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我法號名為:殺生。”
殺生?一聽就不是個好和尚。
那和尚對著大江遞出一拳,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暗藏玄機。
一拳打出,江水瞬間被蒸發掉一截,拳勁的中心還在源源不斷的吞噬著灌入的江水。
“這一拳,你看到了什麽?”
王欽咽了咽口水,瞳孔地震,嘴巴想張又張不開。
“佛…”
和尚哈哈大笑,問道:“我不修善果,隻愛殺人放火,你說我像佛?”
王欽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一尊金光閃閃的大佛,一種慈悲,悲憫蒼生的佛。
“那你再看這一拳。”
說罷,和尚又是一拳遞出。
拳勁逆流而上,一時間,江水為之翻流。
片刻後,和尚揮手散去拳勁,問王欽:“看出了嗎?”
“魔…”
是的,王欽看到了一尊魔,一尊無法無天,擾亂天綱的魔頭。
“哈哈,好哇好哇。”
和尚大笑,顯然是十分開心。
“我的時間不多了,走吧。”
說完,便不由分說,提起王欽就踏空飛走了。
“你要帶我去哪啊?”,大風灌入口中,王欽被嗆到說不清話。
“去我們初見的地方…”
“什麽?我聽不見啊。”
兩日後,錢塘江邊。
“來早了啊,嘖”,大和尚頗為遺憾的說道。
“什麽來早了?”
“錢塘江大潮啊,天下第一潮。可惜,此生無緣啊”,說著和尚神色有些落寞,又看著王欽笑道:“以後啊,你可要替我好好得看看。”
和尚望著波瀾壯闊的錢塘江,歎了口氣,說道:“你可願聽聽我的故事。”
說完,不等王欽分說,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本事二百年前那爛陀寺的一小沙彌,想來這一生就在寺裡終老了吧。”
“我還記得,那日正午,我看到了神仙…”
說著,和尚嘴角不自覺的仰起,眼神中泛著光。
“她那麽的美,就如同那亙古的太陽,唯一且耀眼。她笑著走了過來,天地仿佛沒了顏色,忘不了啊。”
“她說她叫諸葛鈺兒,是跟著家人來訪的香客。”
說著,和尚腦海中浮現了她的身影。
挑眉淡掃如遠山,鳳眉明眸,顧盼流離間皆是勾魂攝魄,玲瓏膩鼻,膚若白雪,朱唇一點更似雪中一點紅梅孤傲妖冶,簡直活脫脫一個從錦畫中走出的人間仙子。
“人間任何的讚美都不足以形容出她的絕色。”
“若非那日的相見,也許我今日便是那蓮台高坐的佛陀。”
和尚望著王欽,兩眼相對,複雜的說道。
“那你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呢?”王欽被勾起了興趣,追問道。
“後來啊,她下了山去。自那日之後,我夢中連連出現她的身影,揮之不去。”
“我便問主持,主持歎息,說這是我的心魔劫,遂讓我下山尋緣去了。”
見過了人間絕色,再看鮮花也無了顏色。
“再後來,我遇見了牛鼻子。又聽說她背棄了道,成了魔。”
“一年後,我們便在這裡相遇了。”
和尚指著錢塘江說。
“她還是那麽美,只是沒了曾經的稚嫩,多了分禍亂天下的妖媚。”
“她笑,我也笑,牛鼻子呆呆的,傻裡傻氣。”
“她說她要到那人間絕頂,
問前路斷否。我等無知,不知其思。” “後來,我發現我和牛鼻子愛上了她,原來這叫做愛。”
“她知道,我們也知道她知道。但她的心裡從來沒有過兒女情長,無悲無喜,更像是佛。”
“忽有一日,她說送我們一場造化。那時的她已經是超越了大宗師的神話之境。”
“那天雲壓的很低,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我好像感覺到天在憤怒。”
“天在憤怒?怎麽會呢。”王欽不解,便問道。
“天真的在憤怒。我們看到,她凌空飛去,撕開了罡風,劈開了雲層,在那雷電中與天交戰。”
“那後來呢?她怎麽樣了?”
和尚流下了一滴眼淚,悲痛地望著天空。
“她死了…無疑是失敗了。”
王欽也是垂頭歎息,眼神落寞。
“她說了最後一句話。她說,這是假的…”
“假的?什麽是假的。”
和尚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牛鼻子也不知道。我們哭了,天也哭了,天也在悲傷。”
“天在悲傷?剛才還憤怒呢。這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啊,那天過後,我們才知道,原來天地是有意識的。”
“天地有意識?這…”,王欽震驚了,聽到了這輩子最讓人難以置信的話,有些懷疑人生。
和尚見王欽陷入迷障,大聲喝道:“醒來!”
王欽突然驚醒,冷汗打濕了衣衫,被凍得瑟瑟發抖。
和尚出手幫他蒸發掉汗水,又說道:“她死了,我的心空了。一百多年了,還是忘不掉她。她這個害人精。”
和尚笑罵著,眼神卻被愛意填滿。
和尚又突然正色道:“小子,你可知人生中最痛心的是何事嗎?”
王欽搖了搖頭,“不知。”
“最痛心的,不是失去,而是曾經擁有,你明白嗎?”
王欽還是搖了搖頭,不知道大和尚稀奇古怪的在說什麽。
和尚哈哈大笑,“不明白也好,只希望這事有一天來到你頭上時,你不會像我一樣。”
說完一把將王欽攝了過來,“我大限已至,快來受我傳承。”
說著,在王欽身上連點幾下,一把將王欽舉過頭頂,百會穴兩兩相對,真氣從體內灌入王欽體內。
“我幫你提前打開全身經脈,助你更上一層樓。”
王欽全身像是被開水蒸煮,通紅的冒著熱氣。死死地咬著牙,不能說出一句話,不然真氣泄露兩人都得死。
突然和尚怒目圓睜,冷哼一聲,王欽隻覺大腦被人用錘子狠狠砸了一下, 瞬間昏死過去。
小子,既然牛鼻子選擇了你,那和尚我也沒必要藏私,送一場大造化給你,望你以後能心如止水…苦命的孩子。
和尚體內真氣不斷湧入王欽體內,而自己也是肉眼可見的蒼老起來。
氣血灌頂,真氣塑體,不知不覺間王欽已經有了外功先天高手的體魄,距離真正的外功先天高手只差領悟“意”而已了。
一個時辰後,王欽躺在地上漸漸醒來,看著面色老得不成樣子的和尚,心中百味雜陳。
“大和尚…”
似悲傷,似同情又似心疼的感覺湧上心頭,變成了淚水流了下來。
地上留有大和尚刻下的字:願青山依舊在,不見如來不誦經。
王欽將他安葬。
又過了兩日,王欽等來了牧小滿。
“阿欽,你沒事吧,那和尚呢。”牧小滿急切地問道。
王欽搖了搖頭,指著那墳丘,說道:“他死了。”
王欽又把大和尚說給他的故事重複給了牧小滿,牧小滿也是唏噓不已。
“小滿哥…”,王欽看得牧小滿心忽的一揪。
“放心吧,我一直都在。”
牧小滿安心的笑著,輕輕拍著王欽的肩膀。
王欽笑了,眼中帶淚,說道:“我答應大和尚了,要帶他老大潮。”
“好。”
夜裡,二人終於搭好了一個草亭和一間茅草房。
亭子蓋在了和尚墳頭,正好能遮風擋雨。
王欽獨自坐在亭子裡,看著江水一線的月亮,忽而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