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或是一刻鍾,或是半個時辰。屋裡眾人都已收拾妥當,武器或執於手,或拄於地,或抱於懷,總之都是可以第一時間投入戰鬥的姿態,眾人調息養氣休養精神,準備著應對隨時可能來到的危機。
忽然屋裡壓抑的氣氛被一陣急促的叩門聲打破,屠仞猛然睜開了閉著的眼睛,陰鷙的眼神露出凶光,三步並作兩步便到了門後,手按劍柄,壓著聲音問道:“誰?”
門外傳來答話:“至高彌大,無量天尊。”
屠仞答道:“廣傳萬法,普度眾生。”
聽到這熟悉的切口,屋內的眾人總算是松了口氣,是自己人,潭州分舵的兄弟總算到了。
屠仞打開門,門外是個高瘦男子,門外那人進來後,左右巡視一番沒有看到可疑動靜,便關上了門。
那人也不見外,拉開凳子便坐了下來,掃視一遍屋內眾人,見他們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便問道:“怎麽了?為何留下緊急聯絡的暗記?要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定會回稟宗門,對爾等嚴懲不貸。”
原來屠仞在今早遇到連家派來圍殺他們的高手後,知道事情有變,此次之事絕不是余杭分舵自己就能抗下來的,也就歇了獨攬功勞的心思。一入潭州城便直奔天宗在潭州的聯絡點同福客棧,留下了緊急聯絡的暗記。
這緊急聯絡的暗記可非比尋常,在天宗內部各種聯絡暗記中僅次於宗主令,見到如此層次暗記必須得當地的主事人親自前往交接聯絡,非到緊要頭是絕不會發出的。
屠仞見對方問的不客氣,也有些惱火,但現在形勢比人強還需要潭州分舵的幫助,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也隻好壓下怒火,拿出身份令牌著此人看過又溫聲說道:“在下屠仞,余杭分舵的舵主,還需要潭州兄弟傾力相助。”
高瘦男子這才正色,他原以為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底層門徒遇到了麻煩,急昏了頭便發出緊急聯絡暗記求救,心裡是不以為然甚至是有些惱怒的,所以才一見面便給了他們好大一個下馬威。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竟是一舵舵主,雖然自己也是舵主,但要知道舵主跟舵主那是不一樣的,余杭的舵主那在天下各分舵中那也是名列前茅的,而潭州的舵主只能算是不上不下,跟余杭分舵的舵主一比無論權勢地位皆不如也。
而且像余杭分舵這樣的大舵的舵主背後多少都是有點背景關系的,作為一個從底層打拚上來的無背景無後台人士,潭州舵主傅賓現在多少是有些惶恐的。
他臉上瞬間綻放出花朵似的笑容,只是這朵花開的有些醜,笑道:“原來是屠舵主,在下傅賓忝為潭州分舵舵主,對於兄弟的威名小弟早有耳聞,不知屠舵主此來潭州有何貴乾?”
實際上天宗內部信息往來基本是上下溝通,極少有橫向的交流,只有天宗上層的大佬才對這些地方舵主的信息一清二楚,而這些舵主相互間除極少人之外都根本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傅賓其實是第一次聽說屠仞的名字,但並防礙他以此來拉關系套近乎。
屠仞也不廢話,直接說道:“我在余杭得了一件神物,被號稱江南武林第一世家的連家盯上了,這件神物至關重要不容有失,單憑我余杭分舵的力量還無法抗衡追兵,需要潭州兄弟幫我等將神物送回宗門。”
傅賓心頭一震,沒想到自己竟聽到如此消息,能被連家如此重視的神物絕不普通,自己要是能分潤一二功勞,一飛衝天不再話下,
當即忙問道:“屠舵主要我怎麽幫你?” 屠仞道:“好說,只要潭州兄弟能抵擋連家的追兵一二即可,還望傅舵主能全力扶持我,來日回到宗中我自是不會忘記潭州諸位?兄弟的恩情,而且到時宗主定然也會有所賞賜,那時一個小小的潭州可就困不住傅兄了。”
傅賓心裡暗罵大頭你吃,好處你拿,又要老子抵擋追兵,還要老子全力扶持於你,怎麽不美死你呢?
但他面上卻不動聲色,當即便拍著胸義氣慷慨地答道:“自無不可,小弟自會兩肋插刀替兄弟渡過此次危機。”
頓了頓卻面露難為之色,繼續說道:“可是小弟的潭州分舵實力遠不及哥哥的余杭分舵,只怕是有心有力,不如我將連家遣人來潭州的消息泄露出去,江家自會有人出來料理他們。”
屠仞一聽卻急了,忙道:“不可,萬萬不可,萬一江家也從中知曉了這個消息,吾等豈非前有狼後虎?”
這種可能有嗎?有,而且可能性不小,不要小瞧了這些世家,這些世家在情報方面的能力遠非常人所能想象的,完全可以從中分析出現在的情況。
實際上能從一個無名之輩混成一方舵主的傅賓也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這種可能性,但他仍是說了出來,目的就是為的就是讓屠仞不要拿自己的人當炮灰,逼著他多少出些力氣。
屠仞知道不可能讓潭州分舵當冤大頭了,於是便也服了軟,說道:“我知道潭州的兄弟也不容易,此番能跟我來潭州的各位兄弟都是余杭分舵的好手,雖然這些日子連日奔波困頓不堪,但若有危難,還是能助兄弟一二的”
傅賓見屠仞有所讓步,也不敢逼得太緊,於是道:“這樣的話,潭州舵的弟兄們必將全力以赴協助哥哥阻擊連家追兵,定將其一網打盡,盡顯我天宗威風。”
屠仞道:“事不宜遲,我們要盡快集合力量免得被連家追兵各個擊破,現在我等要速速轉移,也不知是那個蠢貨竟選客棧這種人來人往四通八達之地做聯絡點,真嫌不被敵人發現嗎?”
傅賓有點尷尬,選同福客棧做聯絡點是他的主意,其實選擇客棧酒樓,青樓楚館做聯絡點在天宗各地方分舵十分普遍,這並不是什麽離奇愚蠢的決定,一來這些地方人多口雜可以輕松獲取許多消息,二來可以借錯綜複雜的環境來掩人耳目,可以說優勢多多。
就算是屠仞在余杭時聯絡線人,接頭碰面也是在青樓,而非自己的窩點。但在現在這種特殊情況下,在這種地方接頭就不怎麽明智了。
傅賓說道:“其實屠兄不必緊張,這同福客棧正是我潭州分舵的產業,店內掌櫃,小二,夥計,帳房都是自己人, 可以說不算外圍成員的話潭州人馬倒有七成都在此處,加上屠兄的人馬可謂銅牆鐵壁固若金湯,連家人馬來此只能送死,就算事有不成,客棧也有暗道通往城外,可保我們全身而退。”
天宗在地方上的各個分舵大多都有一個表面身份做掩飾,余杭分舵便是余杭城最大的鏢局,而潭州分舵的表面身份便是同福客棧。在沒有任務時他們就真是鏢局,客棧,做著與旁人無異的工作。而一旦有事,他們便會化作一台冰冷的殺人機器,嗜血的奪命修羅,高效精準,冷酷無情,一切以實現任務為第一要素。
現在換到屠仞尷尬了,他一時口快便將心中所想罵了出來,若是旁人倒罷了,聽傅賓一說他哪能不知道當事人就在面前?
屠仞撇開話頭,若無其事的問道:“傅舵主,潭州分舵的高手我還未曾謀面,能否介紹一二,好讓兄弟們心中也有底。”
傅賓笑道:“好說,我這便將他們喚來與諸位兄弟見上一面,兄弟們熟悉了待對敵時才好配合。”
說罷傅賓便起身走到門口,抬起手對門旁的一根柱子敲了下去,或輕或重,或急或緩,極有韻律。不一會傅賓轉過身來笑道:“好了,稍等一會兒,他們就到了。”
徐曉自覺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這夥人定然不是什麽普通匪徒,有組織有紀律,分劃有序上下有別,一時間他有些躊躇起來,還要繼續聽下去嗎?自己應該怎麽辦?是裝作一無所知,後日便直赴余杭?還是稟告官府,協助擒拿賊人?糾結矛盾之感在徐曉心中生出,直令他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