王仁義那狗賊壞事做盡,難道他就真的一點兒不琢磨報應的事情?”
博爾哈搖頭道“你沒看他那樣兒,真不像是個琢磨的!”
何安寧不屑道“他不是不琢磨,他是告訴自己不要信,越是這樣的人,他們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越是害怕,你想啊?就算真有十八層地獄,和咱們有什麽關系?”
韓小瑩也點頭道“不錯,這就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宋天來眨了眨眼道“對!我都考慮到了的!”
他心說“原來還有這麽多門道兒?這不就是寇天官詐供斬潘洪麽?哎……要麽師父說,這年代的大文化人兒都寫雜劇去了呢!”
第二天,王仁義帶著一家老小,早早就去了縣衙後院兒布置,一切親力親為,這事兒畢竟不足為旁人道也!
故而將衙門中那些人驅散了個乾乾淨淨,博爾哈都樂壞了!
他們你說巧不巧?他們雖然目的不一樣,但是要乾的事兒,都不足為外人道也!
王仁義是個老實人!一點兒不帶撒謊的,他媳婦兒姑娘什麽的,一家子女眷都夠一定水準!
後院之中紅燈高懸,王仁義那些夫人絲竹管弦、唱詞說曲樣樣都是拿的出手的!
博爾哈現在是左擁右抱,一點兒也沒客氣了,無論酒菜全都給喂到嘴裡去。
“要不……”博爾哈晃了晃腦袋,心說“差點兒忘了公子他們看著呢!”
待得場中那位梅夫人一曲唱罷,王仁義端著酒杯站了起來,高聲道“今日,咱們和我爹合家團聚,盡享天倫!多虧了蒙古的大人們,開辟了這般太平盛景呀!”
“……”博爾哈讓他捧的有點兒尷尬。
王仁義卻一抬酒杯道“來!咱們代表天下百姓,敬爹爹一杯!”
“哎?敬我幹嘛?”博爾哈連忙一擺手,端起酒杯倒在了地上,笑道“敬孛兒隻斤!”
孛兒隻斤就是元朝皇帝的姓,鐵木真就姓孛兒隻斤,博爾哈心說了,這鍋就要他們家人自己背,不然誰也背不動!
王仁義可不敢和蒙古人一樣知乎帝王姓氏,忙笑道“對!敬陛下,敬大汗!”
“哈哈……”博爾哈大笑道“好!先祖若見我大元江山,有我兒這般忠義良臣輔佐,那可真是安樂垂拱了呀!哈哈……哎呀!”
博爾哈大吃一驚,心裡“撲騰撲騰”亂跳,你說巧不巧?就在他話音剛落,平地陡然刮起了一陣怪風。
這風來的又急又怪,夾雜著沙石塵土、枯枝碎葉打著旋兒而來。
這卻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風刮了一陣,隻刮的杯盤零散、雲鬢疏離,人眼都要睜不開了。
那些個大紅燈籠紛紛刮落,四下一片漆黑。
前天下了一夜雨,方才還是明月清朗,此時間卻又被烏雲蓋上了,這一下子可就真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大風來的快,去的也快!
不消片刻竟然又停了,四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
“……”王仁義揉著眼睛咽了口唾沫, 低聲道“爹?剛才是不是……”
“噓!”博爾哈擺了擺手,那意思“到這兒了,別說了!”
王仁義連忙點頭,一轉頭叫道“一股子風而已,還不趕快伺候著?把酒宴撤了從來一桌,點燈來!黑燈瞎火的!”
她那閨女王貞潔,連忙將一個吹到的燭台扶起來,晃著火折子點上拿在手裡,正準備往桌子上放,突然手停在半空愣住了……
她這一愣,漸漸的把眾人的目光集中了過去……
燭光照射著她的臉,那本來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彎眉杏眼、柱鼻櫻口……
現在這張臉卻多了幾分變化,那是一種從平靜,到一點點變的驚恐,再變成極度驚恐的古怪變化。
那兩條彎眉緊緊的皺在一起,一雙杏眼想要閉起來,卻反而難以自控的越瞪越圓,櫻口誇張的長大,從喉嚨間驀然爆發出了一種尖利刺耳的喊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博爾哈知道怎麽回事兒,可仍然讓她嚇了一跳,更別說剩下那一群人了。
他們隨著王貞潔的眼神一轉頭,就看到了不遠處角落裡,一棵大槐樹前面,吊著兩顆人頭……
說是吊著,他們卻沒看到任何繩索之類的東西,那兩顆人頭似乎就是憑空漂浮在半空中,披頭散發,滿臉血汙,雙目圓睜的看著他們。
此時院中只有一盞燈火,燈火恰好遠遠的照在人頭上昏昏搖曳。
詭異的氣氛中,只能聽見這些人“噗通噗通”的心跳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