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之巔,一片荒草,一座孤墳,一名少年靜立墳前。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少年依舊紋絲不動。仿佛一切都是靜止的,靜止了畫面,靜止了時間。
靜立的少年名叫振邪,冷漠桀驁,散發著一種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冷漠和淡然。誰都不知道在他心裡,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是時候離開了!”少年喃喃自語,心中百感交集,無限感慨!
一陣清風拂過遍野的茅草,一望無邊的金黃輕輕搖曳,漸漸將畫面拉回十七年前~
天空中烏雲壓境、電閃雷鳴。
一片茅草遍野的荒山上,一老一少兩名男子,正被黑壓壓的一群黑衣人重重包圍。他們不停地揮劍廝殺,山坡上屍橫遍野。他們二人也早已遍體凌傷,渾身是血。
一名青年男子,右手拿著一把長劍,寒光閃閃的寶劍上沾滿了鮮血,正一滴滴往下滴落。他全身傷痕累累,還時不時地咳出滿口鮮血,顯然還受了非常嚴重的內傷。
青年男子背上綁著一名嬰兒,看不去不足周歲,卻不哭不鬧,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周圍。
同青年男子一起並肩作戰的是一名白發老者。老者傷勢更重,全身密密麻麻的刀痕,刀刀深見白骨,不停地往外淌著鮮血。右腿更是幾乎被砍斷,拖著前行。還能活著,已經是個奇跡。
一波黑衣人揮刀撲來,青年男子使盡最後功力,奮力揮出手中長劍。一道鋒芒如電閃過,十余名黑衣人瞬間身首異處。
秒殺!
見青年男子雖身受重傷,卻依舊如此威猛,黑衣人面面相覷,一時不敢上前。
此時,一口鮮血從青年男子口中噴射而出。白發老者見狀,趕忙拖著斷腿,手持拂塵護於青年男子身前。
周圍黑衣人慢慢欺近,卻誰也不敢貿然上前。
“少主,十八歲前,莫讓邪兒出南山!”
青年男子意識到了什麽,淒聲叫道:“徐老,不要啊!”
白發老者慢慢解下腰帶,默默地系在青年男子腰間,把另一端栓在拂塵上。徐老深情地撫摸了一下青年男子背上可愛的嬰兒,然後高呼一聲“珍重”,用盡全身精氣,將拂塵飛擲而出。
拂塵帶著青年男子和他背上的嬰兒,如箭一般向遠處飛去。
黑衣人正欲追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壓力困在原地動彈不得,壓力越來越大,仿佛周圍的空間都被壓得扭曲變形。
只見白發老者的身體通亮起來,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突然,“轟隆”一聲爆炸開來,一道光柱衝天而起,一圈耀眼的光波瞬間蔓延開來,眼前的一切瞬間化為灰燼。
拂塵帶著青年男子一直向南飛去,飛了很久,飛了很遠。最後“卟”的一聲插在一棵大楓樹上,整個拂塵沒入樹乾之中。
青年男子吃力地解開腰帶,抱著嬰兒從樹上滑落。雖然離地不過數丈,但由於受傷過於嚴重,落到地上就直接昏了過去。此時,懷中的嬰兒才哇哇大哭起來。
幾位村民砍柴路過,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尋聲找來。只見大楓樹底下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青年,懷裡還緊緊抱著一名嬰兒。
善良的村民不及多想,立即扔掉肩上的木柴,把二人救回了村子。
在村裡老郎中的悉心救治下,青年男子的外傷漸漸有了好轉。只是他心肺俱裂,內傷實在太過嚴重,想要痊愈,只怕是不可能了。
父子二人在這個平靜的小山村安頓了下來,
搭建屋舍,開荒種地。日子雖然清貧,父慈子孝卻也溫馨。 轉眼間十年過去,當年繈褓中的嬰兒已經長大成為一個懵懂少年,他叫振邪。
每天,振邪除了站樁、打坐就是讀書、寫字,所讀書籍還盡是些生澀難懂的古書。他也不能理解,為什麽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天天舞刀弄槍,而父親卻從不讓他習武。
雖然心中有疑惑,但是振邪卻從無怨言,因為這是父親的決定。既然是父親的決定,他從不質疑,父親要他做的事,他就一定要做好,做到最好。這種對於父親的敬愛似乎與生俱來。
某日,振邪提著水桶出門打水,迎面走來胖大壯和他的四個跟班小弟。振邪走到邊上給他們讓路,然而胖大壯卻故意撞到他身上。
習慣了胖大壯的故意找茬,振邪也沒理會,繼續提著水桶往前走。振邪的冷漠孤傲讓胖大壯很是不爽,攔住振邪說被他撞了,讓他必須道歉。
振邪不予理會繼續往前走,胖大壯大怒,一個背摔就將他摔倒在地。振邪放下水桶,衝上去一拳就向胖大壯打去。
但是身單力薄的振邪哪是胖大壯的對手。胖大壯左手一格,右腿輕輕一掃,輕易地就將振邪放倒在地。四名小弟隨即追上前去,一陣拳打腳踢,直打得振邪蜷縮不起,這才散去。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振邪撿回水桶,強忍著疼痛繼續去打來水提回家裡。
父親看到滿身是傷的振邪,眼神中閃過一絲心疼。隨即卻裝作沒看見,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要練武!”振邪突然對父親說道。
“為何習武?”
振邪激動地說道:“為了防身,不被人欺負。”
“練武為了防身,這不對!你去站樁,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就什麽時候讓你練武。”父親搖了搖頭說道。
過了半個時辰,父親走過來,淡淡地問道:“想明白了嗎?”
“為了仗劍天涯,揚名立萬!”振邪大聲喊道。
“不對,不對,繼續想!”父親搖了搖頭。
又過了半個時辰,父親又走過來問道:“現在想明白了嗎?”
“為了懲惡揚善,鋤強扶弱!”
“不對,不對,你還是再好好想想吧!”,父親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習武到底是為了什麽?”睡夢中的振邪還在呢呢喃喃地說著夢話。
父親看著眉頭緊鎖的振邪,深深一歎:“也罷,也罷,縱然武道慘烈,既然邪兒如此堅決,還是隨他去吧!”
第二天天剛亮,振邪便急匆匆地跑到院子裡,對正在靜坐的父親說道:“爹,習武是不是為了打敗敵人?”
父親睜開眼並沒有回答,而是認真地看著振邪,神情嚴肅地說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道的殘酷遠超想象,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就要必勝,因為一次失敗甚至就意味著死亡。”
父親輕聲一歎,接著說道:“武道之路,高處不勝寒,越往上走就越狹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武功越高,面對的挑戰和迫害就越殘酷。一著不慎,就會前功盡棄,萬劫不複,甚至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振邪看著神情痛苦的父親,狠狠地握緊了拳頭,心中默默說道:“我一定要讓那些曾經傷害過您的人付出百倍代價!”直覺告訴他,父親必然有一個不碪回首的過去,絢麗而慘烈!
沉默片刻,父親注視著振邪的眼睛,鄭重地問道:“你當真要習武?”
“哪怕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我都會堅持的!”振邪異常堅定地說道。
父親淒然一笑,表情中有一絲痛苦,也有一絲欣慰。
“我知道你會練好的,你的忍耐和毅力非常人所能及。只是一定要記住,膨脹和張揚是失敗的根源,任何功名利祿到頭來都只是浮雲,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做一個‘無名之輩’!”
“孩兒謹記!”振邪認真地答道。
見振邪心意已決,父親也沒再說什麽。
“現在就去洗漱,然後開始鍛煉。”起身走向屋內的父親扔下一句話。
“現在嗎?現在就可以練武了嗎?”振邪欣喜若狂,屁顛屁顛地追在父親後面問。
“不然呢?明天還是明年?”此時的父親又恢復了往日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
“不不不,現在就開始!”振邪急忙說道。
“好吧,那你就先去跑到那個山頂,跑回來再吃早飯。”父親用手一指山頂上的那棵大楓樹說道。
“啊!”振邪驚呼,這也太草率了吧?
“怎麽?有問題?”父親說著,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沒沒,沒問題!”振邪生怕父親又弄出什麽么蛾子來,趕緊向山上跑去。
跑步上山可不比平路,要累幾倍不止。振邪還沒跑幾步就已經腿如鉛墜,氣喘如牛了。急促吸入的空氣,刺得喉嚨如刀割一般的痛。雖然身體難受,但是振邪的心裡卻無比雀躍,腦海中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武林高手一樣健步如飛,飛簷走壁。
振邪連跑帶走,連走帶爬,足足過了一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山頂的大楓樹底下。幾乎虛脫的振邪,直直地躺在地上像個大字一樣,狼狽而滑稽,不過心裡卻是無比的興奮。
終於到了,振邪痛快地笑了。但是顯然他笑早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難走。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可不是亂說的。每下一級台階,小腿都顫抖得厲害,更別說跑了。一步不穩,咕嚕嚕滾下山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汗水流過臉頰,奇癢難忍,滲入眼睛,更是刺得生疼。振邪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濕透,汗衫緊裹著身體,如束如縛,非常難受!
終於踉踉蹌蹌回到家中,此時的振邪早已累趴。
父親已經準備好了一缸熱水,渾身難受的振邪飛快褪去衣物,一下子跳了進去。
“好燙!”振邪被燙得跳了起來,卻被父親一把按住,動彈不得。片刻過後,便不再感覺燙了,全身暖烘烘的好舒服。
缸中之水呈暗紅色,還散發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也不知添加了何物。
泡了一柱香時間,振邪便感覺神清氣爽,所有的勞累也一掃而空。