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普通的人,除了肉身這具容器外,體內或多或少也有魂氣,只是因為穴脈堵塞,魂氣終其一生,隻停留在同一個穴位中,無法貫通各個筋脈,也就是修真界常說的,沒有仙魂的絕仙體。
如果無法修真,魂氣就虛若遊絲,在體內幾乎靜止不動,產生不了魂量。而魂量才是一切力量的來源,魂氣是魂量的外化,可禦劍飛馳、隔空震山海,真到了飛仙境界時,足以撼動天地,扭轉乾坤。
盡管凡人無法修真,沒有魂量,但僅憑體內的一絲魂氣,也可專注做一些苦力活,稍微強一點的則可以讀書學習,或者從商發財。
反過來說,修真界的子弟,若是甘願放棄修真,做個普通人,也必是世間翹楚,混得自不會差。由此應了修真界的一句話:瘦死的修真人,也是凡人中的龍鳳。
眼前這嬰兒,卻是比普通人還普通,體內竟然連一絲魂氣都沒有。想必就算能僥幸活下來,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荒廢此生。
台下,最靠近老祖殿金鑾台前,放著三把雕工精美,上有奇獸圖騰,氣勢非凡的交椅。上面正坐著的,自然是道蹤門裡的三位大首座。
左側兩把交椅上,分別坐著上清峰首座古不笑和玉清峰首座呂中楷。而大殿右側處,只有孤零零的一把交椅,坐在上面的便是在天門外,與古不笑劍拔弩張,冷若寒霜的太清峰首座寧可孤,人如其名,寧可孤獨,也不願與其余兩位首座,並排而坐。
其余各峰弟子,分別站在自己首座的身後,手持法寶,腰板筆挺,看起來個個精神抖擻,人中龍鳳,不容小覷。與此刻正跪在地上的吳凱相比,這些人的臉上多了幾分得意。
想必其中大部分人,此刻正在內心深處嘲諷,這位昔日裡風光無限,道圖真人親傳的弟子,今日也會落得如此狼狽的境地。
修真界也是一個名利場,期間參雜著太多的企圖心、比較心、嫉妒心,與凡人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到道圖真人說要給這嬰兒洗魂,古不笑顴骨高聳的臉上,一陣聳動,站起身來,急忙雙手抱拳,對著道圖說道:“掌門師兄!此事萬萬不可啊!洗魂需要消耗您大量魂氣,期間稍有差池,還易走火入魔。請您三思啊!”
果然面對的是道圖真人,就連外人面前,說話一向尖酸刻薄的古不笑,這時也竟變得溫和了許多,雖是勸阻,但話裡行間,充滿著商量口吻,且都是關切之意。
“嗯,古師弟所言沒錯,洗魂之術乃上古秘術,我道蹤門師祖也是機緣巧合下,在蠻荒之地尋得,歷代隻傳掌門,也是考慮到,此術雖有奇效,但對施術人存在一定的危害。”
道圖真人說這話時,臉上依舊古井無波,似乎這事與他毫無關系。
“不過!道圖真人稍微加重了一絲語氣,便讓人覺得中氣十足,如雷貫耳。“除了洗魂之術,縱觀九州,已找不到第二良方。”
台下一陣唏噓,交頭接耳聲傳來。
“為了救一個廢物,這麽做不值得啊”
“是啊是啊,掌門真人是何等人物!損傷一點魂氣,這孩子賠得起嘛!
“可不是嘛!何況還有走火入魔的風險,到時候就算救活,也必將受到道蹤門上下的仇視!
“哎呀,一個連道蹤門弟子都不算的廢物,有什麽資格讓掌門冒這麽大的風險!
吳凱內心矛盾不安,眼前是視他如己出,同時也是肩負天下蒼生重擔的掌門師父,
而師父懷裡抱著的,不過是一個剛撿來的孩子。孰輕孰重,他不必想,也有答案。 古不笑又一起身,這一次毫不遮掩地露出了尖酸刻薄的臉,眼珠凸起,朝兩邊尤其是他對面,站在太清峰首座寧可孤身後,嘰嘰喳喳討論的弟子們,一聲怒喝:“給我閉嘴!老祖殿上,怎容得下你們這般議論!從今日起,罰你們面壁三日,不得入食!違令者十倍處置!
老祖殿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弟子們嚇得連氣都不敢大喘。一個個面露苦色,內心惆悵。
古不笑嘴角微微抽動,一張尖酸刻薄的臉,這一次盯上了,還跪在地上的吳凱。其余弟子們這才松了口氣,他們知道這位首座找到了新目標,一個個臉上露出了看戲的眼神。
“吳凱!掌門師兄平時待你不薄,今日你卻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你可知錯!古不笑仗著關心掌門的機會,開始問責起他。
“弟子知錯!不該帶外人私闖天門!吳凱低垂著頭,沒有絲毫辯解的意思。“是弟子以自廢仙魂為由,逼迫三位師叔強行開的天門,錯都在我,請掌門師父責罰,請師叔們責罰!
聽到吳凱把錯都攔到了自己身上,古不笑臉上方才露出滿意的笑。接下來的處置,他也不好多說,畢竟吳凱是掌門的親傳弟子,自己至多只能盤問,真要是說處罰,還輪不到他自己。
太清峰首座寧可孤隨即“哼”了一聲,面色更加冷淡,但沒有起身,坐著朝對面的古不笑說道:“打開天門的,是我和呂師兄,當然!少不了你,古師兄。”
古不笑方才的滿意被一掃而空,面色驟青,眼睛凸起到快要跳到寧可孤臉上,拂袖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交椅上。喉嚨裡自是少不了一聲冷“哼”,也許是氣到了骨子裡,又多出了一道“哼”。
道圖把一切看在眼裡,終於歎出一口氣來。就是這微微一歎,立馬引起下面眾人的緊張,幾乎同聲說道:“請掌門息怒!
道圖真人也不說話,就是這麽安靜地看著眾人,氣氛凝固,不言自威,
眾人不寒而栗,連三位首座這時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就這樣過了一會,眾人卻分明像是熬過了很久。
道圖這才伸出手掌,向著長跪在地的吳凱道:“你站起來吧。此後二十年不許外出,隨我一起去後山古崖中閉關。”
這看上去是對吳凱的懲罰,其實任誰都知道,古崖乃道蹤門的聖地,向來只有掌門可入內修煉。但現在竟然準許了,剛剛還被古不笑責難的吳凱進入。
眾人的心情,起起伏伏又伏伏,面色難看中又藏不住羨慕,不敢相信這小子這麽好運,免於懲罰不說,今後還能在古崖中大幅度提升修為,想到這裡在場的弟子們,心中無不搖頭歎息,歎息為何自己沒那個運氣。
道圖真人又看了眾人一會,這才鄭重地說道:“牛西村,是我道蹤門保衛范圍,今日魔人作亂,犯下這等血案,你們就沒有一點點憤怒?
眾人皆不敢說話,除了三位首座面以外,其余人紛紛低下頭去,臉上一會白一會紅。
道圖真人接著又道:“這事你們務必調查清楚,手刃魔人,給牛西村枉死的冤魂一個交代。”
眾人聽後紛紛抱拳,異口同聲道:是!弟子領命!
“這孩子唯洗魂之術可救,這事不必多說!也算是道蹤門給牛西村亡靈的一點寬慰!另外…道圖說道這裡,又是一陣停頓,眼睛隨即落在三位首座身上。
“這孩子身世可憐,父母親戚已不在,而我道圖自覺虧欠於他,現決定打破千百年來,無仙魂不入門的門規,破例讓他進入道蹤門。”說到這裡,三位首座才接二連三,慢慢明白過來,適才道圖看他們的眼神,意欲為何。
玉青峰首座呂中楷,肥頭大耳,眼睛不大,稍露笑容就快咪成一根線,但最會察言觀色,揣摩人心。
他是第一個領會道圖深意的首座,忙奉承道:“掌門師兄說的極是!孩子是在我道蹤門手邊家破人亡的,我門理應負責。”
呂中楷可能覺得,還不夠力道,忙又補了一句:“仙魂嘛,自古可遇不可求,我們道蹤門快十年沒進新弟子了,這孩子跟我門有緣呐!好事!好事!說罷,他竟一個人“哈哈哈”乾笑了出來。
太清峰首座寧可孤,本就沒什麽意見,只是見到呂中楷奉承的樣子後,冰霜的臉上眉頭一緊,竟有一股胃酸湧上,忍不住白了他好幾眼。
輪到上清峰首座古不笑發表時,他看上去表情很是複雜,說不上的古怪,不似平時裡的尖酸刻薄,也沒有直接的反對之意。思索片刻後,聽他道:“掌門師兄既然已決定,師弟我自然不敢有異議,只是還有疑問,想請教掌門師兄。”
道圖真人“嗯”的一聲,表示欣慰,臉上也微微有了喜色,但十分克制,一閃而過。情緒控制得如此收放自如,也許這才是仙人風范。
見道圖真人準許後,古不笑問道:“殊不知掌門師兄打算把這孩子,安排在哪位首座的門下修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