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

　　一輛黑色馬車從街道上徐徐而過。

　　“賣包子嘞，熱氣騰騰的包子，三文錢一個，五文錢倆。”

　　“豆漿油條……”

　　小販的叫賣聲，高亢嘹亮。

　　馬車裡的青年正襟危坐，閉目養神。

　　一身大紅官袍如血。

　　前胸繡黑龍，後背紋白鷹，凶氣凜然。

　　他叫楊立。

　　通州府見習清道夫。

　　此去探查一宗可疑案件。

　　籲！

　　馬車停下。

　　楊立睜開眼睛，抓起右手旁的血蹄刀。

　　刀長二尺，寬兩寸。

　　全身成弧線。

　　乃清道夫標配。

　　“清河縣令趙雲禮。”

　　“清河縣總捕頭劉全武。”

　　馬車前，站著兩人。

　　清瘦年邁，滿臉皺紋的趙雲禮。

　　以及兩鬢發白，目光精亮的劉全武。

　　這兩位，算是清河縣文武官職最高之人，平日裡走到哪裡都是被人尊重。

　　但見楊立掀開車簾，卻恭敬的跪下。

　　“見過楊大人。”

　　“來個了解案情的，帶我去看屍體。”

　　楊立甚至都沒有說一句請起，徑直走向府衙大門。

　　劉全武連忙跟進去。

　　而待楊立真正走進府衙，看不到身影后，縣令大人才緩緩起身。

　　至於那臉上，並未因前者的倨傲而有絲毫不滿。

　　大周律例:清道夫，不尊律法，不拜朝堂，一品之下，百官跪迎。

　　而在縣令心裡，清道夫，也受得起這一跪。

　　即便是見習的。

　　“楊大人，這邊請。”

　　劉全武前面帶路，兩人來到府衙北面的仵作間。

　　掀開厚重門簾，血腥味道濃重的刺鼻。

　　擺放著屍體的位置，地上流淌了不少鮮血，因為乾涸已經發黑。

　　遮屍布上也血跡斑斑。

　　“這是李員外家大公子，李光遠。”

　　劉全武沉聲介紹，

　　“三天前，李家報案，我帶人過去，發現他被人扒皮抽筋，掛在了自己的臥房裡。”

　　“李家上下，從護院到下人，還有那晚上陪他睡覺的妾室，我都審了個遍，那晚上沒有人聽到任何動靜。”

　　“事情就這麽突然發生了，找不到任何頭緒。”

　　“我懷疑……可能是瘟疫事件。”

　　……

　　大周武元三十三年。

　　天狗食月，血濺當空。

　　世界發生變化。

　　很多人開始夢想成真。

　　有人夢想著天降橫財，有人夢想著金榜題名，也有人夢想著仇人消失。

　　然後，一切都莫名其妙的實現了。

　　人們歡呼雀躍。

　　但很快，實現夢想的人迅速衰老，然後死去。

　　夢想成真，需要付出代價。

　　那就是生命。

　　欽天監和禦醫局聯手調查，發現這些人都是感染了一種奇怪的力量。

　　但具體是什麽力量，到如今都無法解釋。

　　後來，朝廷將此事定性為:月食瘟疫。

　　類似的案件，便統一稱之為“瘟疫事件”。

　　清道夫，便是應此而生。

　　專門負責清理瘟疫事件的官署。

　　畢竟，有很多人，寧可放棄生命，也要實現願望！

　　瘟疫事件，層出不窮！

　　……

　　楊立面色平靜，來到了屍體前。

　　然後，也沒有什麽顧忌，

直接掀開了遮屍布。　　下面是個血葫蘆。

　　混身上下沒有一點皮膚殘留。

　　血肉模糊。

　　是被人硬生生把皮扒了下來。

　　手腳的關節位置，都有缺口，被人抽了筋。

　　關節耷拉著。

　　好像斷線的木偶。

　　那張臉，扭曲異常。

　　嘴巴張大，眼睛幾乎鼓出眼眶，裡面除了死灰，就是恐懼。

　　或許是被人抽筋扒皮的時候，還活著。

　　“嘶！”

　　劉全武皺了皺眉頭，把腦袋扭到一旁。

　　這情形，縱然是他這種見慣了生死的人，都覺的瘮人。

　　倒是楊立，目光裡依舊沒有任何波瀾。

　　比這更可怕的，他也見過。

　　早已經習慣。

　　打量過後，楊立從懷裡從懷裡掏出一枚令牌。

　　巴掌大小，八卦形。

　　正面雕著黑龍，背面是白鷹。

　　龍鷹令。

　　和蹄血刀一樣，也是清道夫的標配之一。

　　乃欽天監以天降隕石打造而出，能探查瘟疫力量的殘留。

　　楊立把龍鷹令懸在了屍體的面門處。

　　上面閃爍出淡淡的黑白光暈。

　　“嘶！”

　　劉全武瞳孔陡然縮緊。

　　黑白交映，便是意味著，瘟疫存在。

　　“他有什麽仇人?或者家裡有什麽爭端?有人特別想讓他死?”

　　楊立收回龍鷹令，看向劉全武。

　　既然確定是瘟疫事件，那就得自己出手了。

　　他需要了解詳細的資料。

　　“這……”

　　劉全武遲疑了一下，搖頭道，

　　“很多。”

　　“這李光遠，絕對的紈絝子弟，咱整個清河縣，大部分人都被他欺負過，就連縣令老爺的兒子，都被他打傷過。”

　　“但他爹和知府大人是好友，沒人能收拾的了他，所以……都忍氣吞聲！”

　　“要說背地裡想讓他死的人，我估計，排隊能排出十裡以外。”

　　楊立眉頭皺了一下，有些凝重。

　　這就不好調查了。

　　如果每個人都審一遍，時間拖延的太長。

　　到時候，瘟疫可能會感染更多的人。

　　清河縣就亂了！

　　必須得找到一些更精準的信息。

　　“屍體上，可能會有線索。”

　　楊立眯著眼睛，重新觀察屍體，突然他眼睛一亮，

　　“屍體的右腿被人扭斷了，小腿骨位置，也掰斷了，似乎有特意折磨他右腿的跡象。”

　　“凶手對他的腿，格外關注。”

　　楊立抬起頭， 再度問道，

　　“清河縣裡，有沒有被李光遠弄斷腿的人?”

　　“這……有！”

　　劉全武之前已經調查了不少關於李光遠的事情，連忙道，

　　“老瘸子。”

　　“原本是個私塾先生的，四年前，李光遠當街縱馬，踩斷了他的右腿。”

　　“但……”

　　劉全武遲疑了一下，繼續道，

　　“我記得，那時候李家很有誠意，給了老瘸子幾百兩的銀子，為了防止銀子被壞人盯上，他們甚至給他存在了錢莊裡，按月領取，夠老瘸子過一輩子了。”

　　“這老瘸子又是個老實巴交的，應該……”

　　“去看看。”

　　話音未落，楊立已經走出仵作房。

　　“嗯。”

　　劉全武連忙跟了出去。

　　趙雲禮還在外面，見到兩人出來，連忙迎接過來，問道，

　　“是找到線索了嘛?需不需要本官派一些衙役幫忙?”

　　“不必，立刻把屍體燒了，這期間不允許任何人直接接觸，仵作房所有血跡，還有案發現場，都用生石灰拌銀粉覆蓋，一個月之內，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違者，斬立決！”

　　楊立留下一句話，已經上了馬車。

　　鮮血，是瘟疫傳播的主要途徑。

　　生石灰拌銀粉，則能夠清除瘟疫留下的能量殘留，防止二度感染。

　　必須把一切傳染源都清理乾淨。

　　防止瘟疫蔓延。

　　駕！

　　縣令剛要拱手應下，車夫已經抽動馬鞭，駕駛著馬車疾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