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仞是天宗在余杭分舵的舵主,在天宗算是個中層幹部,而且他還有個四舅爺在天宗當長老,那是真的位高權重,有了這個四舅爺做後台屠仞前途自是一片光明,但他還想爬得更高,那就得要立功勞,天宗的功勞是什麽?不就是尋找神物嗎。
正在他為何處去尋神物而愁的抓耳撓腮時,韓家的草包公子突變天才在詩會上大出風頭的消息傳來了。屠仞可不相信什麽廢材突變天才的神話,廢材終究只是廢材,廢材變天才不過是凡夫俗子聊以慰籍的傳說而已。韓公子的突變讓他想到了一種傳說中的神物。
若是一般人,屠仞懷疑他身上可能有神物,抓起來嚴刑拷打就是了,就是打死了也沒什麽。偏偏這韓公子有個連家外甥的身份,再廢物那也是跟連家沾著親的廢物,如果不能確定韓公子身上真有神物,那是一根手指頭都不能碰的。
於是他便相中了一個人,正是韓四,他是韓文雋的貼身護衛,又常受韓文雋的欺侮,心中定然對其不滿,若是以給其自由為代價,就能在韓文雋身邊插上一顆釘子。
在許久的等候後,他總算是聽到了這個利好消息。他幾乎可以肯定韓文雋身上必然有那種物。於是屠仞便在面見韓四後操縱他在替韓家買奴才時把幾個自己人安插進了韓府內。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韓員外對兒子當真是疼愛極了,時時刻刻身邊都跟隨著好幾個護衛,即使是睡覺如廁都不離開,這些護衛其實也就一般,放江湖上也就三流水準,屠仞一個人就能把他們全都料理,但難免會驚動旁人。所以想對他動手,就得有一個所有護衛都不在韓公子身邊的時機。
很快這個時機就到來了,韓公子要成親了,他洞房的時候總不能一群護衛守在跟前吧。在成親當晚,屠仞便令韓四引導他們去抓韓公子,此時的韓四已經有些後悔了,但一來自己有把柄在他們身上,二來安插進來的幾人也可完成這個任務,如果自己拒絕只能白白送命,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本來事情很順利,屠仞還令手下拿了不少財貨,一來可以偽裝成盜匪迷惑韓家,二來若是失敗也能拿這些財物將功贖罪。但就在事情即將成功的時侯被一名起夜的家丁發現了,屠仞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放起火來,偽裝成強梁入室,趁機擄走韓公子夫婦,韓家眾人在救火手忙腳亂時竟一時沒有察覺不見了公子夫婦,待發現公子夫婦被擄走時,屠仞一行人已從東城城牆的缺口處翻了出去。
屠仞本來打算如果半天時間問不出什麽,就會放了韓公子夫婦,誰成想那韓公子著實膿包,還沒把他怎麽呢,就已經把那寶物交了出來。屠仞現在還記得看到那草包窩囊樣,他娘子那不敢置信傷心欲絕的小眼神,簡直絕了。
在得到寶物後,屠仞一直在糾結要不要殺了這個廢物公子,畢竟得罪連家有些不值得,連家暴怒之下天宗在余杭的勢力定會被一網打盡。但韓四一席話卻讓他堅定了信念。
“韓文雋在連家那些舅舅,兄弟姐妹間一直都是雞嫌狗厭的,他死了連家不一定出大力氣追查,可要讓連家知道寶物在我們手上,那我們可就插翅難逃了。”
韓四堅信一個道理,要麽忍,要麽殘忍,在擄走韓公子時他已無路可走,他只能把這條本就沒有前途的路堵的嚴嚴實實,為他將來的路鋪平道路。
但韓四現在悔青腸子了,如果當初不要答應那起交易,他現在應該還是那韓家的家奴,
每天受韓公子的欺侮,像狗一樣被呼來喝去,但至少不用每天提心吊膽,擔心第二天腦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更擔心被連家抓住後那殘忍的折磨手段。 可是再後悔能有什麽用?現在的他只能先平息屠仞的怒火,暫時保住自己的這條小命。
韓四抬起胳膊擦了擦頭上的汗,怒力地咽了口唾沫,有些惶恐的說道:“屠舵主,我可沒騙您啊,這對我有啥好處?咱們現在可在一條船上,連家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屠仞冷哼一聲,道:“那今天圍殺我們的高手都是憑空冒出的不成?”屠仞到現在還有些心悸,多虧他為人還算謹慎,入了潭州境內仍未放警惕,要不是提前布置自己這些恐怕早被人家包了餃子,縱使如此也有好幾個兄弟折在那些人手裡。
韓四回話道:“我也納悶了,今天圍殺我們的那些高手好些都有江湖上一流高手的水準,不是什麽易與之輩,按理說這種層次的高手在江湖上絕不會默默無聞,連家的高手我也知道不少,可沒一個能對得上的,除非他們是連家隱藏起來的力量。
可為了一個韓文雋,這麽大費周章,甚至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孤軍潛入潭州這個狼窩,你覺得這樣做值麽?單憑所謂的血脈親情能讓這些唯利是圖的世家能做到這一步?”
屠仞沉思片刻,問韓四道:“那依你的看法是怎麽回事?”
韓四有些遲疑的說道:“有沒有可能,我是說可能,連家已經知道韓文雋身上有那件神物的消息?”
屠仞猛然站了起來,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的聲音陡然間大了許多,在隔壁偷聽的徐曉耳朵都被震得有些發麻。
屠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收斂了聲音,繼續說道:“神物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個秘密,但對朝廷以及這些世家來說卻並非是什麽秘聞,甚至還掌握著一些神物,若是普通神物連家能知道我是不稀奇的。
但這件神物,或者說這類神物即使在我們天宗也是極少人知道的,這類神物太少太罕見了,千百年也未必有一件現世,從古至今已知的此類神物不過一掌之數,我還是偶然間從我四舅爺那裡聽來的,天宗之外或許還知道這類神物存在的只有皇室供奉的一個秘密組織,和幾個極古老的世家。
連家實力強勁,但底蘊太淺,就是從號稱俠義無雙,智慧無雙的江南大俠連天宇算起也不過六代人,真正發跡也不過四代,前後不過百來年,他從哪裡知曉?而且要是連家早知道了,能放著眼皮底下的韓文雋不動?真當世家就是和穆友善,兄友弟恭了?
他們頂多也就是懷疑韓文雋背後有個高明的槍手而已。絕不會懷疑到神物上去,世上有種種神異之力的神物不少,卻絕沒有能替人寫詩寫詞的神物。”
韓四苦笑道:“可能還有一個人是知道這件神物存在的。”
屠仞忙問道:“誰?”但轉瞬間他也想到了這個人。
韓員外,一個誰也沒放在心上的庸碌商人。他是韓文雋的父親,是最有可能知道韓文雋擁有神物的人。
“老東西,藏得好深。”屠仞恨聲道。按理說這並不是一個難以猜到的可能,以屠仞的老辣第一時間便能反應過來,韓文雋將自己得到神物之事最有可能說與誰聽?自然是最親之人,他的父親韓員外,誰都可能貪圖他的寶物,唯獨最愛他的父親不會。
可是屠仞在謀劃時卻單單把韓員外疏漏了過去,他算準了韓家的防備布署,算準了連家的反應,卻唯獨沒算準韓員外從一開始就知道兒子身上的神物,不顯山不露水,全然不動聲色,從始至終沒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對勁,屠仞在考慮應對時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
也是,韓員外若真是個庸碌的商人,連家大小姐能看上他?
現在想想事情變得清晰明了了很多,韓文雋寫了不少詩詞,可上佳之作卻不多,而且除了那首青玉案,大部分作品包括那首足以傳頌千古的水調歌頭都是在中秋前後寫的,在那之後韓文雋就再很少參加文壇詩會,再罕有詩詞問世,這也是韓文雋被人懷疑請人代寫的因由。莫非此時韓員外就已知道兒子身上的神物了?於是讓韓公子收斂些莫讓有心人發現了蹊蹺。
忽然他想扇自己兩耳光,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韓文雋為什麽會那麽乾淨利落的拿出神物了,不是他太膿包,而是韓家那老東西早有預測,他自然是清楚自己兒子是個什麽貨色,若是真被人盯上拿捏住,便將寶物奉上,一般人若是得了寶物,又害怕被連家惦記,自然會放韓文雋一條生路,韓家父子也不會將此事告之連家,畢竟就算追回寶物也沒什麽好處,反而會吃連家的掛落。
可誰能想到盯上韓文雋的是屠仞,他就是那個不一般的人。首先天宗門徒的身份注定讓他對這件事的處理就不太可能善了;其次對於這件事他是自作主張,並沒有將此事上報宗門,免得有人來跟他爭功,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是要避免韓文雋向連家告密的可能。
於是本就有殺心的屠仞在聽了韓四的一番話後終於堅定了決心, 對韓公子夫婦痛下殺手。若是韓員外確實知道神物的存在,在聽到兒子的惡耗後必然會將事情原委告之連家,出現今日這番情形也就不足為奇了。
屠仞現在算是明白了,自己能有今天的狼狽,全是自己做出來的,要是沒殺韓文雋自己完全可以安安全全大搖擺的離開余杭。想到這裡他又惡狠狠的瞪了眼韓四,要不是這狗東西慫恿自己,自己能殺韓文雋?當然這種可能還是有的,如果他沒有殺韓文雋的想法十個韓四也勸不動他,但屠仞是不會承認自己才是那個始作俑者的。站在旁邊的韓四感到脖子上有些發涼,心裡暗暗道苦,不知怎麽的被這狠人盯上了。
屠仞有些焦急的在屋內走來走去,說道:“潭州也不安全了,我們得盡快撤離,媽的,潭州的這幫孫子是吃屎去了嗎?到現在還不到,偏要選同福客棧這種地方做接頭地點,遲早被人一網打盡。”
此時隔壁院子自己房間內偷聽的徐曉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時興起的偷聽竟會聽到如此訊息,之前與自己發生摩擦的一行人竟是殺人奪寶的惡匪,一想到這兒他有些後怕,幸虧這些人不敢將事情鬧大,否則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
徐曉心想要不要報官,可這時天色已晚衙門早已退衙,就算去也白去。要自己去跟這些匪徒過招然後將其拿下?自己是想將這些匪徒繩之以法,可也沒蠢到跟他們硬碰硬。一時間徐曉也沒什麽法子,只能繼續認真聽著他們交淡,免得漏了什麽消息,明日好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