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瘸子的家，在清河縣城的最西邊。

　　算是清河縣的貧民區。

　　叫賣的小販，明顯比府衙附近少很多，只有貨郎挑著扁擔，沿街叫賣。

　　“補鍋補盆補房頂嘍。”

　　黑色的馬車從貨郎身邊呼嘯而過，停在了一處小院前。

　　土坯牆，破爛磚瓦。

　　木門歪扭著，好像被人一推就會散架。

　　屋頂上的草，長了半人高。

　　“要真是他，會不會有危險?我先把這周圍的百姓給轟走?”

　　劉全武小聲說道。

　　老瘸子能把李光遠弄成那副樣子，萬一發起瘋來，後果不堪設想。

　　“不必。”

　　楊立卻搖了搖頭，

　　“他如果能出這道門，就代表我死了，你們跑再遠都沒用。”

　　“而只要我不死，他就出不來。”

　　“你留在這裡，有意外的話，立刻去通州府，請正式的清道夫過來。”

　　說完，他把血蹄刀從右手放在了左手，朝那扇木門走去。

　　“是。”

　　劉全武鄭重點頭，然後道，

　　“多謝您。”

　　楊立沒有說話，推開了那扇門。

　　吱呀！

　　正對著院門的，是那間小土屋。

　　窗戶爛了，牆也塌他窟窿，像是多少年都沒有人住過。

　　院子裡長滿了雜草。

　　靠近南牆的位置，立著一座墳，似乎已經很多年。

　　墓碑是用木頭刻的，風吹雨打，斷掉了一角。

　　墳前，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滿臉皺紋像是雞皮。

　　佝僂著身子。

　　像是有百歲一般。

　　“你是陳知義?”

　　楊立看了一眼他扭曲的右腿，問道。

　　陳知義，是老瘸子的真名。

　　按照劉全武所說，後者今年四十歲左右，不至於老成這樣子。

　　不過，利用了瘟疫能量，迅速老去，是正常反應。

　　楊立倒也沒有例外。

　　他只是習慣性的確定一下！

　　“是。”

　　陳知義抬起了頭。

　　眼球渾濁，似乎已經看不清東西。

　　但卻有憤怒。

　　“大紅袍，血蹄刀，你是清道夫?來拿我的?”

　　楊立沒有回答，只是抽出了血蹄刀。

　　刀身呈現著完美的弧線。

　　黑色玄鐵鑄刀身，森寒詭異。

　　銀色紋路鑲嵌於兩側。

　　圖案兩個篆體字。

　　武和仁。

　　“拿我之前，我想先問你，我有什麽錯?”

　　陳知義冷笑一聲，然後指著自己的腿，道，

　　“這條腿，是李光遠縱馬給我踩斷的，這墳裡，是我閨女，被李光遠毀了清白，投井死了，他李家給我幾百兩銀子，讓我閉嘴，否則，連我一起弄死。”

　　“我現在有能力了，要報仇，有錯嗎?”

　　“沒錯！”

　　楊立眯起眼睛，朝陳知義走去，

　　“李光遠該死！”

　　“但，瘟疫也該絕！”

　　楊立停在陳知義對面三尺，握緊了血蹄刀。

　　“瘟疫該絕?我不這麽認為。”

　　“你可知道，我閨女被李光遠侮辱的時候，投井自殺的時候，我有多麽絕望嗎?”

　　“你可知道，他用幾百兩銀子砸我腦袋的時候，我多麽卑微嗎?”

　　“你可知道，這幾年我是怎麽過來的嗎?”

　　陳知義狀似瘋癲，冷笑道，

　　“我生不如死，

人不如狗。”　　“如果不是這瘟疫，我永遠都沒辦法報仇，我覺的，這是救命的稻草。”

　　“本來，我想報仇之後一死了之的，但現在，我不想了，我要用我的生命，我最後的力量，讓更多絕望的人，重新看到希望。”

　　“所以……”

　　“你說的廢話太多了！”

　　楊立瞳孔微縮。

　　一縷內息灌注雙臂，然後兩個急竄逼近，雙手握刀斬向後者面門。

　　清流刀法！

　　清道夫必修的基礎刀法！

　　位居中品二流。

　　以狠辣詭異迅猛見長。

　　配合血蹄刀，專門針對瘟疫！

　　嘩啦！

　　刀鋒逼近頭頂，這個半百的老者也動了。

　　那乾癟的身子不知道從哪爆發出無法想象的敏捷，還有柔韌，身子好像是飄忽的殘影般，瞬間擦著刀光掠過。

　　然後出現在了楊立身後。

　　轟隆！

　　逸散出的刀氣，落在了土坯房牆壁上，震出歪扭的裂紋。

　　楊立飛快轉身。

　　但這時，那道蒼老的身影已經到了眼前。

　　一掌拍向他胸口。

　　砰！

　　楊立用血蹄刀的道身擋住，但依舊被排山倒海的力量震退。

　　嘩啦！

　　他撞塌了牆壁。

　　灰塵飛濺。

　　索性，他反應速度快，一個側閃，沒有被坍塌的屋頂給壓在下面。

　　“呼！”

　　楊立後退半步，一邊平複著胸口奔湧的氣血，一邊皺眉。

　　自己的實力，是八品。

　　已經生出內息。

　　無論是反應能力還是這力量，都遠超常人。

　　卻傷不到對方分毫。

　　看來，只能動用清道夫的力量了。

　　“請短暫賜予我除掉陳知義的力量。”

　　他心裡暗暗說道。

　　轟！

　　詭異的能量從他的身體最深處彌漫而出。

　　一瞬間，他感覺，內息暴漲。

　　遊走全身。

　　磅礴浩瀚的力量，好似潮水洶湧。

　　他的實力達到了七品。

　　而同時，他的滿頭黑發變的黯淡，甚至出現了兩縷花白。

　　他臉上的皮膚變的萎縮，額頭上出現了皺紋。

　　甚至，眼窩深陷了下去。

　　像是一瞬間，老了十幾歲。

　　……

　　清道夫，其實也是瘟疫感染者。

　　但他們是主動感染。

　　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掌控瘟疫的力量，並對抗瘟疫。

　　“清道夫，是用來死的！”

　　這是加入清道夫之前，所有人都要銘記的一句話。

　　……

　　“同樣是感染瘟疫， 你本該享受更好的……”

　　陳知義看到楊立這般模樣兒，蒼老的臉龐上露出陰森。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楊立的身影已經從原地消失。

　　七品，速度快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

　　沿途留下兩道殘影。

　　瞬間，黑色刀光到了陳知義的面前。

　　“我不會跟你浪費時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陳知義冷笑一聲，飛身要退，

　　“我想走，你攔不住我！”

　　咻！

　　他的速度果然很快，根本不像瘸腿的老人。

　　腳尖點地的瞬間，竟然已經飄掠出去丈許之遠。

　　“我不死，你出不了這個院子！”

　　楊立冷笑。

　　轟！

　　身上的氣息越發暴漲，七品巔峰。

　　兩縷白發變成了三縷。

　　手背上的肌膚，越發乾癟。

　　但，空氣中的殘影，則變成了三道。

　　咻！

　　他如鬼魅，出現在陳知義的面前，血蹄刀上，銀光大作。

　　“不……”

　　陳知義感受到死亡的威脅，眼睛頓時瞪大到極點！

　　緊接著，他的皮膚再度萎縮。

　　他在消耗自己僅剩不多的生機，然後再提升些實力，要逃跑。

　　但，楊立沒給他這個機會！

　　噗！

　　血蹄刀洞穿了陳知義的胸口。

　　玄鐵的冰寒以及銀粉的灼燒，以不可阻擋的方式，湧入他的身體。

　　“啊……”

　　白色的煙霧逸散出來，陳知義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