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除夕，初一的街道就沒有前兩日的熱鬧了，尤其是過了午後。

　　缺少了早晨放炮竹的孩子，就只剩走親訪友的零星人等還在街上穿梭。

　　也是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大部分商家都會停歇一兩天的時節裡，這凝露樓還是照常開門迎接過往賓客，這附近坊市的閑散人沒了別的去處也大都來了這，較之平日的熱鬧也相差無幾。

　　薑天房到的比奎鐵生父女二人早，身著一身豔服就邁入了凝露樓的門。

　　這一身火紅袍帶是盧姨從後房夥計衣櫥中拿出來的，看了看體型相仿便給他套上，也沒問喜不喜歡。

　　這袍帶的綢緞是即使並不了解此道的薑天房也能明顯感覺到的名貴，質感如雲朵製成般柔順絲滑，而上面又有以青白二色繡製的錦簇花團，陽光下清風吹拂，上面的圖案浮動之下便仿若一朵一朵牡丹爭相盛放，一瞬間金錢的氣息溢於言表，竟耀得人睜不開眼。

　　雖是漂亮，卻也讓薑天房渾身極為不自在，這衣袍實在太過扎眼了些，與自己往日所著的素服全然不同。

　　一進門那接待的店夥計就看到了薑天房，覺著面生不像是這京城的富家公子，心想著這是哪裡來的土包子穿得這般豪氣，趕忙迎了上來。

　　“客官，您幾位?”

　　嘴上說得也是極盡諂媚，想著服侍好眼前這個冤大頭估計能掙不少銖錢。

　　薑天房豎起手指指著樓上會客的雅間，店夥計立馬點頭哈腰的帶路上去。

　　雖沒見過傳說中的聚仙坊，但看樣子，這凝露樓想必也是京都城中數一數二的酒樓。裝潢典雅別致，跟隨者歌女的琴聲四處都彌漫著一股清香，聞著便叫人安神，輕紗幔帳，素雅卻又不廉價。

　　這麽一個附庸風雅的地方，自己這一身處於其間，著實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這樣的衣袍還是與街邊的小炒攤更相襯。

　　在窗邊落座後，整個坊市盡收眼底，是個光照通透、視野開闊的好地方。

　　店家斟好的茶方才喝了一口，奎鐵生便來了，一進門便是雙手抱拳一臉歉意，說是路上耽擱了，讓薑天房莫要怪罪。

　　雅間的門並不小，但奎鐵生一來便顯得格外狹窄，像是側身擠進來一般，只差半寸就要卡在那裡，一時倒是沒有看見別人，等到奎鐵生巨大的身軀進來後，才看到跟在其後的少女。

　　少女眉眼凌厲，鼻梁高挑，一身幹練的紅裝，與此刻紅衣的薑天房站在一起竟像是一對新人的喜服。

　　薑天房略感尷尬，趕忙讓二人落座。

　　“本是我提議來此一會，結果來的卻這般晚，今日花銷全由我承擔，如何?”奎鐵生一坐下便開口說道。

　　“正好此次身上忘了帶銀兩，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薑天房笑呵呵地施禮。

　　“那，我就先介紹介紹?”奎鐵生伸出手，道:

　　“這位，便是小女青青，今年十八了，與你算是同歲，”接著又轉向自己女兒道:“這位，就是我與你說過的那位公子，薑天房，是不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怎麽樣，爹爹沒騙你吧?”

　　“奎叔過譽了，我不過是個身無長物的孩子罷了。”薑天房對奎鐵生謙虛後，轉向一旁的少女道:“青青姑娘，在下有禮了。”

　　見到薑天房對自己施禮，少女卻不回答，白著眼，連正眼都不瞧一下，像是沒看見眼前還有一個人。

　　與其說把薑天房當不存在，不如說自進門看的第一眼起，奎青青就根本看不上面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

　　明明長得還算端正，偏偏穿的像要進棺材的壽衣一樣，浮華媚俗，油膩無比，一點沒有風華正茂的清爽......能面對面安穩坐著就已經算是很給父親面子，要是在平日大街上有這樣的人給自己打招呼，自己一定會兩腳踹出去打得他滿地找牙。

　　“青青，人家和你說話呢。”奎鐵生杵了杵女兒的胳膊。

　　奎青青出門前聽了母親的再三叮囑，說在外不能駁了父親的面子，便勉為其難的對薑天房回禮:

　　“公子真是儀表堂堂，人中龍鳳，博學多識，小女子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抬頭見喜，花香四季......”

　　說完端起茶盞，潤了潤自己嗓子。

　　一旁的奎鐵生無奈搖了搖頭，自己這女兒每次與介紹的青年男子都是這一番套話，自己都快背下來了，只希望天房能堅持住......這孩子武學造詣不錯，應該能與自己女兒多聊一會，只要能多在一起一會兒，自己離成功便多前進一份。

　　這女兒是不能再在家了，成天不是往外跑就是在家折磨自己這個父親，是時候讓別的男人承受這份痛苦了......

　　對面的薑天房到沒這些彎彎繞的心思，見這少女有趣，便繼續道:

　　“敢問青青姑娘是對我有何不滿嗎?”

　　“閣下穿的這般花枝招展，我怎麽敢有什麽不滿呢?”奎青青邊說邊翻了一個白眼，把臉轉向一邊。

　　“你不是說你喜歡穿的鮮豔的男子嗎?”奎鐵生一臉疑惑，臉上的絡腮胡充滿喜感的隨著嘴角起伏。

　　“我何時說過?”

　　“就上次，你在蝦街吃湯餅時同我說的。”

　　“那，那個......是我隨口說的。”奎青青無奈的捂住自己的臉，自己這個父親總是在不該記住的地方記性好的驚人，這話臉自己都忘了，他居然還記得。

　　“這，天房啊......對不住，是我的錯。”

　　奎鐵生寬厚的身軀向薑天房鞠躬道歉，讓薑天房不好意思，怎麽說也是一個長輩，連忙擺手說自己並不介意。

　　接下來三人便在相對無言的情況下待了許久，奎鐵生幾次想要打開話題都以失敗告終。

　　過了晌午所以沒上多少菜，就這麽簡單喝著茶，薑天房心中也突然明白對方為何會約自己這麽一個不上不下的時間，看來是真省錢。

　　天色漸晚，三人這麽枯燥無味的約見也不知為何持續了這麽久，就在終於要起身結束，互相告別時，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奎青青突然開了口。

　　“聽我父親說，你功夫不錯。”一臉居高臨下的姿態，略帶一點挑釁。

　　“青青，不可無禮！”奎鐵生見自己女兒按捺不住好動的性子，呵斥道。

　　“沒事，”薑天房看著眼前躍躍欲試的少女，便側身將手拉開架勢道:“姑娘若是不嫌棄，大可以......”

　　話音未落，隻待薑天房剛剛流露出交手的意思，奎青青頓時便一躍上前，不顧一旁奎鐵生的阻攔一掌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