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走。
梁陌聽到身後傳來刀兵碰撞和呼喊之聲。
望著如血的殘陽,心頭一點點地聚攏揪緊。
又一次的難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但這種痛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咬著嘴唇,那種疼痛卻無法掩蓋心臟傳來的莫名鈍痛,那種鈍痛讓他有點呼吸困難,是窒息的感覺嗎?他的手指都麻痹了,好像兩條腿只是機械地往前邁著,他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萬仞山偶然回頭看他,發現梁陌臉色煞白,額上冒汗,以為他突然感到不適,便喚柳若霜停步。
萬仞山與柳若霜扶著梁陌來到一棵長得遒勁卻有些歪斜的老樹之下,讓他靠著大樹坐下休息。
那血色的光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豔麗卻慘然的邊。
梁陌坐下之後忽感頭痛欲裂,好像有什麽東西猛地奔湧衝擊進了他的腦子,但那些東西實在太多,讓他什麽都看不清什麽都抓不住,只是那些東西擁擠得他的大腦和胸口都幾乎要爆裂開來。他好像看到兵器碰撞出的火星,還有漫天飛舞的黃沙與同樣如血的殘陽,接著是狂笑和叫罵,再然後是一襲白衣飄過,就像神仙......
梁陌胸口猶如火燒,他伸出十指抓撓,卻沒有減輕自己的半分痛苦。
萬仞山看他在自己胸口抓出了幾條血痕,就趕緊去阻止。
他抓住梁陌的雙手,卻發現對方力大無窮,幾次都險些被他掙脫。
梁陌忽然怪叫連連,脖頸上條條青筋崩出,面紅耳赤。
旁邊的柳若霜被嚇壞了,趕緊過去為梁陌擦汗,呼喚他的名字,想要幫他恢復心神。
梁陌卻大叫一聲:“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我什麽都看不見了!”
接著便昏厥倒地。
萬仞山摸摸他的額頭,發現溫度很高,趕緊背起他,趕向下一個城鎮,想找個大夫為他診治。
柳若霜雙眼含淚,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終於,他們來到魘城附近的洛城,在詢問了一位樵夫之後,萬仞山與柳若霜趕緊帶著梁陌來到城裡名醫何伯的仁德醫館。
何伯本欲吃飯,見他們如此焦急便放下碗筷先來為梁陌看病,對此萬仞山與柳若霜不盡感激。
何伯為梁陌號脈的過程中一直眉頭緊鎖,萬仞山與柳若霜也深感不安。
過了一會兒,何伯起身,對萬仞山與柳若霜說:“這孩子的脈象甚是奇怪。他似是有很沉重的心事,胸有鬱結未曾解開,但脈搏又雄渾有力,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看你們打扮應是武林人士,這孩子似乎內功深厚,修為不淺。老夫也練過幾年功夫,因此略通一二。如果沒有猜錯,大概是他之前有些奇遇,定然某位高手將自己的功力輸給了他,才使得他內息充足,體內之氣充沛奔湧,竟如江河之勢!但他氣急攻心,致使內息不調,才會身體受損暈倒。這倒沒什麽大礙,一會兒老夫為他開劑調養的藥,休息幾日就沒事了。只是等他好了,你們需得教教他調養內息之法,讓他曉得控制的法門,以後就不至於輕易如此了。”
“可是他暈倒之前說自己眼睛看不見了,不知您老是否能診治出原因?”柳若霜問。
“我倒沒發現他的眼睛有什麽問題......不然就等他醒了看看是否仍感不適,到時再做診治吧!”
萬仞山點頭稱謝,拿出一錠銀子作為酬謝。
何伯本想拒絕,後來卻又笑吟吟地接了過去:“本來給這銀子太多了些,
但若我不收,大概你們也不會罷休。” “確實如此!您救治我家小弟之恩無以為報,這只是小小意思,千萬不要拒絕!”
何伯沒再多說什麽,只是開了藥方給萬仞山,讓他去附近的萬靈藥鋪抓藥,還說如果他們煎藥不便可以回到他的醫館,他那裡有藥具。
萬仞山連連道謝,便又背起梁陌出了門。
柳若霜拿著藥方跟在兩人左側。
來到萬靈藥鋪抓了藥,萬仞山在城裡的越人客棧定了兩間房,自己與梁陌一間,柳若霜自己一間。
客棧正好有藥具,柳若霜借了來清洗之後為梁陌煎藥。
萬仞山寸步不離地守在梁陌身邊。
他聽到梁陌眉頭緊鎖地輕喚著母親,歎了口氣:“終於想起自己的家和娘親了嗎?”
這時,梁陌卻忽然驚醒坐了起來。
萬仞山趕緊扶住他,他回頭看了萬仞山一眼,虛弱地叫道:“大哥!”
“阿陌,你終於醒了!剛才你突然暈倒,嚇了我和你二姐一跳!”
“我也不知為了什麽,突然就頭痛欲裂......”
“你可是想起了什麽?”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想起來。那些記憶只是些殘缺不全的片段,影影綽綽,連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事實還是我的幻覺。”
“剛才我聽到你呼喚你娘。”
“真的嗎?”梁陌的雙眼猛地亮了。“那我有沒有叫我娘的名字?”
“那倒沒有。 我還以為你醒來會記得。”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他的目光又暗淡下去。
“你的眼睛沒事了吧?”
“眼睛?”
“你暈倒前大叫著說自己什麽都看不到了,我還以為你的眼睛......”
“啊,好像是。當時我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我自己也很害怕。”
“大概是太過著急,急氣攻心一時看不到了。”
“是吧。”
“沒關系,剛才我和你二姐帶你看了大夫,他說你調養幾日便會好了。而且他要我們教你修煉內功心法的口訣,說是你體內氣息太過充沛,因你情緒激動那些內息失控才會造成之前的情形。”
“哦?那你肯教我嗎?”
“那是當然,就怕你不樂意跟我學。”
“我早就說要跟你學的!”
“那我定當毫無保留全力教你。”
“謝謝大哥!”
“客氣什麽!你都叫了我這麽久的大哥了。只不過我的內功修為有限,不知會不會教岔了你,畢竟你本身根基已很深厚。”
“當然不會了!”
“阿陌你醒了?!”柳若霜一進門就看到醒來的梁陌,語氣中滿是驚喜。
“二姐!”
“太好了!”柳若霜把煎好的藥放在桌上,趕緊過來看他。
“謝謝你們對我如此在意關心。”梁陌誠摯地說。
“咱們三人已是兄妹,在我心裡,就如同親生兄弟姐妹一般,互相幫扶又有什麽奇怪?”柳若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