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分隔的天地又交融於一片蒼白,一輛來自南而來的馬車衝破了這天地間的屏障,隨後一陣寒風追過,車轍蹄印了卻無痕,又恢復了白茫茫一片,只有已經遠去的寒風留下的呼嘯在山間徘徊。
周維熙裹緊棉衣,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在空中比劃著什麽,好似劍法,但又不成招式。這一路,來自江南的少年,從最初對北國風光的好奇,到現在對這白茫茫一片的厭倦也不過數日,當時自己可是費勁爭取了半天,才得以能夠前往京城送這份書信。
第一次出遠門,本來以為可以感受到那些說書先生所講述的江湖風氣,快意恩仇,結果從出門就一直在馬車上,晚上到驛站也就只是吃飯睡覺,別說什麽大隊人馬護鏢送駕,風流倜儻自在遊俠,連個刀劍伴俠氣的人都沒怎麽見過,全是經商送貨,快馬送信的人。好不容易昨日遇到一個看似俠義風尚的人,結果今天早上因為停馬的費用斤斤計較,掰扯半天,省了一文錢還沾沾自喜,真是對不起他腰間的寶劍。
北方的冬天可真冷啊,周維熙裹緊了衣服,放下手中的書,把銅爐往自己又拉近了一點。這本書是去年兄長去湖北跑商,給自己帶回來的,據兄長說是他特意前往武當所求得的劍譜。自小就向往江湖的周維熙當然是愛不釋手,前前後後翻看了三四遍,也跟著書中練習了幾招,這次出門還帶了劍,本想說不定能與賊人招呼兩下,然後被大俠看到,之後名震江湖,走向武林。結果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黃粱美夢。
午後的時間剛剛走過一半,天色就在風雪濃雲的加持下隱隱變暗,快馬加鞭倒也能在入夜前趕到京城,但這天色黑的早,再趕路就怕出什麽意外,周祿便選擇在前面酒樓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進京打理事務。周祿是江南周家目前的管家,幼時被周家老太爺收撿回家,老太爺看他聰巧,賞了自家的姓名,獲得偏房庶子一樣的待遇,伴同周維熙父親讀學長大,在周維熙父親掌管周家後幫輔著一同打理。這次進京送信又是周家幼子又是親密心腹,足以見得這書信的重要性,自然要保證安全。
“小少爺,我們先在此地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進京,也好有足夠的時間處理事情。”周祿將馬車停好後,對車裡還在亂比劃的周維熙說道。
周維熙下車後,看著眼前的酒樓,本略有疲憊的眼睛,不但恢復了神采,甚至還開始放光。
“芳甸樓”,牌匾上三個大字熠熠生輝,門內人聲鼎沸,周維熙這一路哪裡見過如此場景,好不容易遇到這麽熱鬧的場景當然同意,他出來就是為了長見識湊熱鬧的。
芳甸樓,頂上兩層是客房住店,往下一層隔廂包間,二樓是茶館說書,一層前廳酒館打尖,內廳餐樓食宴,賓客絡繹不絕。開在離京城一個時辰不到的地方,很多進京的人都會選擇在這裡歇腳,無論是第休息一夜到第二天一早進京,還是暫做休息直接入城,這都是很好的選擇。關於這個酒樓的背景,人們的討論永遠沒停過。
周祿也是看著周維熙長大的,知道這孩子臉上藏不住心思,只看一眼臉就知道他恨不得永遠住在這,便把韁繩交給迎出來的店小二,帶著不光眼睛發光,全身都快發光的周維緝進去了。
“客官~~~您裡邊兒請~~”周維熙剛一進門就聽如驚雷般的歡迎從頭頂傳來,“打尖住店吃小面,喝茶聚餐大保健。由您挑,任您選,包您流連又忘返。”
這對周維熙的衝擊更大了,
別說這一路沒見過,在江南的時候也沒見過這架勢啊,滿滿的震驚,剛還覺得這趟出門有點無聊,現在簡直嗨到不行了,要知道這才僅僅是剛進門啊。周維熙緩緩的轉動震驚到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周祿。周祿也從帶著傻笑滿眼星星的周維熙的臉上看出了他的想法“行行行,明天我們多住一天,但後天一定要進京,不能誤了老爺的正事。” “太棒了祿叔,從小聽您講的江湖,我這也要體驗了吧!!”周維熙看著面前吃酒的區域,雖說不是人人刀劍隨行,但也比之前驛站能見到的相似俠客的人要多得多。
“二位是歇腳打尖,還是住店呐,”迎面走來一個店小二對還站在門口的二人說,“套房剛好還剩一間。”
“住店,勞煩前面帶路了。”周維回應小二後又轉頭對周維熙說:“小少爺,我們先上樓,之後時間還多。”
……
“看到那個小年輕了麽,腰間的劍不錯啊,真漂亮,就是可惜還沒沾過血,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幫他開開光。
“你是沒看到他旁邊的那個人嗎,氣息沉穩且悠長,內力絕對深厚,就憑你的話,哼哼,確實可以為他的劍開光。”
“看著像哪家的貴公子,看那劍柄上的玉佩,那水頭,可不便宜。”
“看來都歇夠了,還打上別人家公子的注意了,趕緊出發了,這單鏢如果遲了,你們就一人祭一把劍吧。”看起來是個鏢頭的人說道。
其他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四人將散碎銀兩放在桌上,佩戴好刀與鬥笠便起身往門外走去。
剛幫周祿停馬車的店小二剛打開門就與走在最前的鏢頭迎面撞見,立馬露出微笑說道:“客官走好,車馬在後院,歡迎下次光臨。”說話的同時還幫四人扶住了門,充分展現了芳甸樓店小二的職業能力。
鏢頭剛走出沒兩步,突然皺眉回頭看向門內,那個剛側肩而過的店小二走向他們先前坐的那桌收拾東西,但在他身後並沒有濕腳印,而且走向後院的路上也沒有任何痕跡。
“大哥,怎麽了?”最開始看上周維熙劍的鏢師看鏢頭不走了問道。
“剛那人,走路沒有腳印啊…”
“啊??”剛這個鏢師一臉恐慌的回頭看過去“大哥,你別嚇我啊,我最怕鬼了。”
“大哥的意思是那人輕功十分了得,”看出周祿內力的鏢師說道,“而且你竟然怕鬼,還出來跑什麽鏢。”
“行了,倒也沒想到這個酒館臥虎藏龍啊,快走吧,盡量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到京城,誤了事我們可擔不起。”
……
店小二把剛收好的碎銀送到了櫃台,“掌櫃的,虎林鏢局桌的。”
“虎林鏢局還是還蠻大氣的,這兩個碎銀子給你吧,小胡。”
“多謝,掌櫃的。”姓胡的店小二回應道。
“北關的虎林鏢局,應該是關家的貨,昨日龍門鏢局的當家也到京城了,江南周家也讓三公子來,這兩天京城怎麽這麽熱鬧,”
“用我去探探消息嗎,少爺”小胡壓低了聲音問道。
“還沒必要,再等等,我感覺應該還會有人來。你這兩天多留心點就好了。”
“好的少爺,那我先去忙了”
門口又停下一輛馬車,駕車的長髯壯漢腳剛落地,小胡立馬迎了上去。“客官,馬車交給我就好,我幫您去…”
“不用了,”小胡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後院是吧,我自己牽過去就好,麻煩開兩間房。”說話間將車廂內的人扶下了馬車,說道“公子,您稍等我一下。 ”
“好的”這位公子五官清秀,一身青綠色棉服,下車走進樓裡背著手隨意掃視著大廳內,壯漢也牽著馬車走去後院。
“這位公子,今天咱樓裡的套房都有人了,就只剩單間,您看。”小胡跟著走進樓裡問道。
“剛好,我們本就是打算要兩間單間,”青衣少爺環視著周圍說道“你們酒樓生意這麽好的嘛,這內庭和二樓不能都是趕路的人吧。”
“這內廳和二樓茶館,一般都是京城來的熟客,周圍跑商跑鏢的兄弟有時候也會多住兩天休息休息。”
“今天這麽大風雪,城裡的人還願意跑這麽遠,看來你們酒樓的味道服務都很不錯啊。”
“這就是公子有所不知了,我們這個位置,離京城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很適合京城的一些人,他們可是非常喜歡我們三樓的包廂,有些包廂都是被長年預定的。而且我們酒樓,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什麽都能吃得到,所以城裡的公子哥們也都很喜歡。”
……
說話間,周維熙也換好了衣服,興致衝衝的下了樓,之前帶路的店小二和周祿跟在後面。周維熙坐在剛虎林鏢局的位置,啪,把腰間的劍拍在了桌子上,“上酒!”周維熙昂著頭微微嚴肅的樣子。這是他第一次在這麽多“江湖人士面前”露臉,自然不能讓人看出他是個菜鳥,當然只是他自己覺得他的樣子不像菜鳥。
“哼,土狗”先前的青衣少爺瞟了周維熙一眼。
“你說什麽!”周維熙站起來拿起劍指著青衣少爺說。
“我說,你!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