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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英錄》第19章 夜宴黑影
  毛景笙說罷,便伸手為陸英搭脈,眾人皆凝神以待。

  把脈片刻,毛景笙便松開手去,道:“奇也怪也,按說練這洞若寒風,無論是誰,定然都是氣息亢進,熱血沸騰,脈象自然也該疾快無比,便是稍微慢些,也能察覺一二,可我搭脈之時,卻覺陸英脈象平穩,竟毫無症狀。”

  他這般說來,眾人聯想自身修習洞若寒風時,心跳驟疾,渾身悶熱,斷不可能做到脈象平穩,但聽陸英之狀,更覺奇怪。

  袁濤生恐陸英安危,問道:“陸英,你可曾有不適之感?”

  陸英聞言,周身又動一番,渾然無覺,便茫茫然搖頭。

  毛景笙道:“許是老朽見識淺薄,未得參透,眼下陸英氣息平穩,也不似有傷有病,倒也不急於一時。”

  紫苑聽聞此言,心中便喜:“陸英沒事便好,說不定他機緣巧合,練得神功,將來自能出人頭地。不像江湖中其他人等,縱是再練,也沒名沒姓,活該渾渾噩噩一輩子。”

  陸鳴秋聽得此言,初時不以為意,後覺不對。這沒名沒姓之人,竟說的便是自己,又想自己原先只是農家子弟,父親又喪,說自己沒名沒姓,卻也說得過去,只是他心中不忿,臉上隻得黑一陣,紅一陣,沉默不言。

  紫苑這般說來,眾人隻當她在誇讚陸英,並無察覺。唯獨袁濤明了,拍拍陸鳴秋肩膀,似在安慰。陸鳴秋回身望去,見是袁濤,不由心生感激,咧嘴一笑。

  陸英終是孩子心性,眼見毛景笙說自己無恙,便道:“我現下沒事,能去吃飯嗎?肚子已經餓極了。”

  眾人這才想起陸英鳴秋尚未吃過早飯,和兩人一同去往正堂。

  此後數日,陸英每晚皆夢到洞若寒風,又夜夜冥想,隻覺體內之力越發飽滿,到得後來,竟生出些許難受之感,那難受之感渾如飽腹之後,催引欲吐。但他終究不過九歲未到孩童,機緣巧合之中識得洞若寒風,又兼生恐麻煩眾人,便隻讓這難受爛在肚中。

  約莫過了半個多月,其時已近春節。這日,尚坤、林華策馬過來,莊中眾人得以團圓,無不欣喜。

  尚坤歸得莊來,先行便問三人武功精進如何,聽得蔣楠彬、袁濤說起毛景笙傳授洞若寒風,又說起紫苑精進頗多,欣喜不已。他老成持重,自不會央求毛景笙傳授,倒是林華年輕,一聽得有如此高深功夫,登時便求道:“天下竟有這神鬼一般的功夫,當真是奇特,快教教我罷。”

  毛景笙自然答應,不過其時正值重逢,眾人尚未寒暄,便約定明日再行傳授。

  是夜,尚坤親在正堂設宴,大酒大肉,好生款待眾人。

  眾人飲得正歡,尚坤手持酒盞道:“這趟余姚之行,算得上不虛此行,不僅拜祭了陽明先生,路上又遇眾多豪傑,把酒言歡,互為知己,當真好不快活。”

  眾人不解,林華便道:“中原武林門派諸多,恩怨糾葛,互為傾軋,紛爭已是多年。大哥在路上遇到諸多豪傑,便一一為他們言說,希望借此能化解江湖恩怨。眾豪傑聽聞大哥這般說來,也是頗為讚同,紛紛敬酒,說如要於江湖之中聯盟各大門派,成立一個武林聯盟,大哥便是武林盟主不二人選。”

  尚坤擺手道:“四弟這話忒過了,盟主之職,應由天下有識之士擔當,我不過一山中匹夫,如何當得。此話以後卻莫再提起,如若他人聽去,自當笑話了。”

  林華回道:“天下誰不識得我雁谷山莊,

便是他孤陋寡聞了。”  紫苑一聽江湖豪傑推舉父親為武林盟主,心中高興不已,便道:“四叔說得對,我爹爹武功這般厲害,天下誰能與之相爭。”

  正說話間,突聽得門外一陣飛沙走石之聲,眾人訝異,忙向外望去,但聽一人吼道:“好大的口氣,這般狂妄自大,如若令天下人知曉,卻也該笑話雁谷山莊了。”話音落後許久,卻不見那人身影。

  眾人聞言俱是一驚,卻不知那人竟是何人,林華如何忍耐得住,便衝外喊道:“什麽人鬼鬼祟祟,這般獐頭鼠目,卻不現出身來?”

  說話間,一團黑影自外灌入,倏忽間已至林華面前,眾人只聽“啪啪啪”三聲,那人竟以掌連摑林華三下,又倏忽飛出,不見蹤影。

  眾人皆怒,紛紛喧嚷,唯有林華再不言語。他心知這人鬼魅功夫,如若要置他死地,此刻他已不能活。

  尚坤見對方行蹤飄忽,倏忽間便能直取而來,全身而退,心下凜然,但此刻眾人皆在,不可失了山莊面子,便朗聲喊道:“不知哪位英雄光臨寒舍,雁谷山莊有失遠迎,還請恕罪,但請英雄現身,尚某必好生招待。”

  尚坤話音剛落,便見一團黑影飄然入內,立於正堂之中,身材矮小,容貌枯槁。蔣楠彬、袁濤、陸英、鳴秋四人一見,頓時倒抽冷氣,齊聲道:“獨行老鬼。”

  原來那團黑影正是獨行老鬼肖成空。

  肖成空甫一落地,便高聲問道:“卻不知莊上哪位狗賊,姓蔣名楠彬?”

  蔣楠彬聽聞肖成空喚得自己名字,當下也不推讓,便大喇喇站起道:“正是在下。”

  肖成空原在五馬山寨見過蔣楠彬,此時再見,不由吃了一驚,道:“原來便是你。”

  尚坤道:“卻不知肖大俠與我二弟有何過節,竟於我莊中設宴之際,私自闖入?”

  肖成空聽罷哈哈大笑,道:“這過節可太過大了,你說這天下之間,殺人父母是何過節?”

  眾人皆是一怔,肖成空這般年紀,比蔣楠彬可年長太多,蔣楠彬如何能得殺害他父母?這般一想,隻當他是胡言亂語。

  尚坤答道:“肖老前輩這話說將出去,可是要遭人笑話,我二弟不過三十有九,前輩卻是五六七十,想來前輩父母尚在的話,也有七八九十,我二弟素來與你父母素昧平生,又與你父母何來過節?”

  肖成空呸道:“什麽父不父母的,我說的不是那父母,都說斷人財路,殺人父母,這蔣楠彬斷了我財路,便如同殺我父母。”

  眾人聞言,方才恍然大悟。隻不知蔣楠彬如何竟斷了肖成空財路。

  尚坤道:“肖老前輩息怒,尚某不知,我二弟如何便斷了你老人家財路?”

  肖成空笑道:“我那半個徒兒本在五馬山安營扎寨,月月供奉我金銀財寶,這蔣楠彬好端端地將我徒兒打走,如今竟不知所蹤,我看多半是叫這姓蔣的殺了,又毀屍滅跡,好不讓我知曉。”

  蔣楠彬聽他這般說來,料他已然知曉自己與傅宗毅之事,當即冷哼一聲:“那傅宗毅安營扎寨,擄掠良人,更是草菅人命,殺了眾多無辜百姓,我蔣某人豈能坐視不理。”

  肖成空聞言,竟不管是非曲折,哈哈大笑道:“你瞧,尚莊主,你也聽見了,我那寶貝徒兒,果真是你莊中蔣楠彬所殺。”

  尚坤咬牙道:“原來肖老前輩是為傅宗毅而來,我原想肖老前輩於江湖中成名已久,本是潔身自好之人,不想竟為五鬥米,與那賊人勾結。莫說我二弟,便是我在場,也是定讓那狗賊死無葬身之地。”

  肖成空聞言一跺腳,道:“好啊,你們這狗窩山莊是不想要了,今日我便燒了你這鳥山莊,替我徒兒出氣。”

  說罷,他便縱身前躍,直撲尚坤而來。

  他身材雖矮,動作卻疾快無比,尚坤正欲起身拔劍迎敵,肖成空轉眼已至跟前。尚坤眼看敵人來勢這般疾快,拔劍已來不及,便即伸手欲格。正於此時,毛景笙倏忽間趕到,覷準肖成空出掌來勢方向,同以掌力相迎,兩人俱是內力高手,當下對掌,內心皆是一驚,各自忖道:“對手內力竟這般渾厚。”毛景笙卻已使出全力,眼見只和肖成空打個平手,內心更是駭然。

  隻這一掌,肖成空便去了輕敵之心,舉掌又疾攻來。毛景笙正欲舉掌再迎,突感五髒六腑一陣酸痛,隱隱間似有損傷,眼見肖成空掌風已近,已不及閃避,隻道今日性命必然休矣。他又想肖成空這般厲害,此間眾人怕不是對手,如若他喪命於此,山莊眾人性命也是堪憂,當下更不猶豫,不顧疼痛,舉掌便迎。

  正於此間,蔣楠彬拍馬殺到,疾如閃電,以掌中之力,輕挑肖成空掌勢。肖成空那掌方才稍稍偏過,空中隻落下一撮白發。

  肖成空見蔣楠彬來襲,以致他一招未能得手,又兼他心中認定蔣楠彬是殺害傅宗毅凶手,當下便撇開毛景笙,向蔣楠彬攻去。

  蔣楠彬見他襲來, 當下便以快製快,與他鬥得數合。不想終究武功修為上略遜一籌,疾鬥之中已然先中一掌。

  尚坤見蔣楠彬吃虧,拔劍在手,又即攻來,袁濤、林華見單打獨鬥,眾人皆不是肖成空對手,當即也不顧道義之說,搶出齊攻,欲搶得蔣楠彬回去。

  肖成空見三人一齊攻來,聲若洪鍾道:“好啊,雁谷山莊以多欺少,枉稱江湖名門正派。”

  尚坤聽他這般言語,登時起了殺心,使出雁谷一劍,那劍頓時化作綿密數劍,齊齊向肖成空罩來。肖成空正自防備,不想袁濤使扇,林華出劈空掌,又從左右兩端襲來。

  肖成空腳底一蹬,便躍上半空,隻這一躍,便將三人攻勢瞬時化解。待得房梁處,他輕點足底,又翻過身子來,舉掌向下拍去。

  尚坤三人此時皆是存了殺敵之心,招式已然去老,但見肖成空瞬時騰起,轉眼間就要與義兄義弟們撞上,當下各自劍上、扇上、掌上強撤內力。那撤回內力與體內後續內力相撞,三人登時口噴鮮血,立即負傷。此時頭頂肖成空已然來襲,再想閃躲,已是無力之至。

  眼見三人便要命喪肖成空掌下,陸英心中焦急,竟將案前之碗舉起,向那肖成空擲去。

  肖成空親眼覷見陸英擲碗飛來,不以為意,隻覺用手輕輕一撥,便能令那碗停滯不前。他左掌便於空中輕輕一劃,右掌卻繼續向三人攻去。

  正於此間,他突覺左掌掌中吃痛,又覺那碗來勢又疾又重,掌中想要出力抵禦,已來不及,身子頓時為那碗上內力所帶,竟向酒桌上摔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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